儿子生病后,医生告诉我,孩子体质特殊,市面上的药不能根治。

儿子生病后,医生告诉我,孩子体质特殊,市面上的药不能根治。

唯独裴家新制的特效药对这种孩子有奇效。

只可惜如今这种药限购,问我认不认识裴氏员工想想办法。

我说不认识员工。

老板倒认识一个。

我拨打了五年没打过的裴清的电话。

那边接起来,声音都有些颤抖:「……哥?」

我说:「是我,裴清,你儿子病了。」

那边电话骤然挂断。

医生看着我:「我瞧着先生你又高……我以为你是 Alpha。」

我苦笑着说:「是啊,当年我和他爸爸,也都这么以为。」

1

我带着江葛去医院的时候。

正巧看到了手机上的新闻。

裴清在宣布特效药不日上市的同时,公布了自己很快将会进行腺体永久切除手术的消息。

江葛的脑袋从我的外套中伸出来,他睁着大眼睛问我:

「爸爸,这是不是舅舅?他为什么要宣布这种事,他不要孩子了吗?」

彼时我的手握着方向盘,因为许久未曾听到过的裴清的声音而紧张至口干舌燥。

许久,我才缓了缓,对江葛说:

「这是舅舅,而想要做那个手术是他从小就有的心愿,江葛,你舅舅他……一直同旁人不太一样。」

2

我很少跟江葛提起过裴清。

就如同现在也很少有人知道我曾经是裴家的养子。

只是江葛这个孩子向来聪明,当时我从裴家出来,只带走了裴清和我的一张合照。

后面是裴清写的字。

当时裴清不太耐烦,总觉得那张照片将他拍得矮了些,于是便在照片后面龙飞凤舞地写上:

「我总有一天会比哥高!」

下面落款是认真到一笔一画的裴清。

江葛从来没问过我这张照片,却暗暗记在了心里。

在看到裴清的这一刻,问我是不是他的舅舅。

说舅舅不太合适。

可是总也不能直接告诉他,这是他另一个父亲。

3

我是裴清爷爷收养的孩子。

因为和裴清年纪相仿,差不多十三四岁的时候被送到裴清身边当他的朋友。

那时候的裴清已经和他爷爷闹得几乎水火不容ťú⁸的地步。

于是我刚到他身边时,不知受了他多少为难。

裴清当时还没有后来那样压迫性那么强,那时候他小我一岁,总归还就是个本性不太坏的少年。

偏偏我这个人,也不怎么按常理出牌。

裴清把我关在教室里,我一气之下把自己的作业和他的作业全写完了。

裴清找几个小混混堵我,趾高气昂过来的时候,看到我踩着一个小混混的头,一巴掌拍过去:

「说什么?你该说什么?」

那小混混抱着头叫哥。

裴清下雨把我关在门外面,我顺着窗子就爬到二楼去了,然后喝着咖啡看他自己举着伞在外面一圈一圈地找我。

……

真是怀念那个时候啊,我还没有被裴清辖制得丝毫没有还手的余地。

我们关系变好,大约是在裴清十七岁那一年,那年他生日。

回半山腰上的裴家老宅,和裴老爷子大吵了一架。

那天的雨下得特别大,裴清冲了下去。

我在壁炉旁边站了半晌,头一次没有听裴老爷子的话,翻窗跑了出去。

后来裴清被找到了,我没有。

裴清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吓得要死,最后我昏迷不醒被带回来的时候,烧了一天两夜。

然后我就记得转好的那天晚上,裴清突然闯到我的房间里来。

「江贺!」

他看着我,过了好半晌,才红着眼眶吐出几个字来:「对不起。」

然后立刻又找补了起来:「你是不是蠢啊,你不是什么都会吗?你明知道大雨会引发泥石流,你为什么还要往山下跑?」

我当时坐在床上,思考了一会儿才对他说:

「你要不要先出去?你进来的时候我正在换裤子,你突然闯了进来我还没拿到新裤子,现在光着可难受了。」

裴清气得牙痒痒。

突然红着脸扭头就走了。

自那之后,裴家上下都知道,裴清不听裴家所有人的话,除了我这个哥哥。

4

彼时放了学,裴清也会在教室门口等我,打球的时候会越过给他送水送毛巾的一堆人,走到我面前对我大呼小叫:

「江贺,你让我在哪擦汗?」

然后蛮不讲理地把脑袋贴在我的脸上。

又得意洋洋地跳开,轻笑着继续回去打球。

他高中时期就买了一辆非常漂亮的机车,每次有人想搭讪或者想要让他载一程时,他就会把车停到学校门口。

疯狂给我打电话:「现在就走,我不管,你现在就给我出来,立刻走,马上,江贺快点!江贺江贺江贺,你不跑起来我就一直喊你的名字。」

跨年我们去广场上看烟花。

我盯着桥上那对接吻的情侣看得津津有味。

一回头,他按着我的脑袋就亲了上来。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亲个嘴吗?那男的亲的有我亲的好吗?」

后来再大一点,我在上学路上喊住他。

我说:「裴清,这可不行啊,你总是半夜爬上我的床又亲又摸,害我莫名其妙老是梦到自己掉到章鱼堆里。」

裴清十有八九红着脸按着我的头:「你敢说不,下次我让你自己晚上到我床上让我又亲又摸。」

裴清有一年甚至还买了一对情侣对戒。

但是又不想戴在手上,于是又买了两根项链,逼着我挂在脖子上。

然后借机随时趴在我脖子上看我有没有戴着项链。

但他极少叫我哥,提起我总是江贺江贺的叫。

其实那时候我就能看出来,裴清大约有些怪癖。

比如他在高中时期就分化成了 Alpha,又因为是裴家少爷的出身,除了长相和能力格外优于旁人外,家世也优渥得不是一点两点。

这样好的条件自然很受欢迎。

可他讨厌其他人的靠近。

尤其是 Omega。

那时候同样被分化成 Alpha 的其他少年,互相会喜欢展示自己的信息素,这是优质种群的象征。

裴清不,他对这一切都厌烦至极。

我大约知道原因是什么,可我从来不说。

我能在裴家好好地活这么大,靠的都是我从来不按常理出牌,以及我的嘴特别严。

裴清不但自己讨厌 Omega 的靠近,他也讨厌我身边有 Omega。

我同样是 Alpha,且按照当时的标准,我甚至不比裴清差多少。

围在我身边的小 O 不计其数。

所以也就有了,最开始我周末跟同学出去玩,一回家裴清就会扯下我的围巾拼命去闻我身上有没有沾染其他味道的信息素。

我不觉得作为一个 Alpha,去闻同质 Alpha 的信息素是一件舒服的事情。

同类之间本身就互相排斥,靠近会产生危机感和心理不适。

可那确实是那几年间裴清最常做的事情之一。

我后来经常想,如果没有他总是奇奇怪怪的这些行为,我后面大约不会觉得这个人对我有爱。

也不会最后沦为他在床上的发泄工具。

5

裴清第一次真正认真地叫我哥,是他易感期到了的时候。

那天早上我推开他的房门,发现他正痛苦地蜷缩在地上,身上滚烫,神志也不甚清晰。

我知道是他易感期到了,于是打算出去帮他找抑制剂。

没想到他突然伸手抓住我的脚踝。

「哥……你别走,求你了。」

那天我蹲在地上看着裴清,房间里到处都是他散发出来的信息素的味道。

巨大的不适感压迫着我,喧嚣着让我离开这个地方。

可我走不了,我看到裴清抓着我脚踝的手,都要暴起青筋了,却依旧不舍得用力去抓握。

他怕他控制不住,我会疼。

于是我弯腰把他捞起来。

扔到床上,然后我和他一块躺了上去。

我一躺下,裴清立刻就扑过来撕扯我的衬衣。

然后把头埋到了我的脖子里,大口地吸吮着我信息素的味道。

好受吗?

必定是难受的。

我不是他的解药,甚至是他的疼痛阀。

可他一边生气一边还要继续闻。

「江贺!我为什么会更难受?」

我笑着拍了拍他的脑袋:「你自己要闻,真闻了又生气。」

我起身去给他找抑制剂,却在下一瞬重新被他抓到床上,他按着我开始和我接吻。

整个过程,裴清始终皱着眉头,却愈发地动情。

6

我在混乱之中给他打了针。

他安静下来之后,我想回房间,他拉着我不让我走。

我们一块睡到了第二天早上,然后被裴老爷子的人看到了。

我被接回了裴家。

裴清相当不高兴,那时候的他已经有些资本可以和他爷爷较较真了。

他堵着门不让我走。

于是我悄悄告诉他:「你不想在老宅安插一个间谍吗?裴清,你看我多合适?你放心,我一直是你这边的。」

裴清最终还是放我走了。

我临上车前,突然变了卦。

我对裴家的管家说:「可以等我一会儿吗?」

然后我跑回和裴清住的小洋楼,在二楼窗子底下找到了裴清。

我走过去对裴清张开双臂,我说:「阿清,你能抱抱我吗?」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裴清看我的眼神中全然都是讽刺和芥蒂。

他说:「江贺,你留意你的身份。」

7

这句话我记到了最后。

从裴家离开后,我曾经跟自己说过,不到生死关头,不必和裴清相见。

如今我依旧食言了。

江葛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

他不是正常渠道生下来的孩子,他来自一个二次分化不那么成功的 Omega。

所以他的体质很特殊,从小看了很多医生,医生都说,这个孩子,确实很特殊。

他们告诉我,最好做好心理准备,因为不确定这孩子能养到几岁。

于是我笑着对江葛说:「你看,我就说你同别人不一样,别人回到天使世界需要很多年,只有你,很有可能随时能回去。」

江葛看了我半天,朝我翻了个白眼。

他真是聪明,真像裴清。

可是今天他只是帮我在花园里浇水,被水淋了一下,就突然浑身发抖,高烧不止。

我害怕地抱着他各个医院地跑。

谁也不敢接这个孩子,直到最后一个医生愿意给江葛重新做一次检查。

他说:「我这里有个现在没有完全被公开的消息,裴氏的特效药,在某种程度上,是专门为这种体质的孩子研究的,只是这种特效药限购得很厉害,你要是认识裴氏的员工,可以尽快联系一下,能不能内部购买一瓶。」

我看了一眼江葛,哆嗦着拿出手机来。

真巧,我不认识裴氏的员工,恰好认识一个裴氏的老板。

我没想到裴清五年没有换号码。

我本以为裴清这种级别的老板,他的电话一定不好打通。

没想到只用了几秒就被接了起来。

那边沉默着。

我也沉默了几秒钟,才扯出一个笑来:「惊不惊喜,裴清,你猜猜我是谁?」

我听到那边几乎立刻发出一声怪响,像是什么东西被撞倒了。

耳朵里传来的是沉寂得冰凉的声音:「江贺。」

他用的不是问句,是陈述句。

巨大的酸麻在我心脏爆开。

我几乎站不住,依旧稳着笑脸:「裴清,可能要说两声对不起,第一个是为联系你而道歉,第二个是为告诉你,我给你生了一个儿子,且危在旦夕了而道歉。」

电话倏地挂断了。

我勾起嘴角笑了笑,果然。

医生看着我,江葛也看着我。

我说:「抱歉啊,孩子父亲大约在忙。」

医生上下打量着我,他说:「先生,我看你个子高,长得又凌厉,我以为你是 Alpha。」

我苦笑着说:「是啊,当年我和他爸爸,也都这么认为。」

8

我刚刚抱着江葛走出医院,就看到了等在哪里的裴清。

「舅舅?」

江葛小小的人发出了喜悦的声音。

裴清走过来,他已经不是照片中同我差不多高的少年了。

他在后来的日子里,果然长得超过了我很多。

裴清身后跟着许多人,他穿着黑西装立在我面前,同从前一样充满了压迫感。

我看到他挑了挑眉:「不是说是给我生的儿子?为什么要叫舅舅?」

我看不透他表情下到底是什么意思。

可是依旧要把江葛交给他的人。

我很怕这或许会是我同江葛最后一次见面,也怕裴清会用一些不能见人的手段让江葛痛苦地消失。

可是我不得不赌。

我想,我向来对裴清这样听话,他能不能可怜可怜我,放过我儿子。

于是我同裴清单独回到他的别墅的时候。

他直接带我到了卧室。

我没有躲,他关上门,开始将信息素释放得整个房间都是。

「这么凑巧易感期吗?」

我浑身酸疼,双腿几乎站不住要摔倒,依旧嬉笑着不伦不类地接了这么一句。

然后我听到裴清说:「不凑巧,见你之前特意打的针。」

我开始解我的扣子。

「这是做什么,不用这些,难道我还不听话吗?」

我却看到裴清这一次,没有同从前无数次那样直接扑过来。

他不知道在忍耐着什么,只是走过来抓住我的手腕。

「还跑吗?」

他说,用信息素压迫着我,逼迫着我,却不肯再做出一点亲密的举动。

「还跑吗?江贺。」

9

我被信息素控制得有些狼狈。

且又是裴清的信息素。

按理说,Omega 被完全标记后,除非摘除腺体,否则几乎没有任何办法长时间离开标记自己的 Alpha。

好在我是个二次分化不那么成功的 Omega,所以信息素对我的约束力没有普通 Omega 那么致命。

饶是如此,这五年,我也有大部分时间过得生不如死。

最难受的时候,也曾经想过摘除腺体算了,一了百了。

可是我这人偏生就有点好了伤疤忘了疼的陋习。

发情期过了,还是乐呵呵地继续去生活,把自己痛苦时的豪言壮语抛至脑后。

我趁着裴清不注意,轻嗅了一口他的信息素。

然后莫名其妙的,委屈更甚了。

我并不清楚这只是 Omega 对自己 Alpha 的本能眷恋,我的说辞更简单。

你标记了我,是该负责的吧。

裴清。

裴清。

况且,我那么爱你。

我抬眼看他。

四目相对时,我看到他在他黑瞳倒影中的脸扯出了一丝笑意。

「你看我说我要跑的话带上你,你能高兴一点吗?」

裴清愣了一瞬,裴清被我气笑了。

他别扭地走到沙发前坐下,双腿交叠在一起,脸色阴沉得能掐出水来。

「江贺,五年了,你还是这个鬼样子。」

房间里信息素的浓度搞不好要爆炸了。

裴清又甩出一句:「现在裴家是我做主了。」

然而说完他又自嘲般地加了一句:

「自然谁做主也拴不住你。」

我生怕他翻出旧账来,事情太曲折,慢慢算起来天都要亮了。

他受得住,我却未必。

这是我暌违了五年的信息素,我的耐力早就不值一提,于是我走过去,破罐破摔地坐在他脚下的地毯上。

「喂,裴清,真不做吗?」

裴清看了我一眼。

他的忍耐也就到此为止了。

Alpha 轰然站起来,扯着我的衣领把我往床上摔。

急不可耐咬我脖子的时候还说了一句:「江贺,这可是你主动要求的。」

我点着头:「是我是我就是我,你裤子也是我脱的,嘴儿也是我主动亲的,我的手也是我自己被你的领带绑起来的,哎今天不绑了吗?」

我话没说完,裴清就忍不住封住了我的嘴。

我冷笑,你好到哪去了吗?

都五年了,还是这个死德行。

10

裴清在大部分关系中都是主动且主动得有点过分的那一方。

但是刚开始的时候,他闹天闹地却决计不开口。

头次接吻的时候是,头次确定虽然不是情侣但是必须满足情侣所有的限制条件时也是。

如今久别重逢,他还在执着于这个。

我想起我们头次接吻。

是裴清和朋友打台球。

当时有个 Alpha 想泡台球厅的一个 Beta。

于是玩着玩着就提出来,谁要是输了球,就找个中意的人亲一口。

我当时并不担心裴清,他的台球技术一直相当好。

虽然也没有到一杆清台的地步,但是在业余赛里,几乎是横扫。

我当时更多地是担心我自己。

我的技术算不上烂,但是如果遇到了裴清,不一定能赢他。

但是我能亲谁呢?满场没有一个我中意的 Omega。

于是我满脑子开始计算力度方向轨迹的时候,上场的裴清第一杆就把黑 8 打进了洞。

全场人都有点懵。

众人在杆头上擦巧克粉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裴清在这一群人中向来是地位最高的,大家大约是都觉得这样有点丢脸,怕裴清落了面子要发火,所以都在盘算让这一盘不作数糊弄过去。

裴清杆都没放就走到了我面前。

我看着他。

「我输球了。」

我点点头:「按照规则,是输了,不过没事,胜败乃兵家常事,你下一轮好好打。」

然后我小声地又问他:「你要是介意的话,我帮你耍赖,让这局重来。」

裴清却把杆一放,抱着胳膊看着我,后槽牙咬得死紧:

「江贺,我说我输球了。」

这样大的声音全场都听到了。

我不解地看向他,却见裴清眉毛一挑,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江贺,你打算让我亲在场的谁?」

我更疑惑了:「那你亲、亲我?」

裴清的眉眼却一下子舒展开了。

他笑了一声,宛如烟花绽放在眼中,清冷但是妖冶。

他说:「这可是你说的。」

然后拉过我,在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中和我接吻。

11

当时那个 Alpha 没有泡到那个 Beta。

我心眼坏得很,知道那个 Alpha 向来在情事上十分不检点。

就在那天晚上他想要给那个 Beta 下药的时候,提前把人放走了。

我松了一口气,哼着歌往回走。

就看到裴清倚在走廊旁边看着我。

「江贺,你可以啊。」

我连忙上去捂他的嘴:「别说话,嚷嚷出来了,我今天不打那个 Alpha 一顿收不了尾了。」

裴清看着我,眼中满是欣赏之色。

彼时我想当清楚裴清对我这样不服管的性子十分欣赏。

但他依旧对我说:「总要有个交换条件呢?我需要点好处才能相信不是你看中了刚才那个 Beta。」

裴清的手指摸着嘴唇,我福至心灵。

「那以后我随时可以让你亲嘴儿。」

裴清脸上收不住得意之色:「江贺,这可是你说的,你要想亲,我也可以勉为其难配合你。」

然后就变成了我们两个一块拉着手回去,只是哼小曲的人变成了他。

12

我料想这次大约会同以前一样。

裴清的易感期牵动着我的发情期。

然后一次过后,这人骤然消失。

让我自己慢慢去煎熬。

我后来丝毫不迟疑离开裴家也是有一部分这个原因。

我不信谁家真心爱着的 Alpha 会舍得让自己的 Omega 在发情期煎Ťùₚ熬一次又一次。

所以第二天醒来,我看到裴清正在穿衣服,也只是试探性地问了他一句:

「江葛还活着对吗?」

裴清回头朝我讽刺地笑了一声:

「所以要是没有这个孩子,你会当我死了,不到我真的入了土,绝对不会愿意来找我对吗?」

我一惊,不知如何接话。

总不能说其实也没有这么狠,我本来打算他死之前我高低要回来一趟的。

裴清愈发生了气,走过来掐着我的下颌:

「但既然落到我手里了,你该有觉悟。」

我除了点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只是依旧不能死心,他穿好衬衣,直接拿着领带走过来。

我看了他一眼,他不满地将目光放在领带上。

我这才明白过来,开始着手帮他打领带。

快要打好了,我才又开口:「江葛好点了吧。」

裴清「嗯」ƭúₓ了一声。

「你不相信裴家的特效药?」

我得到他的回复之后多少有些放心,人也嘴快了起来。

「我肯定不担心这个,我还不是担心你——」

话说的太快,我立刻闭了嘴,还是难免让裴清生了气。

他的脸色是前所未有的阴沉:「你觉得我会对咱们的儿子下手?」

我的心脏因为他那句「咱们的儿子」而剧烈地跳动起来。

又因为他暴怒的模样下意识垂下眼睑。

「没有,」我认真起来,「我什么都没有认为。」

裴清看了我一眼,突然抬起了手。

我以为他不过是要打我一顿,便闭上了眼睛等着。

谁知他只是把手放在了我脸上。

他说:「江贺,从前我做错了很多事情。」

我抬头看他。

见他又说:「你别再生气了好吗?」

13

我当然不会因为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就浮想联翩。

裴清这个人自小就狠,对自己狠,对别人也狠。

我知道他讨厌 Omega 的原因。

他父母是一对天作之合的 AO,无论是信息素的契合度,还是家世性格,都是万里挑一的佳偶。

可惜他父亲因为和裴老爷子关系不好,年纪轻轻便自杀了。

那种对抗方式太惨烈。

起初我并不懂为何有人能和自己父亲闹到这种程度,直到后来我知道了裴老爷子对裴清的做法。

这世上有一种家长,他爱你,就是在伤害你。

他爱你的唯一方式,就是不断地割你的肉,践踏你的人生,让你变成他最喜欢的、最乖巧的模样。

裴清的父亲受不了这些,于是赫然自尽。

裴清还没有从丧父之痛中解脱出来,他的母亲跟着殉情了。

那时候裴清太小,他自然恨裴老爷子。

但是瞬间双亲皆无,他的怨怼分了一部分到他母亲身上。

他不介意母亲如此深爱父亲,他只是恨,为何你要死要活的时候,从不肯回头看看你们那个被抛弃了两次的儿子。

我在你心里,就如此不值一提吗?

他固执地以为母亲之所以如此软弱多情,皆是因为她是柔弱不能自理的 Omega 的原因。

所以他不能接受自己以后的伴侣也是一个这样柔软的 Omega。

他自小可怜,小小年纪家人尽亡,唯一留下的那个,是不死不休的杀父仇人。

所以他不允许自己的孩子有朝一日也会面临这样的下场。

那太惨了,为人父母,如果这样随意就抛下孩子,为何要生?

不如不生。

所以我清楚,裴清在情爱上都是个非要违抗正常基因的犟种,这样执拗极端的人,怎么会对任何人心软。

于是他一走,我就开始满别墅晃悠,把所有能找到的还沾有他信息素的东西都找到了,聚到卧室里,筑好巢,然后嗷一嗓子扑上去,准备开始慢慢熬这次发情期。

14

只是我也没想到裴清竟然中午就回来了。

我被关在裴家老宅等他来睡我的时候,从来不知道他有去而复返的习惯。

那个时候,我刚刚开始一点点神志不清。

不敢把他的信息素用得太厉害,只拿了一件衬衣穿在身上。

满房间乱走。

裴清一开门,看到我这个模样,竟然吃了一惊。

「江贺,你、在做什么?」

我被发情期折磨得脸色潮红,完全忘了两条腿现在都是光着的。

我甩了甩他的衬衣袖子,把头凑到他的衣领上闻来闻去。

裴清一步步走过来,关上门,他的语调也有些奇怪。

他放缓了声音,但诧异地问我:「江贺,你是不是生病了?」

我摇摇头,有些懵懂地看着他:

「不是啊,你怎么忘了,我这会儿会对你产生依赖感,而且必须要有你的信息素才能舒服一点,我还要熬好几天,你是来这里看着我发情痛苦的吗?」

许是我问得太随意了,就像问他今天吃饭了没有一样,语调都没有变化。

裴清突然过来握住我的手腕,他的声音如此不可置信:

「你是说,你和 Omega 在发情期一模一样,而且你这些年都是这样煎熬过来的?」

我笑着凑上去闻他的信息素。

然后勾着他的脖子心满意足地朝他笑:

「不是一直这样吗?你讨厌 Omega 痴缠,所以我每次只能被标记一次,剩下的都要自己熬。」

裴清的眼眶突然红了。

我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他这个样子。

对他克制不住的爱意驱使着我摸上了他的脸,轻声哄着他:

「你怎么了?别难过啊,哥哥一直陪着你。」

然后裴清拦腰把我扛在肩上,扔到床上。

窗帘自动合住,他动作急切但是很轻柔,一边解自己的衣服一边亲我安抚我。

信息素萦绕在我身边,我忍不住浑身战栗。

零碎的记忆片段中,我看到裴清的胳膊始终紧紧地箍着我。

他从来没有这样过,上床不是对抗,不是想跟谁置气。

像是只是为了我,为了让我不要那么痛苦。

我在他怀里醒来,我一动,他就起来了。

「好点了吗?」

他又释放出更多的信息素:「这样会不会舒服点?」

我其实已经好不少了,于是哑着嗓子对他说:「你少放一点,小心一会儿我又上头了,啃你屁股。」

裴清再次气笑了。

「我捏了这么多年,还你一次也没什么。」

我恨自己立刻秒懂了。

裴清只是抱着我,不急不缓地释放着信息素。

很久,他才问了一句:「江贺,在老宅的时候,你这么痛苦,为什么一次也没有找我?」

我哑然,怎么找呢,那时候我被裴老爷子关在老宅里。

裴清见到我又厌恶至极。

我其实有想过,他易感期也很长,我们互相纾解不是很好吗?

但是我没有把这话问出来,一来那时候他觉得我是裴老爷子的人。

二来,他在外面,什么样的发泄对象找不到?

15

裴清一连几天没有出门。

除了刚开始有些懊恼,后来简直是如鱼得水。

就好像我是他多年债主,今天终于过来收总账了。

房间里我收集的他的衣物被他尽数收走了。

他总是半裸着站在窗前,对我张开双臂:

「江贺,想要信息素,自己过来找。」

太 B-King 了,简直闪瞎我的眼。

我看着他,腰实在是受不了了。

于是破罐破摔往床上一躺:

「不要了,说什么都不要了,你爱给不给吧,我就这样了,今天谁也别想把我从这张床上拉起来。」

裴清自己走过来,抓起我的手贴在他腹肌上。

「江贺,Omega 如果想得到信息素就是要这样的,勤奋的小 O 才有糖吃。」

我朝他翻白眼:「少骗我,老子当年也是 Alpha,老子怎么不知道要这样?当年有小 O 追老子的时候,都是自己过来跟老子说,他腰软腿长会配合。

「老子当 A 的时候要勤奋,怎么当了 O 还要勤奋?」

也不知道这话哪里得罪了这个祖宗。

突然把我翻过来死死地抵着我的后颈,咬牙切齿:

「江贺,你睡过 Omega?」

我被他撞得眼前一阵阵掉金星。

昼短苦夜长,这一晚上一晚上的,到底什么时候结束。

总是到了第二天早上,我开始真心实意地想联系我的医生把腺体摘了算了。

或者让他把裴清的腺体摘了。

以前总抱怨自己没有好日子过,好日子真的来了,才发现这真不是人能过的。

裴清第二天脸拉了一天。

好像是生了什么气。

具体表现为,这两天原来有的早上的甜粥突然不甜了。

我这一碗白粥白得干净透亮会发光。

他那一碗甜粥甜得隔三米看一眼都蛀牙。

我悻悻地看了他一眼。

他端起碗来喝了一口,甜得自己都忍不住皱眉。

却依旧死撑着站起来,将粥递给佣人。

「去倒了。」

然后又看了我一眼,立在原地不动了。

佣人试探性地问了一句:「裴总?」

「我看着你倒。」

我听到佣人小声笑:「裴总还怕有人偷喝了不成?」

我点点头,就是,谁要喝他那一碗,锅里难道就没有新的吗?

裴清却磨着牙看着我。

非等我喝完面前那碗白粥,撑得吃不下别的才罢休。

然后裴清一个白天都没回来。

夜色降临,他在书房看到了正在窗前测量窗帘长度和地面高度的我。

裴清走过来,晃了晃自己的手机,脸色难看得要死。

「一整天一通电话都没打过,江贺,你是不是找别人睡了?」

我摸摸下巴。

「裴总啊,有没有可能我发情期已经过去了。」

裴清怔愣了一瞬,然后阴沉着脸出了门。

16

我是凌晨 2 点左右从书房跳窗逃走的。

别墅不算大,早些年我在这住过不短日子,很快就能找到出去的路径。

裴清车多,但是车钥匙都有人专门收着。

夜里开豪车出去太扎眼,所以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找到了他高中时常骑着出门的机车钥匙。

车应该是好几年不开了,可保养得相当不错。

依旧簇新。

夜风大,我戴着头盔,一次也没有回头。

17

凌晨三点,我再次从书房窗户爬了进去。

然后晃着钥匙哼着歌,慢悠悠地去了——裴清的房间。

夜色寂寂,月光透过大落地玻璃窗在地上砍出一块整齐的光影。

我在他沙发上坐了很久,床上的男人始终侧身躺着,一动未动。

我脱下衣服,爬上床,从后面抱住他。

我感觉到裴清浑身一颤。

裴清常年健身,胸前背后都有一层薄肌。

我们都不是喜欢大块肌肉的人,所以照旧保持着少年时期精干的腰身。

我亲了亲他的后肩。

「我看到江葛了,他恢复得很好,谢谢你。」

裴清突然翻过身来,一声不吭地用胳膊压住我。

「我没想跑,也没有睡过 Omega,只是我当了这么多年 Alpha,总会下意识拿 Omega 举例子。」

裴清抬起头来,暗夜中我看到他一双眼睛,黑寂、沉静。

回来这么多天,我见到的裴清大多是阴沉蛮横。

只有今天,我通过他的眼神,看到了一些少年时期还有些人味的弟弟。

我躺到床上,想了一会儿,终于咬着手指头佯装随意地问道:「哎,裴清,那你呢,你睡过其他 Omega 吗?他们怎么样,配合你吗?」

裴清在黑暗中绽放出一个笑容来。

他翻身躺在我身侧。

将我的脑袋按在他肩膀上。

「睡过。」

我浑身一僵。

果然——

正要翻身过去,却被他用另一只手按住。

「只可惜我睡的 Omega 一惯不爱配合我,很喜欢玩强的,不爽了到兴头上了还会扇我。」

我左看右看,心脏酸麻到爆炸,继续咬着手指头。

「那他很坏了。」

裴清说:「是挺坏,当 A 当 O 的时候,在床上都凶得要命。而且,我还知道,我还小的时候,他一度想睡我来着,我一换衣服他就盯着我后腰看,眼睛都要长上去了。」

裴清这样说着,话音里却带上了几分得意。

「好在我皮相不错,能吊得住他,不然早就被别人勾走了。」

我吸了吸鼻子。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谗一个 Alpha,虽然我是 Alpha,我也馋他。可是我知道,这世界上,大多数人都是正常的,他馋我小的时候好看,可能大的时候不好看了,所以他走了。」

裴清自嘲地笑了笑:「可是我馋他,从头到尾都没变,我其实很生气他让我喜欢上他自己却不喜欢我了,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我拿他一直没有办法。」

裴清看着我:「所以哪怕他和我爷爷一块设计想绑住我,我也只能认,只能低头。」

我睁大双眼,诧异地看着他。

有什么东西,把他的话和我记忆中的故事拉开了。

裴清说:「江贺,现在老头子不在了,我身上只剩下能治好江葛这一点价值了,治好了呢?你还要走对吗?」

他说:「或者,你能不能给我个筹码,你告诉我,我还有ŧûₚ什么让你感兴趣的,我愿意给你。」

「都给你,你把你自己给我就行。」

18

我坐起来,浑身止不住发抖。

我跳下床去摸我的衣服口袋,什么都没有摸到。

我没有抽烟的习惯,可是现在,我必须要抽上一支烟才能冷静下来。

裴清打开夜灯,看着我来来回回,终于自己去了书房拿了一盒烟回来。

他给我点上。

还要走。

我拉着他:「你坐下,就坐在这,就在这抱着我,不要动。」

裴清疑惑地看着我,还是坐在沙发上,让我躺在他腿上抽完了一支烟。

我的思路渐渐理清了。

我坐起来,看着他:「让我二次分化是不是你的主意?」

裴清摇摇头:「我为什么会想让你二次分化?是 A 是 O 耽误我操你吗?而且二次分化有让你死在手术台上的危险——」

他不满地皱起了眉。

我也不满地皱起了眉。

话糙理不糙,他这话也太糙了。

所以,我眼神暗了暗,所以他那时候很生气。

我暗骂了一句,早就猜到这个两头耍弄的老头子不是什么好人,没想到会恶心成这样。

当年我被裴清的爷爷接回老宅的时候,只以为是那个老头害怕两个 Alpha 在一起会影响裴清。

所以我连反抗都没有反抗。

可是一回去我就发现了事情不对。

我被软禁了。

所有的课程都要求线上学习。

我每天都被关在房间里,不能出门一步。

有三五个人二十四小时监视着我的行程。

我甚至连逃跑都找不到路线。

我闷闷地呆了三个月,房间门头一次被佣人之外的人打开。

竟然是裴清,他正儿八经地穿了一身得体的西装。

我大喜过望,一时间不知道先问他怎么突然穿这么正经,还是先跟他控诉老头多变态。

他却只是关了门,那时候他才刚满二十,从来都是穿着短袖的少年乍然像模像样地开始拆自己的领带。

然后他走过来,把我按在床上。

我当他是想我了,想要接吻,直到他的手伸向了我的裤子。

我想按住他。

却听到他说:「怎么,不是你和老头商量好了给我的吗?」

我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裴清却也没有跟我解释。

他只是蛮横粗暴地按着我做了一次。

然Ŧű̂⁹后第二天早上扬长而去。

我不太舒服地醒过来的时候,就猜到这大约不会是最后一次。

果然,从那之后,每个月固定日子,裴清都会来到老宅,和我睡上一次,然后赫然消失。

我想过同他说说话,但是每次我一开口,他就会说:

「走是自己要走的,我头一次来你也没有反对,这会儿又想做什么?」

我一瞬间反抗得非常激烈:

「什么意思?裴清你当我是什么?」

他只是看着我,眼神冷漠,身下猛一用力。

「你觉得呢?江贺,你在裴家的作用不就是爬我的床?这才几次就嫌弃了?」

甚至在后面,他考虑到我也是 Alpha,开始给我戴止咬器。

没有男人被自己心爱的人这样践踏不生气。

可原来,是裴老头子先拿我践踏了裴清。

他让他孙子以为我出现在他身边,引他动情不过是逢场作戏。

让裴清觉得没有什么哥哥,没有什么感情。

所有人都不过是在玩弄他、一次次抛弃他。

19

我同裴清靠在一起。

「所以那时候,老头是怎么跟你说的?」

裴清眼神暗了下去,他搂着我的肩膀,十分用力。

「跟我跟你说的没什么区别,他说他收养你就是为了套住我。」

他顿了顿,又艰难开口:「他说你什么都知道,只要我听他的,你就愿意跟我睡。」

我翻起来就按住他,一巴掌扇在他脸上。

愤怒逼得我双眼通红。

「你他妈混蛋!老子一个 Alpha,都愿意被你睡,你竟然还把我往这么肮脏了想。」

裴清红着眼睛拉过我的手给我揉掌心:「别生气哥,你手都打红了疼不疼?」

然后他突然定定地看着我:

「所以哥,你跟我睡,是不是因为喜欢我?」

他看着我。

又重复了一遍:「是不是?」

我苦笑了一声:「不然呢?不然我闲得没事干为什么不去扫两条街?」

裴清怔了怔。

「我都把你惯成什么样了,从小到大你哪次发疯我不是跟在你屁股后面笑嘻嘻地配合你?就我喜欢你喜欢得要死这一点,你从来都没有看出过吗?」

他显然被「喜欢你喜欢的要死」这几个字砸懵了。

怔怔地说:「你从来没说过喜欢我,而且我碰你,你虽然不反抗,但是也不情愿,当时我一易感期,老头让你走,你立刻就走了。

「我当你只是为了老头的命令才接近我,实际上从来没有喜欢过我,而且对于Ṫŭ₉我易感期的样子讨厌的要命。

「你不知道我为了能得到你,和老头做了多少妥协,我一直都很唾弃我自己,明知道你就是在利用我,又一次次忍不住回老宅,就像是被拴住脖子的鱼鹰,只要你江贺还在,我就永远逃不出老头的手心。」

我气得都笑了。

我真蠢,裴清也蠢。

「你小时候拧巴成什么样你忘了?每天都是一副特别讨厌别人缠着你的样子,但凡我表现出来一点对你的爱,早就被你赶走无数次了吧,裴清,你太小看人了,我真的至于为了什么破命令去出卖自己吗?」

我想起这些年受的这些苦,讥讽道:

「我要真想卖自己,我为什么要卖给你,我直接卖给老头子不好吗?」

裴清不满地拉着我的头发,凶狠地咬着我。

「只能卖给我!谁也不许卖!」

后面的事情我大约也不需要他解释了。

我们年岁渐长,到底是两个 Alpha,老头应该是担心裴清有一天在外面被 Omega 用信息素控制了,又担心万一裴清不再对我有瘾头了。

又担心如果裴清一直对我有瘾的话,裴家生不出孩子来。

后来他发现以上所有的问题,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让我变成 Omega。

然后我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强行进行了手术。

我始终记得那天管家同我说的话是裴清车祸住院了。

让我去探望。

我几乎是跑着去的,奔命一般地自投罗网。

手术很成功,只是我已经分化这么多年了。

乍然强行干预二次分化,得到的结果也只有一般的效果。

但我确实成了 Omega。

20

我对裴清说:「所以那时候你气得差点跟我动手?」

裴清说:「对,我恨你这样作践自己,就为了勾住我,命都不要了。可我还是忍不住去标记你,说实话,哥,我恨老头子。」

他目光灼灼,眼中满是烈烈燃烧的欲火:「但是我也很卑劣地想,我或许也是感激他的,能标记江贺,是我这辈子最快活的事情。」

他说我们头一次的时候,他觉得这是他人生中一件极大的事情。

他马上要得到江贺了。

所以他特意挑了一件最喜欢的西装,他知道我们没有婚礼。

我也不会愿意同他结婚。

所以他只当,那是他自己一个人的婚礼。

他在那天得到了他的爱人。

如此,十分圆满。

可是后来正式标记我那天,那种带着卑劣的巨大欣喜再次让他冲昏了头脑。

他事后总在嫌弃自己,和老头没什么区别。

他也在卑劣地享受着江贺用苦难换来的甜果。

「你大概不记得,我那天把买的戒指戴到你手上了。」

他阴沉着脸着对我说,「但是我还是被骗了,我不知道你和普通 Omega 一样,发情期很长,一直需要我的安抚。」

无论事情过去了多久,再次提起来,他也和乍然知道那天一样恨得咬牙切齿。

「我一直很介意你在我易感期之后立刻走了,我以为你讨厌我那个样子,所以每次做完后,我都走得很快,就是怕你不需要这么多安抚,而用厌恶的眼光看我。」

我何尝不恨,裴老头不愧是能逼死自己儿子的狗东西。

他大约也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只是觉得我有可能会生下裴清的孩子,所以准备提前控制我。

用发情期来辖制我。

我说:「我其实记得。」

不然,也不会最后还是生下江葛。

不然,也不会因为这年念想,多年放不下绕不出来。

我同他一样,都觉得对方是手段极高的骗子。

是惯会用感情吊着别人的骗子。

裴清终于问到了正题上,他说:「哥,你现在必须告诉我,当时我已经快扳倒老头子了,为什么他一意外去世倒台,你甚至没有再见我一面,就立刻走了?」

21

寂静横亘在我和裴清中间。

我却依旧拿不准主意,该不该说出那件事情来。

裴清不肯罢休,蹭着我的脖子:「江贺!哥!你今天必须说清楚,我无缘无故被抛弃了五年!我必须要知道原因,我知道我有很多错,可是我必须知道你不要我的原因到底是什么,我一定要知道!」

他威胁着我:「不然我就拉着你跑到外面去接吻,找记者拍下来,让你以后跑都没地方跑!」

我笑了笑。

因为老头的死不是意外,是我亲手促成的。

我从来都不是一个任人拿捏的主。

他如此辖制我,辖制裴清,哪怕裴清不爱我,难道我就能一直让他这样肆无忌惮地欺负我和我的爱人吗?

裴老头大约到最后都没有想明白,被他关起来的,又被他用信息素控制的不人不鬼的我是如何拿到扳倒他的证据。

其实很简单。

我利用的就是我被信息素控制得要死要活的发情期。

裴老头发现我对发情期的反应和普通 Omega 一样之后,傲慢且得意地放松了对我那两天的监视。

一来他既不想让我和裴清有这么多可以接触的机会,也怕我死了;二来他手下的人中,也有 Alpha。

就算被标记之后的 Omega 不会对其他 Alpha 的安抚有效果,但我来自二次分化。

他不敢冒这个险。

况且那两天,我需要满世界去找裴清的旧物,靠那点信息素吊命。

于是我计划了很久,终于在有一天,拿到了一盒催动发情期的药。

然后在裴清来的第二天,我给自己注射了下去。

裴清一个月只来老宅一次,老头不会为了我让他破例。

于是我看到他带着几分像是看一条快死的狗一样的眼神,大发慈悲地打开了我的房间门。

他撤走了佣人,并且转告我,别墅我可以随便走动。

我直接去了他的书房。

这没有引起他的怀疑。

因为裴清来,向来除了我的卧室,只会去他的书房。

而他的书房,从来不按监控。

所以我第一次在他的保险柜的密码锁上,扫上了一层薄粉。

事后我都惊叹于自己的专注能力,我竟然能在发情期要死要活的时候,控制着手不抖,把薄粉细细地刷了一层,既让他无法察觉,又能留下一点痕迹。

头一次没有成功,密码有他的排列组合,而我一次只能试一次,三次机会就会锁住报警,我不能冒这个险。

我试了好几次才拿到密码。

至于钥匙,我丝毫不怕。

裴清少年时期第一次把我锁在教室里之后,我就学会了用铁丝撬各种锁,从未失手。

这件事情耗费了我一年的时间。

而那个时候,我不知道的是,裴清也在外面做大了势力,几乎可以扳倒老头子了。

资料到手之后送出去就简单多了。

这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裴家势大,也一直有人盯着。

我常年被关在房间里,盯着花园发呆,分辨出几个看上去神色异常,喜欢窥探裴家隐私的佣人,再慢慢摸出来他们大概是谁家的人,不算太难。

我选了势力最大的一家。

我唯一没算到的是,老头子发现了我的计划之后,当着我的面坠楼了。

他死前说:「你觉得裴清再恨我,会放过一个害死他爷爷的人吗?」

22

我重新点燃了一根烟。

苦笑着对裴清把自己的心彻底摊开来:

「我一直不敢告诉你我有多爱你,我有多怕你会讨厌我,可是你对我坦诚了,我也不该瞒你,裴清,是我害死了你爷爷,你最后的亲人。」

裴清看了我好久,久到我已经在算着,他要是再发飙,我从哪条路线跑比较安全的时候。

他带着点愤怒冷笑着对我说:「江贺,你和江葛才是我最后的亲人,你竟然会觉得我是那种为了老头子会跟你有芥蒂的人。」

他说着情话自己生起气来:「你他妈的从来都不知道你在我心里到底意味着什么!」

我看着他,手哆嗦着拿不稳烟。

我哭着说:「那再睡一次吧,裴清,我真的想了你很多年。」

裴清把被子蒙到我们头顶,才算心情稍微好了点。

他在黑暗中说:「哥,这一次,算咱们都想要的对吧。」

我摸着他的脸:「对。」

裴清神采明艳了一瞬间。

我不死心地摸着他的脸:「阿清啊。」

他亲着我的脖子:「哥你说。」

「既然你也知道我一直馋你,不然你今天让我睡一次?」

然后我就看到裴清顿了顿,继而哼哼地磨着后槽牙:「江贺!我就知道你这个人一点都不能惯!」

23

江葛出院那天,正巧是裴氏特效药上市的时候。

江葛从小聪明,主动提出他可以作为成功案例出现在发布会上。

我和裴清都能猜出来,他大约是怕我欠下裴清的。

日后不好还。

裴清咬牙切齿地对我控诉:「我的爱人和我儿子一起怕欠我的,挺不错的对吧,哥。」

我嘻嘻笑着,终于拿出了那两枚他买了很多年,最后被他藏在了保险柜里的那对对戒。

「这么怕的话,结个婚吧。」

裴清的双眼倏地睁大,一瞬间流光溢彩。

「裴清,结个婚吧,你同我,好好结个婚吧。」

番外

裴清很喜欢江贺服软。

少年的时候比较容易,他随便发发脾气,江贺就会认命地凑过来。

长大了比较难一点。

长大了之后江贺学聪明了。

裴清再怎么闹,江贺也坚决不主动不负责不拒绝。

然后胡说八道。

裴清摸索了一阵,也发现了自己的办法,江贺脑子活,但是找到一个江贺没有脑子的时候,就会听话。

裴清有时候会怀念江贺还是 Alpha 的时候。

那时候上床跟信息素关系不大。

就是纯纯对对方的渴望。

江贺刚开始会不满意,也不喜欢多余的花招。

到了后面会好。

裴清在分开的那五年经常能想起趴在床上脸色潮红的江贺。

不满他做得太过,哑着嗓子无力地和他抗议:「那儿生不了孩子,别、别进去了。」

江贺不知道他那会儿的样儿,对裴清来说才是大杀器。

于是肯定又会是一阵折腾。

结婚之后江贺和裴清在特殊时期都不需要抑制剂了。

江贺还好,就是有时候做过了他会琢磨着自己偷偷打抑制剂。

还想给裴清打。

俩人要斗智斗勇好几天。

不过是点床上的情趣。

江贺基本上不会真打。

裴清自己发现了问题。

易感期不仅会让 Alpha 情动,还会让他暴躁易怒、占有欲强。

裴清有点怕江贺受不了他。

只敢忍着。

后来裴清生了一次大气,因为他们去商场,裴清去取车。

回来就看到江贺站在喷泉旁边, 被人搭讪。

江贺的长相是偏阳光那一款,同裴清那种偏漂亮但是带着点邪气不一样。

更人畜无害。

所以江贺在路上被人搭讪的概率是裴清的好几倍。

这次同他搭讪的好像是个大学生,个子不低,长相不清楚, 但是身材很不错。

年轻的肉体处处散发着荷尔蒙的味道。

江贺竟然多和他说了几句话,还笑嘻嘻地。

裴清忍不了,裴清一路上都在克制。

进了门就开始发火。

「你看上别人了?」

江贺给他嘴里塞冰淇淋。

「江贺你是不是看上别人了?」

江贺向来知道这话绝对不能接,因为不论他的回答是什么, 裴清都会找借口把这件事情往那事上引。

江贺摸摸裴清的头:「我这不是看着嘛,看着我最喜欢的男人。」

裴清心țù²情好了点。

但是还是有点芥蒂。

于是裴清一连好多天晚上都安安分分的。

反倒是江贺有些觉得不对劲:「你出问题了?那我陪你去医院看看吧,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不用自卑, 而且你出问题更好, 这不是还有我嘛嘻嘻……」

裴清捂住他的嘴。

自己看着天花板上漂亮的吊灯:「赛车重大比赛前,车手基本上不会过度消耗车子。」

江贺直觉有点危险。

江贺翻身睡觉了。

可是江贺自己也不算是什么清心寡欲的主, 等到了半个月后,江贺算了算时间,发现自己发情期快到了。

裴清很默契地找了个悠闲的周末,还特意让江葛去同学家住了两天。

江贺晚上自己往床上一躺:「来吧。」

裴清慢悠悠地喝了一杯酒:「干嘛?」

「赛车啊, 你还没保养好吗?」

裴清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江贺没想到试的这么过火, 可是裴清做足了准备, 信息素勾着他,他很快就觉得自己脑仁都被撞飞了。

裴清又释放了一股信息素, 江贺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了。

裴清笑着去蹭他红肿的嘴唇:「江贺。」

「嗯。」

「想说什么?」

「很喜欢裴清。」

裴清顿了顿:「多喜欢?Ťű₎」

江贺空白了一瞬,自己笑了:「就是很喜欢啊。」

裴清心满意足地勾起嘴角:「那那天你和那个大学生在说什么?」

江贺双眼有些无神地看着裴清。

「不能说。」

「为什么?」

「会腰疼。」

裴清气笑了,他循循善诱:「你说。」

「不说。」

「江贺!」

江贺艰难地抬手,摸了摸裴清的脸。

「别皱眉啊,阿清。」他这样说, 「那个男孩好像你啊。」

裴清心里突然有点发酸:「你嫌我年纪大了?」

江贺咬着手指头, 露出了一个清澈的笑容来:「不是,我想起来,你那会儿多好看, 但是你那会儿……」

裴清皱了皱眉,提防着江贺会说出什么让他破大防的话来。

但是江贺说:「你那会儿怎么没想着跟我睡呢?十八九岁,身材多好。」

裴清愣了一瞬, 巨大的酸麻感冲上他的脑子, 一时间镇地他也有些发懵。

江贺不满地哼唧了两声。

裴清突然笑了,时间是个可怕的东西。

它会把你经历过的痕迹牢牢地烙在你身上。

爱情刚刚降临却再次被背叛的失望,中间和爱人五年不得相见的孤寂。

就算是人回来了, 这些东西却始终无法消散。

可他的爱人又是这样厉害的人物,只用短短几个字就能让他骤然穿过时空,将那会儿还怀有希冀的少年从记忆里拉出来。

裴清用领带遮住了江贺的眼睛。

他凑上去, 语调变成有些幼稚地凶狠和蛮不讲理, 他不问不管直接急切地下要求:

「江贺江贺江贺!你要听我的,过来跟我亲个嘴儿,不准看别人,谁都不许看!看我!只看我!是这样吗?江贺?」

江贺突然浑身发抖。

然后在黑暗中坐起来抱住他。

牢牢地抱住。

江贺也笑了:「是啊, 裴清,我在呢,我听着呢。」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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