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三个竹马,是四个家族中唯一的女孩。

我有三个竹马,是四个家族中唯一的女孩。

家中落魄,长辈准备联姻,想让我嫁给其中一个。

可校霸萧洲嫌弃地扫我一眼,拒绝说:「娶不了,我喜欢乖的,只把她当兄弟。」

小奶狗许序言遗憾摊手:「我也只把她当姐姐。」

学霸庄宴更是冷声说:「她鲁莽蠢笨,不适合当我的妻子。」

各种拒绝贬低,毫无顾忌,我父母只能尴尬赔笑。

我也彻底死心了。

于是,我对父母说:「爸妈,我有男朋友了。」

1

萧洲挽着衣袖,一条手臂垂在椅子背后,坐姿大大咧咧。

正和许序言嬉笑聊天。

庄宴则是低头看着手机。

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漫不经心地滑动,眼镜片折射出的光也显得冷清不近人情。

对于我父母尴尬笑着打圆场的话,他们都敷衍不耐于听。

直到我开口说完这一句话。

包厢内突然就陷入了安静。

萧洲和许序言同时扭头看向我。

庄宴也抬起头,意味深长的目光刺了过来。

我恍若未觉。

只是对同样错愕的父母说:「你们应该早点告诉我联姻的事,省得闹这场误会。」

「他们说得对。」

「虽然是青梅竹马,但我也只拿他们当兄弟,没有一点儿女私情。」

我父母怕我拉不下脸,所以事先并没有告诉我这是一场相亲宴。

而他们仔细斟酌。

挑选的目标是几乎从没和我吵过架,比我小两岁且性格黏人活泼的许序言。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另外两个也来了。

我虽然有点生气爸妈瞒着我这件事。

但更多的感受,却是心疼和心酸。

我家的情况还没现在这么糟糕的时候。

我妈妈曾经问过我有没有喜欢的人。

我别开脸去,没吭声。

于是妈妈瞬间了然。

她笑着,试探性地问我,那个人是不是我这三个竹马其中的一个?

我涨红了脸,恼羞成怒地让她不许再说。

她顿时就明白,肯定是了。

只不过我后面警惕了起来,将自己的心意遮掩得死死的。

他们也就摸不准我喜欢的人究竟是谁。

直到我爸投资失败,家产一败再败。

我们季家彻底落魄,被其他三家有意无意地疏远。

我妈妈觉得。

如果她不帮我争取一次。

按照我这个嘴硬死要面子的性子,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再和喜欢的人表白了。

所以才莽撞了一次,瞒着我筹备了这场相亲宴。

虽然许家父母都没来,却来了萧、庄两家的儿子。

但我父母依然很重视。

敞开心扉和他们聊了我家的现状。

说如果我和他们之中的谁两情相悦,能够联姻自然最好。

但如果我们都没有那个意思,只是朋友之交。

那这场席面,就当做是普通的聚餐,我爸妈也不会再强求。

只是他们都没想到。

这三个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会把他们捧在掌心的宝贝女儿,拒绝得如此不体面。

我其实已经习惯了。

但看着爸妈脸上越来越难以维持的笑容。

我的心脏被猛攥一把,久违地泛起痛意。

我终是忍不住,出声打断他们的恶劣行径。

不等爸妈问我是怎么回事。

我站起身,巡视一圈,冷声说:「我看你们也不是很想吃这顿饭的样子。」

「既然如此,那就好聚好散吧。」

2

我爸妈先去取车。

我正要跟上,手臂突然被人从后面拽住。

一扭头,我对上了萧洲那张表情很不爽的脸。

他不大规矩地穿着一件白衬衫,里面是件黑色低领 T 恤。

露出性感锁骨上新打的两枚钻石锁骨钉,潮流又狂放不羁。

就和他这个人一样。

他低头盯着我,勾唇阴阳怪气地笑:「一段时间不见,脾气又暴躁了啊?」

「你不是请长假了么,上哪找的男朋友?」

「这人年纪多大?长得怎么样?我认不认识?」

他一连串压迫性极强的问句。

句句都好像透露着关心。

可一旦我全盘交代。

他又会眨眨眼睛,嘲笑着贬低我,说我不配。

已经很多次。

我几乎是立刻就应激了。

一把甩开他的手,无法控制地大声说:「与你无关!」

萧洲看着自己被甩开的手,有些错愕。

他不笑了。

蹙眉盯着我,表情愈发不爽。

许序言从他身后探出头。

咧嘴一笑,露出尖尖的小虎牙,「干嘛呀,反应这么大?」

他惯常夹着嗓音,显得语调活泼而俏皮。

很容易让人心生亲近感。

可他说出来的话,却和他展现出来的截然相反。

「难不成,姐姐真在外面有了野男人?」

「哇,有了我们几个还不够么?」

他的笑意加深,盯着我,别有意味地说了句:「真浪荡。」

许序言最喜欢把他们三个说成是我的后宫。

好像我有多么荒淫,地位多么高,多么特殊。

可在我们这四个人的小团体里。

我才是那个费尽心力去努力融入他们的人。

曾经我还会自欺欺人地骗自己。

虽然他们总爱捉弄我、贬低我,常常在我身上找各种鬼点子寻开心。

但可能他们男生,就是这样的。

除此之外,他们也经常会来找我一块玩,我被别人欺负时他们也会帮我出气。

总归一起长大。

我对他们来说,还是不一样的吧。

直到上次那件事发生。

我才终于明白。

原来从始至终,我只是他们眼中可以随意摆弄的玩具。

是他们无聊时供他们取乐的跳梁小丑。

我迎上许序言的目光。

他嘴角依旧上扬着,期待看我被他这句已经过分了的话刺痛后的反应。

但我面无表情地和他对视了一会儿。

转身就走。

没走几步,突然有另一道略显冷漠的声音叫住我。

「什么时候回来上课?」

我顿了顿,没回头。

但是对于这句正常的询问,好歹给了点回应,「过两天吧。」

紧接着,我就听见许序言很不高兴地「啧」了一声。

他故意大声嘟囔,好让我也听得清。

「不愧是谈过的,只给他好脸色。」

「不过——」

「你们都分手这么久了,姐姐,你还给他区别对待吗?」

很可笑吧。

这三个人里,明明庄宴对和我的联姻最为抗拒厌恶。

言辞也是最过分的一个,说我又蠢又笨,他不会娶我这种人当妻子。

但是,我却和他交往过。

甚至还是庄宴他先对我表的白。

3

和萧、许、庄三家世代累积的资本不同。

我们谢家是后来才发家的。

准确来说,是我爸早年间无意抓住了时代的东风。

从此一飞冲天,挤入了这三大豪门世家的圈层。

但这只是表面。

很多人背地里都在嘲讽我家。

说我们不过是个一时得意的暴发户,不配和他们一个圈子。

迟早要哪来的回哪去。

我那时年纪小,气不过,撸起袖子就要找他们算账。

是我爸拦下我,语重心长地对我说。

咱们家要想真正站稳脚跟,就必须和这群人打好关系。

于是,我忍了。

我开始装作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样子,努力混进那群少爷小姐当中。

后来发现了萧洲他们的特殊地位,便一直跟屁虫似的跟着他们。

从小学一直跟到初中。

从被排斥捉弄到渐渐被他们接纳。

一直到大学。

即便我最初被我爸教导,目的不纯。

可后来这么多年,我是真心把他们当最好的朋友的。

直到我爸投资失败,股市断崖式下跌。

他们陡然开始冷落疏远我。

我在长久的无措中,慢慢明白。

原来自始至终,我们之间的地位,都是不对等的。

这一次我没有再眼巴巴地讨好他们。

而是照常上下学,适应没有他们的生活。

然后,我被绑架了。

被一群熟人围困起来勒索时,我人还是懵的。

我认出他们中间还有几个平常跟我关系不错的朋友。

所以难以置信,他们会选择我下手。

我甚至以为他们是在跟我开玩笑。

还笑着说要是他们缺钱,我可以借给他们。

但他们狮子大开口,要了一个我根本无法承受的价格。

我才意识到,他们是认真的。

我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他们搜走。

被他们关了两天,滴水未进。

在听到他们焦灼讨论说不敢直接勒索我父母,打算找人把我卖掉时。

我感到一股滑稽的荒谬与崩溃涌上心头。

就好像看见一群拿着菜刀说要去杀人的小孩。

既因为他们乳臭未干的年纪而觉得好笑。

又因为他们认真的表情和手中锋利的刀而骤然产生一丝危机感。

而那一抹滑稽和好笑。

也在他们把我扒光衣服,拍下裸照待价而沽的时候。

化成了彻骨的寒意和惊恐。

我努力蜷缩起身体,发疯一样骂他们,放狠话威胁他们。

可任谁都看得出我的虚张声势和恐惧。

里面有个人,叫周遇城,和我曾经是朋友。

他蹲下来,叹了口气。

一边笑着伸手摸我,一边说:「颜颜,你原谅我。」

「其实我很喜欢你,我也不想这么做的……」

他的话没说完,化成了一声惨叫。

我咬住他的手指,全身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气。

几乎要硬生生把他的手指咬断。

这群人顿时陷入混乱,连忙来阻止我。

就在这时——

仓库门开了。

一阵强光从地表射入,逐渐铺平了整个昏暗的破旧仓库。

门口一个身形颀长的人背对着光。

就这样降临在我的瞳孔里面。

是庄宴。

4

从那天被救出来以后。

我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都不敢出门。

朋友毫无预兆的背叛,突如其来的绑架勒索。

以及被毫无尊严地扒光衣服拍下各种照片。

都在我心里一笔一划痛苦地刻下了墨色的阴影。

我紧绷的精神摇摇欲坠。

而那段时间,是一向冷漠刻薄的庄宴陪在我身边。

我从来没见过他这么温柔而有耐心的模样。

还是对我。

他好像能感知到我崩溃消沉的情绪。

原本话不多的他,开始每天Ŧųₘ找各种话题陪我聊天。

我住在他的私人公寓里。

学校的假他帮我请好,我父母那边他帮我隐瞒。

周遇城那群人他也动用自己的人脉,私下教训。

连跟他关系最好的萧洲和许序言,他都想办法拦着周旋。

他没有让这件事泄露任何一点风声。

也不让任何人打扰我,来触碰我的伤疤。

像一场寒冷的雨忽遇春风蒸发成柔和的水汽。

用润物无声的姿态将我牢牢保护在他的羽翼下。

他的成熟稳重和可靠。

让我逐渐打开紧闭的蚌壳,控制不住地对他心生依赖。

最后我实在忍不住。

怀着期待和忐忑问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我犹记得那时。

庄宴穿着休闲舒适的家居服,和我并排坐在地毯上。

他半撸着袖子,露出苍白却修长有力的手臂,钢笔在宽大的指节中灵活旋转。

他眼镜也摘了,额前黑发散落几缕,人颇有些慵懒。

抬眸看向我时,是无法言说的温柔宠溺。

他用反问代替了回答。

微微笑着问我:「要不要和我交往?」

仿佛一支箭羽命中靶心。

我晕乎乎地跌入了他罕见又带有极致诱惑的温柔乡。

我没有摇头拒绝的理由。

在他的照顾下,我慢慢摆脱阴影,又变得开朗起来。

现在回想,仍觉得恍惚。

庄宴看似性格淡漠,但骨子里却极其强势。

我跟他热恋那会儿。

萧洲被迫克制自己的行为不再跟我勾肩搭背。

许序言也强忍着,不再对我满嘴跑火车。

哪怕我有一点觉得不舒服的地方。

他都会很重视。

我幸福得几乎要爱上他了。

连以后和他结婚选什么样的婚纱都傻笑着在脑海中模拟了无数遍。

可他是装的。

他是装的。

所有他给我的一切——也全都是假的。

我永远忘不了那天。

我第一次下厨,带着满是伤痕的手和无数报废的食材。

做出了一桌丰盛的饭菜,足足十八道。

就因为庄宴一句,想在生日聚会上吃到我亲手做的饭菜。

可门铃响了。

我打开门,等来的不是夸奖和赞叹。

而是笑。

莫名其妙的大笑。

一群人毫不留情地嘲笑。

许序言捧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

萧洲一边坏笑着吹口哨,一边拿手机录下我穿着围裙,手里还拿着锅铲的狼狈又茫然的样子。

而庄宴。

他懒懒地靠在门口,浅笑着看着里面的一切。

仿佛一个稳操胜券的玩家,在波澜不惊地欣赏他得胜的结算场面。

「没想到我们骄傲蛮横的谢大小姐也有这么贤惠的一面啊,哈哈哈……」

「幸好我们的赌约只有一个月,不然再演下去,庄宴,她孩子都愿意给你生了!哈哈哈哈。」

「哈,有意思,下一次该轮到我玩了吧?」

萧洲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顿了顿。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

然后,耸耸肩,又没什么所谓地转过身去。

勾唇笑着说:「被她听见了啊,那下一次,要换个新点的花样了。」

5

我站在那里,很久很久。

一层寒冰从脚底下生了根,逐渐爬满我的全身。

我连吞咽都有点困难,好像在吞刀子。

然后是颤抖。

控制不住地细微颤抖着。

我转了转眼珠子,无声地看向站得离我最远的庄宴。

嘴唇颤抖着张了张。

想问他,这是真的吗?

当初我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你避而不答。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

可是,这一个多月的点滴相处。

你难道对我就没有一点点,哪怕只有一点的心软愧疚?

庄宴和我对视了三秒,笑意淡了淡。

然后,他平静地移开了目光。

我慢慢闭上了嘴巴。

不必再问,不必再自取其辱。

我明白了他的答案。

我以为我会哭的。

以为我会嚎啕大哭,用眼泪把他们都淹死。

然后看他们恐慌,手忙脚乱的样子。

但是我哭不出来。

喉咙哽咽酸痛,心脏抽搐,遍体生寒。

但是我的眼睛干涩灰败,挤不出一滴眼泪。

也说不出来一句话。

我就这样安安静静地站在他们中间。

被环绕在四周尖刀一般的讥笑裹挟着。

等到他们笑够了,慢慢停下来。

开始疑惑起我死寂一样无动于衷的奇怪反应。

我才轻轻呼出一口浊气。

用沙哑到有些难听的嗓音。

对他们说:「……我们绝交吧。」

从那天以后,我休学了。

紧接着,我爸的口碑和生意都急转直下。

可他不甘心,总觉得自己能东山再起。

于是我们家的境况越来越糟糕ẗű₊。

如果不是我妈手里Ţú₊还紧紧攥着一笔钱,不准他动。

恐怕我就连学都上不起了。

我们从富人区搬了出去。

我卖掉了自己所有的奢侈品,包括机车、钢琴和名表。

看着自己账户上增加的金额,我的焦虑才有所缓解。

除此之外。

我还让我的男朋友凌萧帮我劝劝我爸。

他成绩好,早在高中就创业成功,有了自己的事业。

处理起生意上的事总比我这个差生好。

使唤他,我毫无心理负担。

恢复上学的第一天。

凌萧的司机专门绕到我在郊区的新家来接我。

我卖掉了车,但生活品质却一点也没下降。

到了学校门口,凌萧正绅士地帮我打开车门,想牵我下车。

远处突然一道轰鸣声飞驰而来。

一声刺耳的轮胎擦地声后。

萧洲一个漂移甩尾,停下了他那辆炫酷的黑色机车,摘下头ẗū́⁶盔。

大长腿一迈,脸色很臭地朝我们走了过来。

他盯着凌萧牵我的那只手。

突然,把头盔砸了过来。

我和凌萧被迫向两边分开。

还没来得及生气。

萧洲反倒冷笑着问我:「这就是你所谓的新男友?眼光真烂。」

「什么时候背着我们跟他勾搭上的?」

6

他的语气如此理直气壮。

好像是我背着他偷人一样。

但是,他以为他是我的谁?

我原本还有点生气,下意识想反唇相讥。

可在捕捉到他这一丝有点超出寻常的异样时。

我沉思了片刻。

再抬起头时。

我无视萧洲,只看向凌萧并主动牵起他的手。

语气亲昵地说:「走吧,别理他,一会上课要迟到了。」

原本冷眼对峙的两人,目光顿时都落到了我身上。

凌萧颇有些受宠若惊,立刻就笑了。

我对他的态度只要好一点,他就会灿烂得不得了。

他忍不住黏黏糊糊地凑过来,搂住我的肩膀。

蹭了蹭我的头发说:「好,都听你的。」

一旁的萧洲脸色简直难看到了极点。

他见我们要走。

猛地伸手要来抓我。

却被凌萧早有防备地侧身挡了一下,重重将他的手打了回去。

凌萧将我护在身后。

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说:「你想对我老婆做什么?」

「你老婆??!」

这一声尖锐到近乎扭曲的声音,不是萧洲发出来的。

我扭头。

看见了不知何时出现在另一边的许序言和庄宴。

顿时意识到……今天的课,恐怕赶不上了。

许序言走近一步。

眼神锐利地在我和凌萧身上扫来扫去。

他一改平常装模作样的甜弟作风。

几乎是有些尖酸刻薄地说:「你和她才交往多久就叫上老婆了?要不要脸?」

「姐姐,你听我的,这种不庄重的男人不能要!」

「你要是实在想找男朋友……我可以勉强委屈一下自己,当你的小男友。」

凌萧都要被他气笑了。

他怒斥道:「挖墙脚还当着我的面挖,究竟是谁不要脸?!」

他们俩毫无风度地吵了起来。

伤害性不大,丢人倒是挺丢人的。

我甚至看见围观的大学生里,有人装作若无其事,实则漏洞百出地偷偷举起了手机。

我一点都不想待会在校园表白墙上,看见这场小学鸡互啄里出现我的名字。

于是我拽了拽凌萧的衣角,准备叫他走。

就在这时。

一直保持沉默的庄宴突然开口了。

他的话语很平淡。

却像一把刀子,径直捅进了我的心脏。

「谢颜,只要对你好,你谁都可以,是吗?」

我毫不意外庄宴会知道我和凌萧的故事。

实际只要有人想查,轻而易举就能知道一切始末。

因为凌萧追我并不低调。

甚至可以说得上是轰轰烈烈,狂热且张扬。

他是这个学期才转来我们班的转学生。

虽然他相貌身材都不算差,但一开始,我并没有过多关注他。

我和班上的同学关系都不错,和他也是聊了几句就熟络起来。

偶尔碰见会一起约个饭,讨论下题目。

直到我和庄宴分手的消息传出。

他在我休学的第三天,在医院里找到了我。

和庄宴一样。

他给予了当时精神状态极差的我无微不至的照顾。

变着花样地哄我开心。

并且他不像庄宴。

他毫不隐藏自己的情绪。

一遍又一遍真挚地诉说着他对我的喜欢和一见钟情。

就差把一颗真心剖出来,摆在我面前给我看了。

我安静地观察了他很久。

最后在收到了我委托的私家侦探的回信后。

我答应他,成为了他的女朋友。

阳光明媚得有些刺眼,让人心生憎恶。

我恍惚间回过神。

看向还在等着我答复的庄宴。

咧开嘴,对他笑着说:「是啊,怎么了?」

「谁对我有用,我就会喜欢谁,当然——除了我的前任。」

7

其实我没想到。

我和凌萧交往的事,会对这三个人影响这么大。

看来一开始,我说我有男朋友了。

他们是真的没一个人相信。

我和凌萧赶上了第二堂课。

因为没什么好位置了,只好坐在了前排。

结果刚一落座,许序言就迅速在我空着的另一边坐下了。

紧接着,身后两张椅子也传来吱呀的响动。

凌萧有些咬牙切齿,但无可奈何。

就这样,我在周围暗流涌动的诡Ṱũ̂ₔ异氛围中,上完了一整堂课。

期间除了许序言按捺不住。

装出可怜巴巴的模样,问我:「姐姐,你跟他是认真的吗?」

在没得到我任何回应,失落又怔然地低下头去以外。

其他两个人还算沉得住气。

于是。

在放学后,凌萧凑过来和我说话,我点点头。

其实没听他到底在讲什么。

不外乎是点了我爱吃的外卖,给我买了花或者小甜品。

无所谓。

我贴近他,奖赏般地在他侧脸上,印下一个吻。

哗——

身后各种笔和书本猛地散落一地。

椅子发出尖锐的声音。

但处在风暴中心的我们好像浑然不觉。

我是无动于衷。

凌萧则是在我亲他的那一刻,脸色瞬间爆红。

他头顶冒着热气,眼神都有些涣散了。

根本注意不到周围的动静。

但是他垂眸盯着我的嘴唇,咽了咽。

仿佛觉得不满足。

下意识还想凑过来继续吻我。

——却吻到了一只明显属于男人的手背。

凌萧脸色骤变,晦气地后退。

然后抬头瞪去。

视线在半空中和萧洲的对上。

似乎响起了电光火石的噼啪声。

下一秒两人同时站了起来。

眼看就要大打出手。

我突然开口叫住他:「萧洲。」

不是叫的凌萧,而是萧洲。

两人的动作硬生生止住,萧洲侧目朝我看过来。

眼神里竟然透露出一股隐约的期待。

他在期待什么?

他以为,我会说什么?

我笑了下,看着他。

缓慢地说:「哪怕你把他赶走,我也不会选你当我男朋友的。」

萧洲的表情先是一滞。

随后,仿佛被针扎了一样,整个人反应大到可怕。

他哈了一声,好像听见了什么搞笑的事。

整个人无语至极又想讥讽地笑。

最后却是恼羞成怒地凶我说:「你以为你是谁?你算什么东西?!」

「还妄想我当你男朋友?别太自恋了行不行?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们谢家……」

他气到口无遮拦,胡乱攀咬攻击。

简直就像破防了。

一旁的庄宴突然给了他一个肘击,制止了他。

「闭嘴吧,转头后悔的又是你。」

庄宴看着我。

脸上是难得的沉重和困惑。

他说:「我只有一个问题。」

我以为他又要说出什么过分的话。

笑意都收敛起来了,皱眉盯着他。

结果,庄宴问的却是:「为什么你没有亲过我?」

我反击的话来到嘴边。

又圆滚地落了回去。

我甚至怀疑自己是耳背了没听清:「……什么?」

庄宴又重复了一遍。

得不到答案就不罢休一样。

「明明我和你交往的时间比他更长,我和你相处的时间也比他更久。」

「为什么,你亲了他,却不曾主动亲过我?」

8

教室里空荡而安静,只剩下了我们几个。

庄宴的疑问掷地有声。

所有人都在等着我回答。

但我只想冷笑。

我的视线转了一圈,把他们三个人的表情都纳入眼底。

然后我嗤笑了一声。

说:「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有什么脸来问出这种话?」

「怎么,你们是都失忆了吗?」

「忘记我说过的,我们已经绝交了?」

我当着他们的面,牵起凌萧的手。

用最不耐烦的语气,就像曾经他们无数次对我那样。

「滚远点,别来烦我。」

凌萧反握住我的手。

像只斗胜的公鸡,趾高气昂地牵着我离开。

在我们走到门口的时候。

许序言突然大喊了一句:「我没有答应和你绝交!」

「姐姐,我承认当时打赌捉弄你是我的不对,你怎么罚我都可以!」

「求你别生我的气,更不要和他走,好不好?」

许序言红了眼眶,表情可怜。

这次看起来不像演的。

他喃喃地说:「我现在才发现,我其实是喜欢你的……」

但回应他的,只有我毫不留情的嘲笑。

我诚心反问他:「你的喜欢,是什么好东西吗?」

「它不会让我觉得惊喜,只会让我感到恶心。」

许序言错愕地看着我。

眼泪止不住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以前我是真心把他当自己的亲弟弟看待的。

宠着他哄着他,连他对我的冒犯也当小孩子不懂事忍了。

可架不住,他一而再再而三。

拿我的真心踩在脚底下践踏。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走了。

坐在凌萧的车内,他一直伏低做小哄我开心。

我忽然问他:「今天是我们交往第几天了?」

凌萧愣了下,下意识回答:「第二十九天。」

我已经有些厌烦了。

只想快点结束这一切。

于是我笑Ţŭ₌着对他说:「那你明天来我家吧,我们交往满一个月,总要庆祝一下。」

凌萧虽然没听过这种恋爱满月庆祝法。

但还是很顺从地点点头。

并有点紧迫地表示,那他要抓紧时间挑礼物了。

我说我也给他准备了一个礼物,绝对会让他意想不到。

凌萧追问,我却说要保密。

搞得他的好奇心和期待值不断拔高。

等第二天,他来到我家。

被我用绸带绑住眼睛时。

他的呼吸都变慢了,喉结不断上下滚动。

他有点不敢置信地试探着问:「老婆,你说的礼物不会是……」

「嘘,不要乱猜。」

我伸出食指抵住他的嘴唇。

然后拉着他,把他按在一把椅子上。

凌萧紧张又有点无措地抓着裤腿,背挺得笔直。

全程都无比配合。

哪怕我让他脱衣服,用绳子把他捆绑起来。

他也红着耳朵照做。

只嘟囔一句:「……原来你喜欢这样的?」

他的呼吸越来越粗重,身体反应也变得明显。

一切准备就绪。

我打开房门,房间里顿时响起几道脚步声。

凌萧警觉起来,侧头问:「老婆,是不是有其他人进来了?」

下一秒,他眼睛上的绸带被解开。

凌萧眯了眯眼睛。

随后,他瞳孔骤缩。

震愕地看着摆在面前的摄像机。

以及房间里突然多出来的五个身材魁梧的男人。

我对他再也露不出笑脸。

面无表情地问他:「萧凌,我给你准备的礼物,你还满意吗?」

9

从他出现在医院的那刻起。

我就对他起了很重的疑心。

果然,我委托的私家侦探给我带来了意想不到的信息。

凌萧,实际上叫萧凌。

萧家的私生子,萧洲尚不知道的弟弟。

他本来跟母亲一起被养在国外。

但随着年纪见长,野心也变得越来越大。

他觉得自己能力足够强,完全可以取代萧洲,所以私自回了国。

他恨这个被当做独子享尽一切资源和财富的哥哥。

恨他,也恨他所珍爱的一切。

所以,他跟随萧洲的目光,盯上了我。

虽然我和萧洲彼此都完全不信对方喜欢自己。

但在外人看来,萧洲对我的喜欢,简直不要太明显。

就像情窦初开却不懂如何去爱的毛头小子。

除了捉弄自己心仪的女孩,想尽一切引起她的注意。

脑子里再没有别的办法。

萧凌想毁掉他,但他太不好接近。

于是他只能舍近求远,先毁掉我,来让萧洲感受到痛苦。

导致我突然承受了一场无妄之灾。

如果不是我后来又找到了四处躲债的周遇城。

逼他说出真相。

恐怕我也不会知道萧凌藏在人后那扭曲的阴暗心理。

「……你为什么不怀疑庄宴?明明最后捡漏的人是他。」

萧凌也不装了。

他扫了眼周围这群人,强撑着镇定拖延时间。

他不知道。

哪怕绑架这件事刚好撞上庄宴他们三个捉弄人的赌约。

我也从来都没怀疑过他们之中的任何人。

毕竟从小一块长大。

对他们的这点了解,我还是有的。

否则,我要是恨错了人,不是正合萧凌的意了吗?

没给他拖延时间的机会,我转身离开。

我雇来的五个男人也开始了行动。

萧凌一下就慌了,大喊着我的名字求饶。

让我不要这么对他。

但是,他没得选。

就像当时的我一样。

很快,厚厚一叠的照片被洗出来。

我得到了我想要的东西。

我虽然有仇必报,但也不是不讲理。

所以我没有真的让那群人侵犯萧凌,而是只让他们用了道具。

并一张张拍下了萧凌屈辱流泪的表情。

从这一刻开始,萧凌要想再对我动歪主意。

就得掂量掂量我手里这一堆他的私密照。

要是泄露出去,他能否承受得起。

先是绝交,再是复仇。

做完这一切,我一下就丧失了心力。

请假一周独自在家才调理好。

就在我准备继续去上学,开启新生活的时候。

我接到了我爸的电话。

10

再次睁开眼。

是在一间布置豪华,却窗帘紧闭的昏暗房间里。

一股股浪潮般的燥热把我闷醒。

我大口喘息,努力脱掉了身上的外套。

却还是口干舌燥,心烦意乱。

汗水打湿了我的头发,我呆呆地盯着天花板。

正迟钝地回想着在此之前发生的事。

身旁的被子突然动了一下。

紧接着是一道沙哑的男声:「……你醒了?」

我吓了一跳,又觉得这声音熟悉。

迟疑地说:「萧洲?」

萧洲没有应。

但呼吸和我一样急促、粗重。

饶是我再迟钝,这会儿也想明白了。

我们俩都被下了药,锁在了一个房间里,一张床上。

是……谁?

我越细想,慢慢后背发凉。

从心底里抗拒抵触那个答案。

萧洲像是终于忍不住了。

他忽然翻了个身,把我压在身下。

滚烫的吻胡乱落在我脸上。

边亲,还边急躁地追问我:「为什么不回我信息?为什么拉黑我?……我就这么让你讨厌吗?」

「我……我之前骂你的话,都不是故意的,我说的都是反话!」

「我不想跟你绝交,一点都不想!」

我忍无可忍,踹了他一脚。

但因为浑身疲软无力,这一脚根本毫无力道。

我只能骂他:「闭嘴!我不想听!你给我住手……别扯我衣服!」

萧洲的动作堪堪止住了一瞬。

他像是陷入了巨大的挣扎与纠结当中。

但最后,他给我的回答是——

「……我对你有用,颜颜,你家的公司,我会帮你的。」

有了看似对我很重要的补偿后。

他彻底说服ťú₍了自己。

任凭欲望占了上风。

此后我的挣扎和抗拒都化作了助情的燃料。

在这团熊熊燃烧的火焰中。

我悲哀地发现。

原来我曾经真心喜欢的人。

他其实,不过如此。

没有人救我。

这扇紧闭的门最后是被踹开的。

先进来的人是庄宴。

他在看清床上的混乱景象后,脚步一顿。

转身阻止了其他人继续入内。

但是没拦住许序言。

许序言像个炮弹一样猛地冲过来。

把萧洲从床上拽起来就打。

表情凶狠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说好了公平竞争的,你竟然用这么无耻的手段?!」

萧洲无话反驳。

但硬扛着挨了几拳后,见许序言还不停手。

就开始还手,两人厮打在了一块。

我恍若未见,目光落在了仍站在门口的庄宴身上。

然后努力朝他抬起了手。

庄宴见状,终于不再犹豫。

他立刻上前,脱下自己的外套将我包裹住。

拍着我的背轻声哄道:「没事了,没事了,我在。」

我在他怀中无声落泪。

用只有我们两个能听见的声音。

委屈而悲伤地看着他的眼睛,说:「我喜欢的人……一直是你。」

「对不起。」

庄宴猝然攥紧了我的手腕。

他的呼吸急促几息,又慢慢放轻了。

他松开我的手,却把我搂得更紧。

重复着说:「你没有错,不要道歉,别跟我道歉,你没错……」

说到后面,他嗓音都有些哑。

好像压着浓重的懊悔,「是我,明白得太晚了。」

11

庄宴抱着我离开了。

他很有远见,带的人更多。

萧洲和许序言都没能拦住他。

而我爸后知后觉地从人群里冲出来。

他不懂为什么他给萧洲下了药,最后却是庄宴带走我。

但是无所谓。

谁带走了他的女儿,谁就要给他支付报酬。

他的公司快破产了,他需要有人无条件帮他一把。

他不甘心,他觉得他还年轻,还能重回巅峰,再辉煌一次。

他在背后大声叫嚷,也叫我的名字。

但我搂着庄宴的脖子,靠在他怀里。

一言不发,只是低声啜泣。

泪水逐渐打湿了庄宴的衣襟。

我知道,他一向对此没有任何办法。

果然不必我开口求助。

庄宴就寒着一张脸,吩咐保镖把我爸拦得死死的。

还让人拨通电话打给他父亲。

请求他出手。

务必要在最短的时间内。

让我爸彻底破产,并且永不翻身。

直到这时。

我才在他怀里抬起头来。

眼眶通红,哽咽着对他说:「我想……找我妈妈。」

庄宴低头看着我。

眼里的感情, 几乎要柔软得溢出来。

他亲了亲我的额头, 轻声说:「好, 我帮你。」

庄宴在一家私人医院里, 找到了被囚禁的我妈。

她的精神状态不大好, 但好在身体其他方面都正常。

我们母女俩在某些方面来讲。

还真是一脉相承。

一直到现在, 她才肯向我透露所有的事情。

原来我之前的怀疑, 都是错的。

我们家落魄, 其实跟庄、萧、许三家都没关系。

是我爸一直故步自封, 不愿意接受时代的发展变化。

还用着二十多年前的陈旧方法管理公司。

导致生意越来越差。

他心中郁闷,酒后出了轨。

被我妈发现后, 两人争吵了无数次。

但为了我, 妈妈一直隐瞒着这件事。

只希望他早点醒悟,回归家庭。

却没想到, 他越来越荒唐。

甚至畜生到卖女求荣。

最初那场尴尬的相亲宴, 其实也是他提议的。

那天过后,妈妈就起了疑心。

而他为了不让自己之后要做的事情提前败露。

找了个机会, 把妈妈关在了这家医院里。

恰好我当时正因为绑架的事忙得焦头烂额ţű̂⁰。

不想家里人担心,刻意和他们减少了联系。

这才没逃过亲生父亲给我下的套。

事已至此。

妈妈也彻底看清了, 打算跟那个人渣离婚。

而庄宴以我不能没有人照顾的理由。

把我带回到了他那间私人公寓里。

12

因为独占我。

庄宴和萧洲、许序言彻底闹掰了。

他们从儿时起就形影不离的关系, 变成了一见面就要拳脚相加。

根本不用我再多说什么。

庄宴恨萧洲,恨到了骨子里。

夺妻之仇,不共戴天。

其实萧洲被下药之后, 是有机会挽回阻止的。

但他没有选择离开去求助。

而是一直守着我,直到药效彻底发作,再也控制不住。

我何其无辜啊。

被强迫, 被欺负了。

只能委屈地蜷缩在庄宴的怀里哭。

藏了十多年的秘密, 因为这件事的打击, 再也藏不住。

原来我一直喜欢的人,竟然是他。

以他的聪明才智,恐怕隐约察觉到了我对萧洲别样的感情。

但不能十分确定。

所以在听到那句对不起后。

庄宴欣喜又慌张无措。

没想到是他。

随后弥漫整个胸腔的, 是对我无尽的心疼怜惜和愧疚。

他做了一件事。

让他和萧洲的关系,从此再没有转圜的余地。

——他帮了萧凌一把。

让萧凌在萧洲浑浑噩噩, 被众人痛心谴责时, 完美地出场了。

这下整个萧家彻底乱了套。

萧洲稳固的继承人的位置,二十多年来头一遭有了动摇。

因为这件事萧洲焦头烂额。

即便再恨, 也没法马上来找庄宴的麻烦。

但还有一个死缠烂打的许序言。

庄宴暂时没找到能重创他的把柄。

所以这段时间被缠得颇有些头疼。

我漫不经心地安慰他。

偶尔敷衍地给予几个亲吻。

庄宴就安静且满足了。

不满足也没办法。

我经历过那种强迫。

庄宴对我小心翼翼, 怕我仍有心理阴影。

所以不敢提出更过分的亲昵举动。

就在他应付另外两人的时候。

我妈办完了离婚手续,已经在我的安排下出国了。

我决定要走的这天。

想了想, 还是给庄宴留了个礼物。

一支普通的钢笔,没什么别的含义。

要真说起来。

可能它的作用, 是时不时提醒庄宴,我们曾经交往那段时光的美好。

让他无法轻易地从回忆里走出来吧。

他其实早就对我动心了的。

我后面才迟钝地发现这一点。

可惜他自己看不清。

而等我发现的时候。

他已经骗了我,也把我对他的心动给一并碾碎了。

晨曦乍破,晴空万里, 今天是个好天气。

我在海洋的彼岸落地, 打开手机。

上面显示庄宴打给我的七十多个未接来电,和一百多条信息。

看不出来,他还有这么穷追不舍的时候。

只一瞬的停顿。

庄宴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我毫不犹豫地把他拉黑并关机, 抽出了电话卡扔掉。

抬起头,远处妈妈已经在向我招手。

我拽着行李小跑向她奔去。

从现在起,我的新生活正式开始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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