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保送北大后，直接宣布和我断绝母女关系。
「我有自己的亲妈，你不过是插足我爸妈婚姻的女人罢了。」
我被赶出升学宴，恍恍惚惚走在街上，被一辆车撞飞了出去。
临死前，我听到她和她爸爸说：
「别救了，撞死了正好，咱家还能拿一笔巨额赔偿款。」
再睁眼，我回到了女儿中考结束这一年。
1
此时亲戚朋友们正纷纷向我道喜，女儿宋嘉嘉考上重点高中，今天我正为她举办庆贺宴。
大家吃饭间谈笑着，夸夸宋嘉嘉，也偶尔恭维我把孩子教育得很好的话。
宋嘉嘉穿着我给她买的新款公主裙，下弯着嘴角，眼睛斜睨着我，一脸鄙夷。
她小声嘟囔：
「自己无能就只靠我来争面子，我要是不学了，看你有什么资本再去装 B。」
「等着吧，下次我故意考个倒数，看我爸怎么收拾你。」
她的声音传进我耳朵中，让我产生一种恍惚感。
看着宋嘉嘉这副得意嘴脸，前世我被车撞惨死的画面再次划过脑海。
一股滔天的恨意从心底油然而生。
边上的小姑子看我貌似神离，开了口：
「嫂子，高中是最重要的阶段，你管理嘉嘉可不能松懈，我们宋家可是把清北的苗子交到你手里的，高中三年你必须跟着嘉嘉去陪读。」
还没等我开口，宋嘉就语气不满怼在她姑姑脸上：
「你少管我们家事，我才不要她去跟我陪读，我要住校，谁愿意天天和她在一块儿啊？」
小姑子给她使了个眼色，责备道：
「我说你这孩子咋听不出好赖话，高中三年多辛苦，学校饭菜哪里能比上你妈的手艺，还有那宿舍，能比外面舒服？」
回过神来的我，看着姑侄俩一唱一和，心中冷笑。
「她才不是我妈，她只是个插足别人婚姻的小三，我妈是谢艳，不是她！」
宋嘉嘉梗着脖子，纠正她姑姑的话。
宴会厅众人纷纷向我这边看来，目光有好奇，有同情，有嘲讽。
但无一例外，没人开口去指责那个刚刚摘得中考状元殊荣的宋嘉嘉。
小姑子的眼神耐人寻味。
带着些畅快和戏谑，等着看好戏一般。
我知道，她和谢艳是闺蜜。
2
我笑笑，佯装无可奈何：
「你这孩子，都 16 了还这么不懂事，我嫁给你爸的时候，你亲妈和别人的孩子都能满地跑着打酱油了。」
小姑子嘴角抽了抽。
「如今你大了，我也得尊重你意愿，你放心，我肯定不去给你陪读，今天咱就可以立下誓言，行不？」
我努力装出一脸慈爱的看着她。
宋嘉嘉见状以为拿捏住我，一脸得意：「这还差不多，但你可得说话算话。」
「一定一定，周围这么多亲戚朋友都可以作证！」
简单几句对话。
周围人看出了我在宋家弱势的家庭地位。
小姑子听见我答应宋嘉嘉不去陪读有些着急：
「嫂子，嘉嘉是小孩子不懂事，难道你也不懂事？还跟着她胡来……」
我打断她的话：「今天是嘉嘉的升学宴，一切都由嘉嘉做主，来来来，大家举个杯，庆祝咱们嘉嘉考了全市第一的好成绩。」
陪读高中生意味着什么？
那是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
不仅要送她去各个培训班去补习，还要给她精心搭配各种营养均衡的饭菜，还要承受宋嘉嘉的语言攻击。
上一世，我陪读她三年，苍老了好几岁。
她是被保送北大了，我却得了神经衰弱，长期失眠。
现在还想让我去给她做免费老妈子？
做梦吧，更何况我上辈子因她而死的！
3
我丈夫宋远是二婚。
宋嘉嘉是他和前妻的女儿，他俩是在宋嘉嘉三岁时候离的婚。
那时候谢艳其实已经偷偷怀了别人的孩子。
她不要宋嘉嘉，指名要了宋远名下那辆四十万左右的轿车。
之Ŧûₛ所以没要房子，是因为房子是宋远爸妈的。
我和宋远结婚的时候，宋嘉嘉已经小学二年级了。那时的她被奶奶带着，天天穿得脏兮兮的，面颊两侧经常蹭的都是鼻涕。
因为看起来比较ṱùₒ邋遢，她在学校经常受小朋友们欺负。
我嫁过来后，前两年一直怀不上孩子，就把宋嘉嘉当成亲生女儿对待。
她的性格也逐渐开朗起来。
我给她报昂贵的课外辅导、兴趣班、马术课、夏令营。
放学后给她指导作业，陪她运动。
她的成绩从低年级的倒数，到四五年级已经可以稳在年级前三了。
我婚前存的钱流水一般花出去，但宋家人从来没问过宋嘉嘉的一节兴趣课的费用是多少。
她奶奶只会讽刺我狗长犄角闹洋事。
我这样，就是在折腾她的宝贝孙女。
婚后第三年，我怀了孕。
宋远很高兴，婆婆也面露喜色。
可宋嘉嘉玩玩具汽车的时候，却把车开到我脚下，将双手捧着热汤的我绊倒在地。
我孕早期流产，手臂严重烫伤。
宋嘉嘉吓得大哭，扑在我怀里说对不起，说她不是故意的，她按遥控的时候，没看到我从厨房出来。
那一年，她 10 岁，哭得满脸泪痕，一脸惶恐。
我相信了她的话。
可从那以后我再没备孕成功过。
我也并没有对此执着，因为我觉得，嘉嘉一样是我的女儿。
那时候，女儿很粘我，每天围在我身边，妈妈，妈妈叫不停。
我做事情时，她就拿下巴抵在我身上，仰着头看着我。
可小姑子和婆婆，总是会在我们玩得最开心的时候，装作不经意间提一提她的亲妈谢艳。
说她妈在她小时候怎么疼爱她。
再后来，谢艳以探视孩子为由，经常把宋嘉嘉接到她那边过周末。
渐渐地，宋嘉嘉对我越来越讨厌。
后来，她上初中了，她对我，也从讨厌发展成了仇视。
4
升学宴结束回去的路上。
宋嘉嘉坐在汽车后排告诉我，她要去朋友家玩两天，这两天不回来住了。
对于她的要求，我并不意外。
因为她生命中的男主角马上就要出场了，那个叫冯倬的小混混。
此时的她正打算接受冯倬的邀请，去他家的大别墅玩两天。
上一世就是因为我拼命阻止她和小混混往来，她才记恨上我。
高一那年她突然成绩一落千丈，还偷偷纹身和抽烟。
询问了她的同学，我才得知，她正在和一个叫冯倬的富二代谈恋爱。
发现问题后，我立马对她严加看管。
并告诫冯倬远离我女儿。
因为我知道，像冯倬这样的富二代绝对不会娶像我女儿这种离异家庭重组的孩子，有钱人更注重门当户对，强强联手。
我不想宋嘉嘉沦为他的玩物。
我也劝宋嘉嘉放弃，把全部身心投入到学业中。
没想到三个月后，冯倬出国。
宋嘉嘉却认为是我逼冯倬去了国外。
后来，她的学习也在我为她请了昂贵的家教后渐渐回到正轨。
然而，她拿到了保送北大的名额后，第一个要踢开的人就是我。
被车撞飞后，临死前我都在想。
我到底是哪里对她不好，她要这样恨我。
现在，我有了答案。
有的人就是白眼狼，根本养不熟。
但现在，宋嘉嘉还是未成年，我作为她的监护人，还是需要考虑她的人身安全。
尽管前世就知道她要去冯倬家过夜，我还是开口问：「去哪里，和谁去？」
她有些不耐烦：「你真以为你是我妈啊，我说了，是朋友。」
我继续追问：「朋友也分男女，你要去男朋友家还是女朋友家？」
她见我咄咄逼人，忽然改了口道：
「其实我是想趁开学前，去我妈那玩两天，我怕你不让我去才骗你的。」
「那麻烦她发消息给我，几时去，去几天，什么时候送回来，都让她给我都写清楚。」
我只是不想万一她出了什么事情，她爸和她奶奶来找我闹。
宋嘉嘉一边用电话手表发着信息，一边小声嘟哝：「烦死了，自己生不出孩子，天天就知道管我……」
我通过车内后视镜看到后排宋嘉嘉极度厌烦的表情。
肺差点都要气炸了，我很想告诉她。
如果不是法律规定的义务，她想上天我都不会阻止。
5
回到家后，本应该在外地出差的宋远，此刻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我回忆了下，他应该是接到前妻的电话匆匆赶回来的。
在这之前，我给他打了好几通电话。
希望他能抽空回来参加升学宴，都被他以工作忙推脱了。
可他前妻就稍稍抱怨两句他不关心女儿，他就立马推了工作赶回来。
要不是说，还得是初恋的杀伤力呢。
宋嘉嘉看到她爸，欢喜扑进他怀里。
宋远一边抚着她的头，一边宠溺道：
「抱歉嘉嘉，爸爸因为工作忙，没能来及赶上你的升学宴，是爸爸的错。」
「作为补偿，你想要什么礼物，爸爸送你。」
宋嘉嘉挑衅似的瞥了我一眼。
冲着她爸爸撒娇道：「我想要一部最新款手机，另外我还想继续上绘画课。」
宋远向我投来询问的目光。
我没有像以往一样制止他，只淡淡说了句：「你是嘉嘉父亲，你自己决定。」
这些年，我给宋嘉嘉用的一直都是电话手表，学习有专门的平板电脑。
没给她手机是因为我发现她极容易沉迷。
之前她拿到手机后，基本饭都不吃，双眼熬到通红都不放手。
至于绘画课程，是她诸多兴趣课之一。
我曾经交钱让她学了六年，每年一万八的学费。
但是她画得还是一塌糊涂。
考虑到她初中学业重，我帮她退了绘画。
把原本她画画的时间改换成了费用更高的家教小课。
成绩稳步前进，可她抱怨我专制，说自己活得像个傀儡。
所以我不再阻止，所有一切，我都尊重她的意愿。
只要，不让我出钱就行。
宋嘉嘉看宋远沉默半天，没有答应她的要求，有点不太高兴。
「爸，你能不能不要什么事情都看她的脸色啊？又不花她的钱，她管得着吗？」
我嗤笑一声：「我确实管不着，只要你爸肯给你出钱，我无所谓。」
可笑。
她不会真得以为她的教育费用是宋远出的吧？
她一年课外补习和兴趣班就十多万的费用，宋远付得起吗？
如果不是我又费精力，又费钱，天天累死累活送她去各个补习班，她以为她能是本届的中考状元？
6
对于我冷漠的表情，不知道刺激到宋远哪一根神经。
他突然阴阳怪气地冲我道：
「你这什么意思，不是我出钱难道是你出的吗？就算是你出的，那也是你用的我交给你的工资。」
宋远一个月确实给我上交七千元的工资。
但，这点钱张罗一大家子日常开支都不怎么够，怎么可能还有余下的钱给宋嘉嘉交培训费。
看着宋远质问的眼神，我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我懒得解释，因为这是浪费口水：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那正好，以后你女儿的所有费用你直接出，别经过我手，还有你那每个月七千元的工资也不用交给我了。」
宋嘉嘉听说我不要她爸工资，面上一喜。
「爸，你以后把工资交给奶奶呗，省得我每次和她要点零花钱，还得看她脸色。」
宋远听后更怒了：
「夏青，你平时就是这样对待嘉嘉的？和你要点零花钱你都给她脸色？」
「我的那些工资你是不是都拿去补贴给你娘家了？」
我看着面前面目狰狞的男人，突然发现我根本不认识他。
宋嘉嘉所穿的衣服和鞋子，都是各种大牌，她一节名师指导小课就要一千多元。
如果他有心，他就会明白那七千块钱，连今天给他女儿办升学宴的酒水零头钱都不够。
失望都已经无法形容我此时的心情。
「好！宋远，从今天起，你们父女俩的事少来烦我，我也不会管你们的破事，惹到我就别怪我发疯！」
「啪」的一声，我把桌上的玻璃水杯狠狠摔在了地上。
玻璃渣四处飞溅，像一个个跳跃的精灵。
宋嘉嘉和宋远怔愣在了原地。
和宋远结婚八年，我还是第一次发这么大的火。
7
第二天一大早。
宋嘉嘉推着一个小旅行箱站在客厅中间。
看见我走出卧室，她嘴不经意地向下撇了撇，很是厌恶我的样子。
别说，这表Ťŭ̀⁵情学她奶奶学到了精髓。
「我那个在韩国买的棒球帽呢？快点给我找出来，我要出门。」宋嘉嘉的语气一如既往地理所当然。
我上下轻蔑地扫视了她一眼，直接略过她走向了厨房。
她在我身后气到跺脚。
「你ťü₂刚才看我是什么眼神？还有，我说话你没听到吗？我要你给我找棒球帽！」
我纯当她在对着空气大呼小叫，连眼神也不再给她。
「一大早的你们在吵什么？烦不烦啊？」
宋远从书房开门走了出来。
因昨晚我冲着他们发了火，宋远没回主卧，直接睡在了书房。
宋嘉嘉看到宋远出来，宛如见到了救星。
她Ṭű̂⁴冲到宋远面前抱住他胳膊开始告状：
「爸，你好好管管这个女人，要她帮我找个棒球帽，她理都不理我。」
宋远一副很头大的样子，无奈叹道：
「夏青，就这点小事，你就不能帮嘉嘉找一下吗？」
我扯着嘴角讥讽一笑：「怎么？那帽子在我手里拿着吗？她不能自己去找吗？」
宋嘉嘉仰起鼻孔：「凭什么？你在这个家吃我爸的，喝我爸的，你的主要任务就是照顾我，让你找个东西怎么了？」
我看向对面这个和我差不多高的继女。
这就是我疼爱了多年的女儿。
我把她捧在手心当公主，从来不舍得她做任何家务。
可在她眼里，我只是一个蹭她家吃喝的下人罢了，照顾她的生活都是理所应当的。
我冷哼一声：「那赶紧要你爸去找个既不吃也不喝的老妈子，我没工夫伺候你们。」
宋嘉嘉被气得脸憋到青紫。
她看了看宋远，希望他能帮她出头狠狠教训我一顿。
可她只看见她爸低着头自顾自发着信息，根本没帮她的意思。
她一跺脚气呼呼拎着箱子出门去了。
8
宋嘉嘉是拎着行李出去的。
可宋远似乎没有阻止，只从手机上抬头看了她背影一眼。
然后就捧着手机转身，准备要回书房。
我本想提醒他，多注意他女儿在和什么人来往。
别小小年纪就闹出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但是在他转身的刹那，我看到他手机界面停留在他与谢艳的微信聊天框。
最上方的备注是：孩儿她妈。
我乖乖闭上了嘴。
他女儿怎么样关我什么事呢？
人家夫妻俩都不管，我这个后妈操什么心！
婚姻存续期内我确实对继女有诸多义务。
可如果，我和宋远离婚后呢？
他们与我而言，不过是路人甲乙丙丁而已。
想想上一世为他们这一大家的付出，真是感到不值。
为了培养宋嘉嘉，我在自己身上花销省了又省，甚至这两年都没有再去过线下商场买过衣服。
因为觉得太贵，都是网上淘淘。
小姑子像吸血鬼一样，每两个星期就回来扫荡一次。
不说我那些品牌的衣服和化妆品都被她顺走了，就连冰箱的肉和菜都能给搬空。
我手里之所以有钱，一部分是结婚时爸妈给的陪嫁，另外一部分是我用工作中攒到的钱一直在做短线投资。
在宋远眼中，我和他虽都来自于农村，但他爸妈在镇上有工作，条件是高于我家的。
可是我爸妈承包的有近千亩田地，还有两个山头，一个种果树，一个种花木。
这些我并没有瞒过宋远，只是他说：「种再多的田，不还是农民吗？他们有社保吗？」
在他认知里，他前妻谢艳的家庭才是最好的。
父母都是国有单位的正式员工，有社会地位，有稳定的收入，老年也有保障，不会拖累子女。
而我家，就是泥巴裹腿的农民家庭。
曾经，我想好好珍惜这份婚姻。
我认为我对他们好，他们自然也会回馈我真心。
可是，现实狠狠扇了我一个耳光。
我养了八年的女儿，口口声声骂我是小三。
我以为会对我一心的老公私下依然和前妻纠缠不清。
而我的婆婆和小姑子，也只是把我当成家里的免费保姆。
也许，是时候该结束这一切了。
9
我去了宋嘉嘉的各个兴趣班办理了退学退费。
然后又联系各科家教老师，告诉他们以后不必来补课了。
该赔偿的违约金我也赔给了他们。
包括已经预定的高一寒假的国外研学班，我也取消了。
这一世，既然看清楚他们面目，我不会再做那个冤大头！
三天后，宋嘉嘉满面春风地回来了。
看来在冯倬家的别墅玩得很开心。
和姐妹去东南亚旅游的婆婆也回来了。
她一进门就倒出满满一行李箱礼物。
有宋嘉嘉的，宋远的，小姑子的，甚至她跳广场舞的舞伴都有。
唯独没有我的。
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围在一起拆礼物，看看自己的，又看看对方的，谈笑风生。
我坐在边上的沙发上冷冷看着他们。
好半响，婆婆终于想到了我。
「夏青，早点下去买菜，多做几道菜，我饿死了，在国外这两天我根本吃不习惯。」
说着叹了口气：「你看看你这儿媳妇当的，我都进门多长时间了，连杯水都不知道给我倒。」
小姑子也在边上附和：
「嫂子，我想吃小青龙，你去海鲜店买几只呗，早点回来，我们都饿了。」
小青龙现在靠近两百一斤，还真是会点菜。
我平静道：「饿了自己去做，厨房就在边上，这个家又不是我只会做饭。」
宋远有些不高兴：
「夏青，你怎么和我妈说话呢，她身体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她闻油烟就会咳嗽，让你做顿饭怎么了？」
我耸耸肩，无所谓地讽刺道：
「你妈身体不好咋不见你去做呢，咋不见你妹去做呢？怎么？搞孝心外包这一套？」
「没有富贵命偏得富贵病，咋得，我没嫁过来之前你们家不开火，不见油烟啊？」
婆婆的脸彻底黑了下来，她气愤地用手指着我鼻子一顿臭骂。
骂完，她吩咐儿子：
「这样的儿媳妇，我可要不起，你赶紧的，把她给我赶出去！」
宋远面露失望地看了我一眼。
转头安抚他妈道：
「妈，咱今天下馆子，就不在家吃了，夏青这两天有点累，先让她歇歇。」
宋嘉嘉挽住她奶奶的胳膊，拉她向外走：
「奶奶，忘记和你说了，我妈知道你今天回来，刚打电话说请你吃饭呢。」
「爸爸和姑姑一起去吧！」
「吃完饭正好要我妈送我去上小提琴课，你也跟着去看我拉琴，老师说准备让我去参加省里的演出呢。」
然后小声附在她奶奶耳边说了句：「她这两天一直有点发疯，你离她远点，别惹她。」
他们大踏步而出，没有一个人招呼我。
我自嘲一笑。
也是，她亲妈又怎么会请我吃饭呢？
10
一家人出门后，客厅恢复了安静。
我打开笔记本电脑，做了一份离婚协议书。
看着简单到只有一页纸的协议，我心头一阵酸楚。
我和宋远虽结婚八年，需要分割的东西少之又少。
房子是他婚前的，女儿是他的，他每个月交给我七千工资基本全部花在他们家人身上。
他有没有另外的存款我不知道。
只有两辆车子需要分一下。
回想这八年婚姻，除了掏空我几十万的存款，为他们家免费做了八年老妈子。
我竟没总结出一点对我有益的地方。
捂住脸，很想为自己哭一场。
但我又咽了回去。
重活一世，既然知道错了，就要及时回头。
该哭的是他们，而不是我。
傍晚，宋嘉嘉是踹开了门进来的。
「你凭什么私自停掉我的小提琴课？你难道不知道吗，我马上要去表演，现在课程对我有多么重要。」
我看着手机，头都没抬，轻飘飘回了句：「哦，没钱了，所以退了！」
她看着我无所谓的态度更气了：「你有什么资格停我的课？那是我爸给我交的学费！」
「哦？那你就要他继续给你交好了嘛。」
宋嘉嘉一噎，但还在狡辩：「我爸既然把工资都给了你，自然需要你给我交这些费用，不然给你干嘛，要你去补贴你那农村爸妈啊？」
宋嘉嘉外公外婆确实都是城里人，他爸现在也在大公司做高管。
但是谁家往上数一数能脱离农民呢。
我不知道是谁给她灌输这样的偏见。
「我没兴趣和你争辩下去，你有本事就去找你爸要钱交学费，如果他愿意给你的话。」
前几天我就得知，宋远只给她买了手机，根本没给她报绘画班。
手机几千块可以用高中三年。
绘画班可就不一样了，一年要将近两万的学费不说，还得买大量画画耗材。
显然，凭宋嘉嘉能考到中考状元的脑瓜子，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
接下来几天。
她发现我把她所有的兴趣课和家教都停了后，才彻底慌了神。
她找我闹了无数次，但是我始终冷处理。
只告诉她，一切等她爸回来再说。
不是讨厌我吗？
那就有骨气一些，别又当又立。
不能一边吃着我的饭，一边又想砸我的锅！
不过，她也就闹了几天，现在正沉迷于玩手机游戏呢。
人啊，向上爬可能需要手脚并用，奋尽全力。
但，若要走下坡，可能也就是滚几圈的事。
11
宋远在出差。
他最近不是在出差，就是在出差的路上。
婆婆在家里三番两次想和我发难，我都翻了几个白眼应付过去了。
因准备离婚，我不想和她浪费口舌。
而在小姑子再一次顺走我妈陪嫁给我的一个黄金镯子后，我直接报了警。
警察调取了家里的监控，发现是婆婆配合小姑子偷的。
我拒绝和解。
但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我和婆婆住在一起。
婆婆又坚称不知道那个是我的。
小姑子也说就是拿着戴着玩玩，并不是偷。
最终这件事，以她还我镯子，接受批评教育，写下保证书而不了了之。
到此，我和宋家所有的人都已经撕破脸皮。
两日后，宋远终于回来了。
看他体态，出差应该不辛苦，整个人胖了两圈，浑身散发出油腻感。
他进门后，我把离婚协议书递到他面前。
他捏着那张纸，紧紧皱眉：
「夏青，你再闹也要有个限度。」
「你最近又摔东西，又和我妈吵架，还报警，我都看在你把嘉嘉教育得这么优秀的份上忍了，可你看看你做了什么？」
「嘉嘉告诉我，你居然停了她所有的兴趣班和家教课，你居然拿她的前途来开玩笑？」
「是不是因为她不是你亲生的……」
我爽快地点点头：
「对，是这样的，就是因为她不是我亲生的！」
真诚永远是必杀技。
宋远愣住了，他本来正想道德绑架，却没料到我直接坦然承认了。
一时之间，他嘴张张合合，没能憋出一句话。
「兴趣班是公开招生的，我能报，你也能报，你现在就去给她报，我不阻止。」
「家教联系方式我这里也全部都有，我现在就推你手机上，你自己去联系。」
说着我打开手机，把那几个家教的名片一一推到他账号上。
我算是看清这个男人了，不仅孝心外包，就连抚养孩子也外包。
最后又提醒他一句：
「离婚协议尽快签字给我，不签也没关系，咱们走法律起诉程序，最长两年而已，我和你耗得起。」
直到我转身离开，宋远都还张着嘴巴站在原地，没有回过神的样子。
上一世直到我死，我只以为是宋嘉嘉憎恶我。
从没怀疑过宋远。
临死前我听到宋嘉嘉恶毒的话，也没有听到宋远是如何回应她的。
可当我留心后才发现，宋嘉嘉对我的言行举止基本来自于宋远的默认。
在宋嘉嘉对我大呼小叫时。
宋远看似在调和矛盾，实际上永远是逼我让步。
12
如我所料，宋远没有签字。
他怎么舍得放弃我这个冤大头。
这些年他装聋作哑，不可能不知道我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
没关系。
我准备委托律师帮我起诉离婚，一次不成就两次，两次不成就三次。
这个婚，是非离不可！
宋嘉嘉开学前，一家人把我围在中间。
他们还做着让我去给宋嘉嘉陪读的美梦。
小姑子：「嫂子，嘉嘉可是清北苗子，她要考不上清华北大，那肯定是你的责任。」
婆婆：「其实也就是你就在边上租个房子，做做饭，洗洗衣服，就是过去享福的。」
宋远：「你也是重点大学毕业的，看着能不能辅导，实在不行到时候再给嘉嘉多请几个家教。」
我不慌不忙，掏出包里刚签下的合同，冲他们摇了摇。
「抱歉，我刚签了租种 500 亩农田的合同，我要去种地了！」
「没空给你们看孩子！」
四个人看着我，瞠目结舌。
我没有撒谎。
在前一天，我和学长确实刚签下 500 亩田的租种合同，合同期十年。
上一世，也有这一遭。
学长说政府要做种植示范田，是和农科院合作的项目。
他问我有没有兴趣一起承包，因为他知道我爸妈也是承包田地来种植的。
当时我纠结很久，犹豫再三我还是拒绝了。
那时我在想，孩子高考只有一次，种田机会有的是。
实际上，这样的项目可遇不可求，错过也就没了。
后来，那片种植示范田确实发展良好，还和好几所农业大学合作。
农业，在什么时候都是根本。
所以这一世当学长问我有没有兴趣合作时，我立马就同意了。
大概是骨子里一直流淌着农民的血液吧。
提到种田，我就兴奋。
「那，那嘉嘉怎么办？」宋远看看我手里的合同，又看向我。
我冷冷开口：「她不是要住校吗？我记得升学宴那一天她亲口要求的，家里亲戚朋友都能作证。」
难得的，宋嘉嘉和我站到了统一战线：
「对对对，是我要求的，我不需要她跟我陪读。如果你们非要她跟着我，我就不念了。」
其他三个人面面相觑。
我懂宋嘉嘉。
我如果跟着她陪读，她怎么方便和冯倬约会呢？
经过上次几天别墅相处，两个人估计已经正式确定了恋爱关系。
当然不希望我在身边。
13
最近忙着给农田做土壤处理和改良，为种植做准备。
我和学长不是跑农科院就是跑田里，根本没时间管宋家的事情。
自从我委托律师帮我起诉离婚后，我就搬离了宋家，住在农场附近的小院儿里。
正在我准备把小院打造成满是花香和蔬果的梦中情院时。
我接到了宋嘉嘉高中班主任的电话。
班主任告诉我，宋嘉嘉不仅逃课，还夜不归宿，成绩堪忧。
从开学就天天在课堂上睡觉。
直到前两天查寝才知道她天天躲在被子里玩手机。
她班主任口气郑重，让我尽快去学校一趟。
目前我还是宋嘉嘉名义上的母亲，所以我答应了老师。
给宋远打电话让他去学校。
他说在出差，求我帮忙去走一趟。
又出差？
上一世这个时间我都在陪读，根本不知道他在不在家。
如今看来，有些奇怪啊。
我去了学校。
班主任也把宋嘉嘉叫到了办公室。
宋嘉嘉看到我坐在她们班主任旁边的椅子上，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你来我们学校做什么？」
班主任：「嘉嘉，是我叫你母亲过来的，来谈谈你这段时间在学校的表现。」
宋嘉嘉自然知道要谈什么，闭上了嘴没有吭声。
班主任：「嘉嘉妈妈，咱们一直都是家校共育，不能说把孩子交给学校就不管了，你平时也要注意孩子心理和情感问题，她这……」
班主任看了眼宋嘉嘉，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情窦初开嘛，我们作为过来人，也能理解，但是这夜不归宿也不是你们这个年龄该有的。」班主任意味深长。
宋嘉嘉脸红得像快要滴出血。
我表现出痛心疾首的样子：
「嘉嘉，你怎么变成这样？妈妈当初要给你陪读，你死活不同意，说是能照顾好自己，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
「老师，你放心，我立马在学校周围租个房子，一定会严加管教她。」
「从今以后，我早上送她进校，晚上接她回去，绝不会让她像以前那样。」
我拍着胸脯向老师保证。
班主任满意地点点头：
「我相信你，你能培养出中考状元，就说明你肯定是把心思放在孩子教育上的。」
但宋ţū⁵嘉嘉急眼了。
她此时应该正沉溺在冯倬给她编织的恋爱幻梦中无法自拔。
怎么能接受我来破坏他们。
她恶狠狠瞪着我：
「我不需要你管，你又不是我妈，瞎操什么心？」
班主任瞳孔地震，一脸震惊。
她冲班主任道：
「老师，我犯了错自己会改正，麻烦你以后不要叫这个女人来学校，她不是我妈，是插足我爸妈婚姻的小三，而且她已经和我爸离婚了。」
仿佛信息量太大，班主任有些懵。
我抱歉地看向老师，把宋嘉嘉亲妈和亲爸的手机号抄在一张空白纸上，递给她：
「老师，这是她亲爸妈的电话，以后请您费心了。」
说完，我抹着眼角的泪水走出了办公室。
出了办公室后，我嘴角勾出微笑。
相信在我离婚前，应该不会再接到这些恼人的电话了。
我可以好好去种田了。
14
不知不觉，又过去三个月。
不出意外地，我的第一次离婚诉讼被驳回了。
但此时，我已经发现了宋远的异常。
有次回宋家拿物品时，我发现了宋远书房的抽屉里有治疗先兆流产的药物。
这距离我那次流产都过去好多年了，肯定不是我的。
我开始沿着线索寻找蛛丝马迹。
终于在宋远的行车记录仪里找到了证据。
药物是谢艳的，她腹中的孩子是宋远的。
行车记录仪里她说去国外查过血，说是个儿子。
她前两年已经离婚我是知道的。
据说是被人骗到澳门赌博输了两百多万，男方帮她把赌债还了，但是也和她离婚了。
她是净身出户的，生的儿子也留在了男方家。
没想到，她又回头吃上了宋远这棵草。
婆婆和小姑子似乎也知道了这个消息。
之前还三天两头打电话骂我不守妇道、不回家，天天在外面不知道和哪个男人鬼混。
现在绝迹一通电话也没有了。
不过正好，我也落得清净。
我本以为看到宋远和谢艳勾搭在一起的事情会难受，会发疯。
出乎意料的是，我异常平静，仿佛这一切迟早会发生。
大概是日积月累的失望早就到了顶点。
在揭开真相的那一瞬，反而有了释怀的感觉。
这些证据在一定程度上加快了我离婚的进程。
我的离婚律师是个精明能干、头脑清晰的女人。
在她拿到证据后便开始一点点梳理，在庭审环节，她准备了整整八页的答辩书。
讲事实摆道理，证明我和宋远的婚姻已经走到尽头。
绝无再调解的可能。
这一次，法院宣判我们准许离婚。
15
此后，我把重心都放在我的五百亩田地和我的农家小院上。
我们种植有机产品，除了定点供应商超，还和一些头部农产品主播合作，在网上直播销售。
我们成立了自己的农业科技公司，还和一些农业大学合作，为即将毕业的学生提供实习机会。
当然我们也会接待各个小学生农业寻访，向他们科普农业的重要性。
农业和农民从不该被轻视。
而我和学长，也因日久生情走到了一起。
很奇怪，之前多年都没备孕成功。
我和学长婚后一年，我便生下了一个可爱漂亮的女儿。
在一次和朋友吃饭时，他们提起过宋远。
说他和我离婚不久后，就和谢艳复婚了。
谢艳生了个儿子，全家人都把她当成少奶奶供着。
婆婆给她洗衣做饭，小姑子给她带孩子。
朋友说，宋远现在被蹉跎得就像个老黄牛，看不到以前一点意气风发的模样了。
至于宋嘉嘉则成了边缘人物。
没人再关心她的事情。
别说兴趣班，家教这些费用高昂的项目。
就连她想参加竞赛和她妈要钱，她妈都要数落她一番。
说什么，家里财产以后都是弟弟的，以后赚钱要攒起来给弟弟买房，娶媳妇。
那个大学读不读没什么意思，早点出去打工赚钱才好。
我无法想象这是一个受过现代教育的女性说出的话。
但是，这些也和我无关了。
本来就是她自己的孩子，她想怎么管都是可以的。
16
再次见到宋嘉嘉，已经是多年后了。
本该肆意奔跑在大学校园的她，此时只在一家餐厅做服务员。
我带着公司的一群农业新来的大学实习生在饭店聚餐。
给我们上菜的正是宋嘉嘉。
她看到我时，有些怔愣，下意识喊了一句：「妈？」
我没回答她，只端着面前的茶水抿了一口。
所有人目光聚焦在她身上，她有些局促，双手捏着带着饭店招牌的围裙。
其中有个男生大喊出声：
「宋嘉嘉，你是宋嘉嘉？你怎么做服务员了？」
宋嘉嘉看了那男生一眼后，瞬间涨红了脸，夺门而出。
大家又把疑问的目光聚焦在那男生身上。
我也看向他。
他咳嗽一声，讲故事般娓娓道来：
「她是宋嘉嘉，可是我们市的中考状元，当时我们学校两个实验班为了抢他，俩班主任差点打架。」
「她一开始成绩确实挺优异的，可后来不知道怎么早恋了。」
那男生说到这里还轻轻叹了口气：
「接着她被传出来怀孕了，她妈去学校去骂街，让那个缩头乌龟站出来, 赔她家钱，这事闹得全校人尽皆知，她也退学了。」
人群中有人发出唏嘘。
男生又叹了口气，继续道：
「确实挺可惜的, 我也好几年没见过她了, 没想到再见她居然成了这里的服务员。」
「其实我当时还暗恋她呢……」
他自嘲笑笑, 周围人也发出打趣的声音。
这件事就此翻篇。
17
一顿饭吃完，那群学生说要去江边散步，去看看江边夜景。
我笑看着他们，感慨年轻真好。
转身向停车场走去, 不成想却看到双眼通红的宋嘉嘉。
我仔细打量着她。
二十多岁的年纪，却是一脸的沧桑。
原本娇俏白嫩的小脸，似乎多了许多斑斑点点。
她双手在局促不安的交握着。
她抬起眼睛, 满眶泪水：「妈……」
我侧过身，想从她身边离开。
她却一把拉住我, 对着我吼出声：
「你为什么要毁掉我, 就因为我不是你亲生女儿？」
我苦笑：「如果你非这么认为能让你良心好受, 你便这么认为好了。」
她的眼睛越来越红, 面目开始狰狞：
「你为什么不坚持跟我陪读？」
「你为什么撤掉我所有的补习？」
「你为什么明明知道我和冯倬恋爱却不出来阻止我？」
说到最后，她咬牙切齿。
我提醒她：
「打住！是你口口声声说我不是你妈, 不让我管你，你忘了吗？」
「一直提醒我, 你不是我亲生女儿的, 是你自己！」
「我曾经无数次伸手拉你，是你自己选择坠下深渊。」
她听后嘴唇控制不住颤抖，泪水大颗大颗滴落。
她腿一软，瘫倒在地, 痛哭：
「可是, 本不应该是这样啊！」
「现在的我应该在北大, 而你才是该死的那一个。」
我俯视着, 冷冷看向她。
原来重生不止我自己, 宋嘉嘉也重生了。
她突然放声大笑。țũₘ
「现在的一切肯定都是假的, 都是梦。」
「事实是我已经上了北大, 你被车撞死, 我们拿到了巨额赔偿款, ……哈哈哈, 对，就是这样。」
周围有许多人驻足，看着我们。
重生了还能把一手好牌打得如此稀烂, 我无话可说，也不想再搭理她, 也不想成为人们议论的焦点。
我迈开ţũ̂ₛ步子径直走向我的车。
身后传来凄切的哭喊：
「妈……」
「妈, 妈，我后悔了！」
「如果再重来一次，我一定好好听你的话！」
我关上车门, 阻隔了外界的嘈杂。
看着那个趴在地上哭到不能自已的女孩, 我恍惚想起十多年前的那个夏天。
那个小小的，脏兮兮的女孩。
躲在她奶奶身后，怯生生问：
「你是谁啊？」
「我是妈妈！」
她歪着小脑袋, 想了想，然后飞快扑进我的怀中。
雀跃着喊道：
「妈妈……」
后来，一切是怎么改变的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