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沈濂序离婚后,全网都在欢庆。
唯粉说:「我家哥哥终于摆脱了赵姰这个老妖婆,开心开心。」
CP 粉说:「要不是赵姰当初逼婚,估计现在哥哥和灵宝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事业粉说:「如果没有赵姰拖后腿,哥哥早就拿奖拿到手软。」
我看着这些评论,边哭边笑。
原来,沈濂序没了我,人生会一飞冲天。
那么,当初陪他挤地下室的我。
算什么?
1
决定放过沈濂序那天,是个很平常的一天。
空荡荡的豪宅,我坐在习惯一个人坐着的餐桌旁,安静地吃着早饭。
电视一天二十四小时开着,轮流播放着各种节目。
成了家里唯一的声音。
沈濂序不用配音。
所以那部他和关灵大火的电视剧又开始在暑期档播放ẗŭ̀⁸时。
我瞬间就认出了他的声音。
像大提琴般低沉和缓。
他和关灵就是因为这部剧结识相爱。
我以前从不看。
但今天,或许是真的无聊,或许是真的放下了。
我第一次坐在沙发上,充了会员认认真真看起了这部剧。
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们两个的 CP 粉在几年后还这么坚挺。
原来。
是真的般配。
说来是真的没出息。
这部剧的花絮快被我盘出浆。
沈濂序和关灵对彼此的默契、维护、爱意,在手机上赤裸裸地向我展示。
他爱人似乎是同一个模板。
一样温柔的眼神,一样吃醋的话语,一样满是占有欲的举动。
对于当初的我,这没什么稀奇的。
但对于现在的我,已成手指间流逝的沙。
握得太紧。
一颗也不剩了。
真甜。
我眼珠紧紧盯着屏幕里的俊男靓女,暗暗感慨。
这部剧有 30 集,一集 40 分钟,30 集就是 1200 分钟,20 个小时。
不长,也不短。
我看了一天一夜。
直到眼睛满是红血丝。
直到夜幕降临,世界彻底安静下来。
直到时钟指向凌晨三点。
男女主角终于突破重重困难,紧紧相拥。
结局是 HE。
真好。
我为他们高兴,嘴角轻轻弯起。
因为主角虐恋而流泪的眼睛在此刻变得十分干涩。
我后知后觉。
原来早过了该睡觉的时间点。
好在,一切都结束了。
我站起身,往卧室走。
没有关电视。
因为我挺怕安静的,尤其是静得好似世界只剩自己一人活着的那种静。
粉丝辣评说没有沈濂序我这辈子都住不起的房子,在很长一段时间都只有我的脚步声。
所以,当我听到门口传来轻微的动静时,我还以为是小偷。
但这是豪华别墅。
所以——
是许久不见的沈濂序。
2
沈濂序拖着行李箱,站在玄关。
他有一副好皮囊,眉眼疏朗,身姿笔挺,穿着舒适的休闲装,白皙手腕戴着情侣手链。
挺好看的。
隔着朦胧昏暗的光线,我们遥遥对视。
无话。
电视此时在播放他和关灵的一小截花絮。
关灵开朗爱笑,嗓音也甜,爱喊沈濂序师哥。
说到关键处,还会连头带身子都靠向他,像个热恋中的小女孩。
沈濂序不会躲。
他会无奈又纵容地看着她闹,看着她笑。
还要护着她,以免她摔倒。
他喜欢上了一个顶漂亮的姑娘。
即使那时我正问他要不要去领证。
眼下有些尴尬。
我就知道不关电视浪费电这种行为会遭报应。
这不,现在就来了。
我难得窘迫地笑笑,撒谎:「电视自己放的。」
以前,我像个泼妇般大吵大闹去找他和关灵暧昧的蛛丝马迹时,这些花絮都成了我谴责他的证据。
那时候,沈濂序对我极其不耐烦。
他不解释,也不理我。
我打的每一通电话,每一个视频,都是由他经纪人接。
然后会收到各种各样拐弯抹角的暗示。
无非说我现在配不上沈濂序了。
要是识相,还可以拿一大笔钱离开。
25 岁的我太年轻了,一定要为自己的真心扳回一局。
所以,我逼着沈濂序结婚。
不结,我就毁他的星途。
他大概恨透了我,但也摆脱不了。
所以,不甘不愿和我结了婚。
那张结婚证被我大张旗鼓发在社交平台。
作为胜利品。
却没想到,后来却成了插在我心上的另一把刀。
沈濂序宁愿住在酒店,也不会回家。
这座豪宅,成了我付出真心的报应。
好在,还不晚。
我默默想,是该放手了。
让他们大团圆。
3
沈濂序不知信没信,他只是淡淡点头。
然后关门进来。
家里常年只有我一个人。
他的拖鞋已经落了灰。
沈濂序拿拖鞋的手顿了顿,然后去拿一次性拖鞋。
拆封,穿上。
重新站好。
看我。
我仍然站在原地。
有些无措。
因为家里来客人,主人是要招待的。
只是这房子是他买的,他才应该是主人。
至于我这个客人,也没有不打声招呼就离开的道理。
所以,认真思考了下,我试探道:「我去睡了。」
顿了顿,又干笑说:「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我和沈濂序是青梅竹马。
两家大人都认识。
我有些社恐,每次和不太熟的人说话,都会很礼貌说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这还是第一次,我对沈濂序用上这句话。
沈濂序大概也想到我的习惯,他抿了抿唇,然后Ťũₓ点头。
悬在半空的心脏倏地落下。
我松口气,立马转身就走。
但在转身那刻被叫住:
「李姐说,你同意离婚了?」
嗓音温和,不再是冷冰冰的、不耐烦的。
原来他回来是为了这件事。
说不清心里什么感受。
我转回头,故作不在意地重重点头,笑道:
「嗯,我想了想,还是要钱比较好。」
「李姐说,我能分不少钱呢。」
李姐是他的经纪人。
也是关灵的经纪人。
是沈濂序拜托李姐这个金牌经纪人收下的,因为他不放心关灵。
他爱一个人,是真的面面俱到,温柔体贴。
沈濂序面容隐在阴影里,我看不清。
电视上的花絮还在放。
关灵的声音一直充斥在空气里。
无时不刻表示她的存在感。
我眼睛有些不舒服。
所以飞快跑去书房,揉了把犯困的眼睛,才跑回来。
手里拿着那叠离婚协议书。
钱给的很大方。
足够我几辈子吃穿不愁。
我没有靠近沈濂序,而是将协议放在干净的餐桌上。
「字我已经签了,等冷静期一到,我们就去领证。」我笑道。
沈濂序没接话。
我以为他不相信。
又保证道:「你放心。」
「我一定会去,不会食言的。」
4
说完,我不再看沈濂序,转身回了卧室。
我们是分房睡。
沈濂序将主卧让给了我。
我猜,他应该是要为关灵守身如玉。
主卧很大。
躺在床上,我突然没了睡意。
想了想,便又爬起来,开始收拾行李。
大多都是衣服,三个行李箱装完。
收拾完,我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忽地意识到,原来我的青春,只有三个行李箱。
还以为会是沉颠颠的。
是我高估了。
大概是那部电视剧实在太感人了。
我的眼泪此刻又掉了下来。
我已经不喜欢哭。
所以努力地弯起唇角,边哭边笑。
卧室响起压抑的哭声。
我很想去卫生间放肆地哭一回。
但我又怕惊扰到隔壁的沈濂序。
就在这时,门被人轻轻敲响。
我看了眼手机。
已经凌晨 5 点了。
「马上。」我高声道。
然后迅速爬起来,胡乱擦了把眼泪,理了理衣服。
才去开门。
卧室冰冷的光线一下子穿透幽暗的走廊。
沈濂序比我高一个头,他垂眸看我,眼底看不清情绪。
我知道自己眼睛红了。
笑了笑,欲盖弥彰道:「我追韩剧呢,看哭了。」
「有事吗?」
一只修长的手倏地抬起,停在半空。
仿佛它的主人没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等沈濂序察觉,它又落了下去。
我当作没看见,又问了一句:「有事吗?」
沈濂序动了动唇,半晌他垂下眼,轻声道:
「李姐让我们去『离婚吧,爱人』那个节目。」
「给观众打个预防针。」
我知道那个节目,要离婚的明星先提交离婚协议,然后是离婚冷静期,等节目录完还是决定离的就可以直接领证。
有些明星靠着它翻红赚得盆满钵满。
但沈濂序不用翻红,他已经够红了,有万千少女争先恐后叫他哥哥。
他愿意去,只是怕离婚后我乱说吧。
和平离婚,对一个大火的演员来说十分重要。
我理解他们的担心。
但我对上节目不感兴趣。
想了想,我说:「在社交平台上发文可以吗?」
「和平离婚,我不会提关灵的。」
我认真提议,语气平静。
我的社交平台早就被粉丝攻陷,每天收到的骂评千百上万。
还挺火的。
估计离婚消息一发出去,我就解放了。
想到这里,我笑了笑。
沈濂序直直盯着我的脸,似乎在观察什么。
渐渐地,他垂在身侧的手微微一颤。
大概是觉得不够保险,我蹙了蹙眉,又说:
「那你们来起草吧,我原封不动地发,行吗?」
我退无可退,已经是底线了。
还不行,我也没有别的办法。
沈濂序站在黑暗里,冷白的光打在他的脸上,照亮他些许恍惚的眼。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很刺耳。
是沈濂序的手机。
他就拿在手里,应该是接了李姐的电话就来找我商量上节目的事了。
而此时,屏幕上跳跃着小灵两个字。
沈濂序似乎被刺激到了,他立马挂了电话,抬头看我。
我露出笑,退了一步,说:「你接吧。」
「她找不到你,会着急。」
5
眼前的人,给了我几亿。
也算不亏不欠,不是吗?
毕竟,真心最廉价。
铃声一直在响,大有不接便不罢休的意思。
沈濂序蹙了蹙眉,似乎有些踟蹰。
我贴心道:
「你让李姐把文发我就行,我先睡了。」
不等他回应,我迅速关了门。
走廊的黑暗瞬间被阻挡。
我顺着门坐在地上,抱着膝盖发呆。
窗帘没拉,我抬眼瞧着窗外,看着天边渐渐漫上朝霞。
门外温声接电话的人早已离开。
等到路灯全熄时,我站起了身。
腿早就麻木,我险些摔倒在地。
好在我一把扶住靠墙的柜子,才避免摔个狗吃屎。
只是柜面上的相框砰地一声摔在地上。
摔了个粉碎。
我垂眼盯着相框。
此刻面上布满玻璃残渣的两个十七岁少年,依旧笑得开怀。
那种笑容太刺眼,像是冷不丁敲了我一闷棍。
我难受极了,心脏也开始绞痛。
动静太大。
我听到了门外急促的脚步声。
「赵姰,怎么了?」
赵姰......
沈濂序是什么时候开始连名带姓喊我的呢?
好像是我逼着他结婚那天,他冷冰冰地看着我,像是在看一个仇人。
语言能杀人,眼神也能。
应该就是在那一刻,我用语言杀死了我的沈濂序。
沈濂序用眼神杀死了满心满眼都是他的阿姰。
结局太残酷,显得回忆鲜血淋漓。
我面无表情地蹲下身,不顾疼痛,将照片扯了出来。
被划伤的手指瞬间冒出血。
我将照片撕得粉碎。
然后扔进了垃圾桶。
回应沈濂序的声音泛着哑:「没事。」
「我不小心把东西碰到了。」
隔了半秒,我客气道:
「我会弄干净的。」
门外静了一瞬。
沈濂序似乎被我传染了,语气也有些沙哑。
他问:「没受伤吗?」
我不甚在意地擦了擦伤口,「嗯」了一声。
他在门外又道:「不用收拾,等阿姨处理。」
我没回。
随手拿了条毛巾,一点一点裹着碎片,全部扔进了垃圾桶。
等都处理好,我才拉开门。
沈濂序还没走。
我看向他,不解。
他视线穿过我的身后,看见了三个行李箱。
脸色有些苍白。
大概是熬夜熬的。
他和喜欢的人打电话,一般都要打很久。
就算对方睡着了,他也舍不得挂。
「你要走?」他问我。
我诧异地看他一眼,解释:
「这房子我没要,我只要的现金。」
「我已经叫了快递上门取货,他马上到了。」
话音刚落。
沈濂序握在手里的手机便落了地。
他仓惶地去捡,身子踉跄一下,险些摔倒。
我下意识退后一步。
怕他摔我身上。
沈濂序便僵住了。
6
气氛有些尴尬。
我摸了摸鼻子,干巴地笑了笑。
好在我的手机响了。
是快递。
已经到了。
我忙绕过沈濂序,去开门。
快递小哥跟着我进来,将三个行李箱打包好,然后再一次确定邮寄地址。
沈濂序还在旁边站着。
不说话,也不离开。
「是 C 市织锦区,对吗?」快递小哥确认。
我点头,签上自己的名字。
沈濂序倏地开口:「你要回去?」
我随意地「嗯」了一声,「爸妈想我了,我还是回去陪在他们身边比较好。」
「反正 B 市我待不惯。」
也不喜欢。
我和沈濂序差不多是被彼此的父母看着长大的。
双方大人情谊深厚。
我们结婚,他们比谁都高兴。
所以,试探告诉爸妈我要离婚时,我还有些忐忑。
但没想到爸妈都哭了。
他们说离婚是好事,还是待在他们身边好。
他们以我的乐为乐,以我的痛为痛。
我已经够幸运了。
快递小哥业务做完,很迅速地离开。
他们有职业操守,不会泄露客户隐私。
东西都收走了,主卧看起来干净整洁许多。
我将包背上,朝眼前的陌生沈濂序道:「我走了。」
他张了张唇,说不出一句话。
我挥挥手,转身离开。
手腕被攥住,他腕上的情侣手链冰了我一个激灵。
「吃顿饭再走吧。」他嗓音喑哑。
我扯了扯笑,甩开他的手,也不看他。
「不了。」
「没胃口。」
说完,我径直往前走。
大路宽阔,这次,我和沈濂序彻底分道扬镳。
我也要彻底和那个少年,说再见了。
7
飞机落地,是爸妈亲自来接的我。
他们两个眼圈红红。
衬得我容光焕发。
「离了?」妈妈问。
我点头。
「离了好,离了就好。」爸爸喃喃道。
爸妈都是老师,对网上的事一知半解。
但他们关心我,所以即便我屡次叮嘱,他们还是忍不住要去翻我微博下的恶评。
凭心而论,我不是好女儿。
让他们陪着我担惊受怕。
我抱紧妈妈,愧疚道:「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妈妈背过我擦了擦眼泪,才说:
「是爸妈对不起你。」
Ṭŭₒ「早知道当初就该搬家,让他离你远远的。」
有钱难买早知道。
我做的选择,我认。
输了也认。
家早就搬了,的确如妈妈所言,离沈濂序家远远的。
我的行李下午到的。
等收拾完,天已经擦黑。
两年没回来,我有些近乡情怯。
约了好友一起去闲逛。
「总算离了。」
坐在烤肉店,好友许卓拍大腿道。
「祝姓沈的和那小明星锁死,一同糊穿地心。」
我哈哈大笑,举起酒杯:「借你吉言。」
当初,为了沈濂序的明星梦,我们志愿都填的 B 市。
他学表演,我学汉语言。
后来毕业,我找了个文员的工作,领着微薄的工资,和沈濂序一起租了一个地下室。
我们没有人脉,所以沈濂序只能从群演做起。
他能吃苦,但我不忍心。
所以休息时总是陪着他一起去跑剧组。
深山老林去过,天寒地冻的雪地也去过。
最难时,一个剧组老师刁难他,给了他一巴掌。
那巴掌没打到沈濂序脸上,而是被我挡了。
脸迅速就肿了。
沈濂序气得要打回去,被我一把拉住,低三下四给剧组老师赔礼道歉。
好话说尽了,剧组老师才消气。
也许是打了我过意不去,也许是看在我偷偷给的钱的份上,剧组老师施舍了沈濂序一个小角色。
戏份不多,但很出彩。
沈濂序小火了一把。
8
虽然是昙花一现。
但总算有邀约了,都是些镶边的角色。
沈濂序不挑,那时我们缺钱,所以什么角色他都演。
我算是他半个经纪人,帮他打理一切。
我们就这么不知天高地厚地在 B 市闯荡,闯得头破血流,闯得不堪回首,闯得垂头丧气。
也不是没有捷径可走。
只是我舍不得,沈濂序也豁不出去。
B 市容不下傲骨,但容得下小丑。
23 岁那年,我们已经在地下室住了一年多。
突然有了一个机会。
是当年打了我一巴掌的剧组老师提供的。
是一个饭局。
投资人、导演、大编剧都在。
他们正在为一个大投资电影的男主选角焦头烂额。
看谁都觉得不合适。
剧组老师看了人物介绍,突然想起了沈濂序。
便推荐了他。
我们到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沈濂序身上。
剧组老师没说错。
沈濂序仿佛为这个角色而生。
但还不够。
想进这个圈子,必须要有诚意。
饭局,也是酒局,是服从测试的一种。
我记不清那天替沈濂序喝了多少酒。
只记得最后,我是被他背回家的。
他一边沿着马路边走,一边哭,说:
「阿姰,我这辈子都会对你好的。」
「比对自己还要好的那种好。」
「如果骗你,我断子绝孙。」
当时我气得踢了他一脚,骂道:
「你断子绝孙不就是我断子绝孙吗?」
「沈濂序,你这是咒你自己,还是咒我?!」
他就笑了。
义正言辞地说:「对。」
「那就不得安宁吧。」
「阿姰,没有你,我就永失幸福。」
8
不出所料。
那部电影火了,票房大卖。
就连小孩都知道有这么一部电影、一个角色存在。
沈濂序更是火得发紫。
他的粉丝瞬间涨了千万。
无数公司朝他抛来橄榄枝。
我们挑来挑去,选中了盛媒,选了李姐这个金牌经纪人。
地下室成了过去的事。
我们有了许多钱。
沈濂序买下了地下室,说要留做纪念。
我调侃他穷人乍富,钱多烧ƭų₁得慌。
他抱紧我,将脑袋埋进我肩窝,撒娇说:
「阿姰,等我们老了,就带孙女孙子来看看。」
「给他们说我们的爱情故事。」
我羞红了脸,结结巴巴道:「谁要和你生孩子。」
「生孩子那么危险,我才不要。」
沈濂序那时对我,是真的喜欢,也是真的温柔。
他明亮柔和的眼眸装着满满的我,黑夜落在他脑后,似乎永远也追不上我们。
「阿姰,那就不要孩子。」
「我有你就很满足。」
相爱时,情话总是信手拈来。
我相信,说的人是真心的,听的人也是真开心。
只是......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爱情这东西,保质期终归还是太短。
9
回家后,我整日无所事事。
要不就在小区逗猫遛狗,要不就骑着自行车沿街区闲逛。
听风听雨,看花看草。
感受活着,感受生机,感受幸福。
网上有人听到风声,开始打包票说我和沈濂序离了。
普天同庆。
我真没夸张。
想当初结婚时,网友都说沈濂序眼里没光了。
现在,网友又开始说沈濂序像个纯洁的大男孩,眼里有光了。
我看得无语。
想不明白,快三十的男人,有些连孩子都有几个了,和纯洁能沾上哪边?
又不是和尚。
更何况也不是所有和尚都六根清净。
碰瓷也不带这么碰的。
关灵最近在网上很活跃。
她总暗戳戳地发些单人照,在家里客厅、在浴室,或者在旅游城市酒店。
网友火眼金睛,总能发现另一个男人的存在。
再扒一些蛛丝马迹,发现关灵新戴上的情侣手链,和沈濂序的是同一款。
这一下,把 CP 粉开心得找不到北。
没有人在为我和沈濂序的分开悲伤。
包括沈濂序本人。
也包括我自己。
无波无澜地刷完微博,我关掉手机,继续骑车。
车在以前的高中校园门口停下。
那家牛肉面还开着。
我停好车,走了进去。
「老板,一碗牛肉面,加蛋,不要葱。」我喊道。
老板还是以前那个阿姨,她挂着和气的笑,应道:「好嘞。」
等牛肉面送到眼前。
她才发现我眼熟。
以前,我和沈濂序高中时几乎天天来。
做生意的老板记性都好。
阿姨「欸」了一声,和善问:
「欸,小姑娘,你那个对象呢?」
我一边加调料,一边笑盈盈答:
「分手啦。」
「我都换好几个对象了。」
阿姨愣了愣,有些可惜道:「唉哟,是家里不同意吗?」
「你们感情可好嘞。」
「那小男生,可喜欢你了嘞。」
我垂下眼,轻轻垂了口热汤,没什么情绪道:
「就是不喜欢了。」
又来客人了。
阿姨叹口气,转身去招呼。
我眨了眨眼,低头吃面。
10
冷静期第二十天时。
家里来了两个意外的人。
是沈濂序的父母。
他们尴尬地坐在客厅,一向健谈的沈阿姨说不出话。
「小囡,那臭小子给我说你们要离婚。」
「是不是他哪里做得不好,你和妈说,妈去揍他。」
沈家父母也都是老师,他们不上网。
最多看看沈濂序演的电视。
对于关灵,他们都不知道。
还以为我和沈濂序结婚,是两人感情到了顺理成章的事。
我给他们倒了杯水,坐在单人沙发上,认真道:
「我们还有十天就去领离婚证了。」
「阿姨叔叔,你们不用劝。」
「这是我们深思熟虑做的决定。」
我不再喊爸爸妈妈。
沈阿姨明白过来我是认真的,并且没有转圜余地。
她眼睛顿时就红了。
「是他做错事了吗?」阿姨问。
我很想说是。
但又想到当初是我非要结婚。
苦果也该自己承受。
更何况,阿姨叔叔都是对我很好很好的人。
所以我摇了摇头,诚恳道:
「是我们不爱了。」
这不算撒谎,这是事实。
阿姨很难受。
她和丈夫,以及我的父母都是从一而终,打算白头偕老的人。
所以对处于浮躁的物欲社会里的年轻人想法丝毫不懂。
但他们尊重孩子的决定。
只是阿姨还是难过,她忍着哽咽问我:
「小囡,就算离婚了,阿姨也把你当亲女儿。」
「你别为了濂序不认我和叔叔。」
从小到大,沈濂序有的东西我都有。
甚至漂亮的衣服鞋子都是阿姨包办。
她是真心疼我。
我不禁红了眼眶,倾身去握她的手,应道:
「我不会的。」
「以后我就喊你们干妈干爸。」我开玩笑道。
阿姨终于笑了。
「那行。」
「反正我是要认你的。」
11
送走沈家父母的当晚,我就接到了沈濂序的电话。
他那边很吵,似乎才从酒局出来。
我接起电话,半天没听到声音。
刚想挂,他突然哑声开了口:
「爸妈今天去找你了?」他问。
我以为他是来谈离婚的。
有些莫名。
但还是礼貌地「嗯」了一声。
顿了顿,补充:「我没提关灵。」
「你可以放心。」
沈濂序沉默。
我们早就无话可说。
想了想,我开口:「还有别的事吗?没有我挂了。」
「等等——」
沈濂序喊道。
我耐心等着。
几秒后,他说:「阿姰,照片我粘起来了,我今天还去了地下室。」
他仿佛我们之间什么也没发生,学着像以前那样报备。
神经!
我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
加重语气问:「你到底有什么事情?」
沈濂序大概喝醉了。
他自顾自道:「那地方真小,床也小,还有老鼠和蟑螂。」
「我记得你最怕它们了。」
「你还怕冷,一到冬天就长冻疮,明明以前从没有长过,」
「嘟——」
我径直挂了电话。
有些晦气地擦了擦手机屏幕。
感觉它脏了。
沈濂序真的有ţûₑ毛病。
孩子没了他来奶了。
有屁用!
12
那晚,沈濂序一直打我电话。
我烦得将他拉入黑名单,又删了他所有联系方式。
总算安静了。
无所事事的日子总要过去。
爸妈建议我考个编制。
我不缺钱,便决定听他们的。
现在,网上都在倒数我和沈濂序领离婚证的期限。
还剩三天。
就在我觉得这桩稀巴烂的感情终于要有个了结时。
网上突然爆出一段视频。
是五年前的,高清。
画面里,剧组老师对还是群演的沈濂序破口大骂。
我在旁边解释陪笑脸。
然后,挡下了那个巴掌。
很卑微、很没骨气,也很可怜。
画面又一转,是酒局上。
我一杯接着一杯替沈濂序挡酒。
他太好看了,要是喝醉,我可能保护不了他。
抱着这样的想法,我一次次被他背回家。
沈濂序的眼泪不值钱。
我的真心也不值钱。
只是那时候明白得太晚。
吃瓜的网友瞬间倒戈,说:
「天哪,我还以ţṻ⁷为赵姰死扒着沈濂序不放是因为舍不得钱,这看起来是真爱吧。」
「对不起赵姰姐姐,我为骂过你道歉,沈濂序有你是他的福气。」
「楼上的,我早就说过,就算感情再不好,沈濂序和关灵也是铁板钉钉的婚内出轨,人品堪忧。」
「赵姰也太能忍太惨了吧,被沈濂序关灵粉丝骂成这样都没反驳一句,难不成她还爱沈濂序,担心毁他星途?」
「不是赵姰你图什么啊,岌岌无名陪着他,好不容易等他站到顶峰又退出?恋爱脑真可怕。」
「我是圈内人,我告诉你们,沈濂序对赵姰可冷漠了,听说一年半载都不回家,只住酒店,估计两人结婚后都没躺一张床上过。」
我一边尴尬得脚趾扣地,一边纳闷这位网友是不是趴家里床底了,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楼上,你的意思是,沈濂序还为关灵守身如玉,不是,这男人也太绝情了吧,好可怕。」
「所以男同胞们别再问女人为什么不陪你们吃苦了哈,谁叫前辈把路走窄了呢。」
布满我微博的恶评几乎在几小时内就被同情怜悯覆盖。
我头痛扶额,意识到自己是真的出了名。
不像以前只有个名字,这次是真正的视频。
虽然打了码,但亲近的人一眼就看得出来。
完了,我还要考编。
爱过沈濂序竟然成了我的黑历史。
13
自从视频曝光。
手机不断有人打电话来。
我拉黑,他又换一个。
我烦不胜烦,直接关机。
好不容易安抚好心痛的爸妈后,我才坐上去 B 市的飞机。
把沈濂序放出来的第一时间,他就给我打了电话:
「阿姰,我不离。」他压抑着嗓音道。
我不觉得沈濂序是发现țų₊还爱我才后悔了。
他大概是觉得,这世上估计再没有像我这样的傻逼那样爱他了,所以舍不得放手。
人嘛,都贪心。
他喜欢关灵的活泼漂亮,又想要我的不离不弃。
真是......
想得美!
「不离我们就法院见。」我冷漠道。
停了一下,我认真说:「沈濂序,我是真不爱你了。」
「别犯贱。」
犯贱会留黑历史,而且是脸面丢尽的那种。
但显然,ŧŭ̀ₑ沈濂序听不懂人话。
他在微博上发:
「我和阿姰离婚消息是谣言,我们很恩爱,请勿信谣勿传谣。」
我简直想掐死他。
李姐疯狂给我打电话,说为了沈濂序的前途,这个婚不能离。
她愿意给丰厚补偿。
我面无表情挂了电话。
登上微博,发文:
「沈先生和本人明日将彻底结束婚姻关系,请沈先生守诺,别乱造谣,懂?」
我其实不想和沈濂序撕破脸皮。
只要这辈子都不见就行。
毕竟我真的捧出一颗金灿灿的真心爱过。
但他非要在我的底线上一踩再踩。
泥人也有三分脾气。
网友陷入吃瓜狂欢。
微博瘫痪了。
我直接找了个酒店住下,前台的小妹妹同情地看我一眼,给了我观景最好的套房。
还送了零食。
14
网友是堪比 FBI 的存在。
他们火眼金睛地找我、沈濂序还有关灵间的旧历史。
然后扒出早在我和沈濂序没结婚前,他们就已经单独旅过游。
住的还是情侣套房。
有图有真相,由一名地球街溜子提供。
这件事我是真的不知道。
结婚时,我只以为他的心游离过,抱着巨大沉没成本的心态想将感情推回正轨。
但很显然,失败了。
现在,我坐在酒店床上,看着图片里亲密的两人,恶心得想吐。
好在要离婚了。
我勉强安慰自己。
我的那条微博被沈濂序评论了,他说:「阿姰,我错了,不要离婚。」
沈濂序是何许人,千万粉丝嘴里的清冷哥哥。
何曾这么低声下气过。
但这次,除了死忠粉,没人替他说话。
「不离也行,你去死吧,她直接丧偶,继承遗产。」有网友嘴毒道。
沈濂序的话将抵死不承认做了小三的关灵推到了风口浪尖。
她微博底下一大片一大片恶评。
还有人说要给她寄刀片。
关灵被锤得死死的,不敢再说话。
不过短短几天,我们之间的境遇颠倒。
就像沈濂序不曾为我辩解过那样,他也不为关灵辩解。
我开始怀疑,这个人真的会爱人吗?
他为了关灵,甚至愿意冒着众叛亲离的风险也要和她苟且。
可此时墙倒众人推,他却似乎已经忘记还有关灵这号人。
男人真可怕。
我暗暗想到。
15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
带着口罩便去了民政局。
一大堆记者已经等在那里。
沈濂序也在,被围在人堆里,身形狼狈,眼睛布满红血丝。
很是落魄潦倒。
一看见我,他便朝我抬步走来。
记者纷纷让开。
我有一种在拍电视剧的感觉,像猴子一样,很丢脸。
民政局的工作人员应该已经预料到这个情况。
忙让保安将我们护送进大厅。
四周才一下安静下来。
工作人员也在吃瓜,垂着的头不经意会抬起看我们几眼。
我朝沈濂序偏偏头,示意去领证。
沈濂序不动,他红着眼看我,一脸倔强,哽咽道:「我不离。」
这一幕让我想起小时候,他被一群大孩子欺负。
我冲上去要揍那些人。
他死死抱着我,哭着说:「你不准去。」
「他们打你怎么办?」
6 岁的我觉得挨顿打没什么,反正他们不能欺负沈濂序。
18 岁的我觉得去 B 市没什么,反正要和沈濂序在一起。
23 岁的我觉得挨巴掌陪笑脸没什么,反正要让沈濂序实现梦想。
25 岁的我觉得沈濂序内心游离没什么,反正我会努力让他回心转意。
27 岁的我觉得离婚没什么,反正爱情也就那样。
而现在,我终于放下了沈濂序。
我有些悲哀地看着爱了这么多年的人。
沈濂序也满是希冀地看着我:「阿姰。」他用以前撒娇的口吻乞求道。
我微微弯了弯唇角,叹了口气。
这次,是由衷地在笑。
「沈濂序,我们在一起很多年了。」我缓缓道。
他点头,「不要分开。」他说。
「但我真的不喜欢你了。」我说。
他脸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
「那我努力,努力让你再喜欢我。」
这一幕像两年前。
那时我崩溃哭泣,拉着他的袖子求他道:「沈濂序,我努力,努力让你回心转意,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我从来没有像只狗那样求人。
但沈濂序当时怎么做的,他好像只是淡淡看了我一眼,说:「她在等我。」
然后转身离去。
那么决绝的背影,23 岁之前的我从未想过沈濂序会那样对我。
以至于我不甘心,我绝望,我走投无路,我怨恨。
所以, 我逼他娶我。
16
「不好。」我回绝他。
眉头紧皱,很是嫌恶:「我嫌脏。」
沈濂序踉跄了一下。
他整个人都在颤, 声音也颤:「阿姰, 我以为我是喜欢关灵的, 因为她开朗幽默大方。」
「但后来我发现, 我只是喜欢她身上那几分你的样子,她很像十七岁的你。」
「我其实很怕看见你, 因为每次见你, 我都想起没有保护好你的那些日子。」
「我无能我懦弱,但阿姰, 我真的不能失去你。」
「我会死的。」
他语无伦次道。
「你在威胁我?」我眉头皱得更紧,冷声道。
沈濂序猛摇头, 他眼泪掉下来,比每次演戏都真。
「我求你, 阿姰, 求求你。」
原来听不喜欢的人说话的确会不耐烦,会想立马转身就走。
我扫了眼他的手腕,那条常年不离身的情侣手链没了。
真讽刺。
「沈濂序,你以为我不喜欢十七岁的你?你以为我没钱去找你的替身?」
「我没去, 是因为我有节操, 有道德。」
「很显然,你没有。」
「别说那些恶心得人想吐的话, 我说了, 必须离。」
「你别耽误我遇见更好的人。」
沈濂序被我的话逼得节节后退。
他喃喃道:「更好的人?」
我点头,坦然道:「当然,我没打算因为你这个渣男就封心锁爱。」
「我爸妈一辈子相守相依,我自认没做过亏心事, 凭什么遇不见更好的人?!」
「我不是你,我赵姰配得上一切美好。」
「你一个二手垃圾, 最好的归宿是去垃圾桶。」
「懂吗?」
我其实是个温和的人, 更不擅长吵架。
但沈濂序实在离谱。
我便无师自通学会了嘲讽。
沈濂序哭得撕心裂肺。
他了解我,知道我决定的事情,谁也扭转不了。
所以, 我们还是离婚了。
他想净身出户,我懒得再等,更何况,财产已经落我名下, 这事如果不处理好, 他要赔不少钱。
钱都给我了, 他还不了, 还要连累沈姨们。
再恨。
也不至于逼上绝路。
17
我和沈濂序的事在网上霸屏了很久。
但圈内一向对出轨的男明星宽容。
所以一段时间后, 李姐这个金牌经纪人又靠慈善和综艺为沈濂序挽回了一些口碑。
沈家父母对儿子的所作所为很羞愧。
他们转了不少钱给我,我不要,沈姨便哭。
我只好收下, 然后捐了出去。
一年后, 沈濂序宣布了退圈。
他毕竟是劣迹艺人, 电视剧电影制作人都不敢用他。
只有上综艺露露脸,或者去国外闯荡。
他不愿。
便在赔偿完所有违约金后,离开了娱乐圈。
至于关灵, 她听李姐的,去了国外。
听说混得很不好。
而我,已经交了男朋友。
没打算结婚。
只打算一辈子恋爱。
享受美好的新生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