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重生后,立即来同我提亲。
上一世,我助他位极人臣,却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
我死后,他八抬大轿娶我怀有身孕的妹妹进府,珍之爱之。
原来,他们早就暗通款曲,我只是他们重修旧好的阻碍。
十七载恩爱夫妻,竟是南柯一梦,骗局一场。
这一世,迎着他胸有成竹的目光。
我冷声呵斥。
「我玉氏贵女,也是你这种寒门出身的穷举子能肖想的?
「来人,给我打死这个想攀高枝的贱人!」
1
裴玠错愕地听着我羞辱他的话。
不明白,为什么我与上一世完全不同了。
他来不及拿出手中婚书,就被我府上的家丁打断了三根肋骨。
他匍匐在地苟延残喘,手中婚书被他吐出的血水染脏。
他恨声拍地,面目狰狞。
「玉芜,你我是有婚约的!」
花盆底的鞋踩上他的指骨,断骨之声令我愉悦畅快。
我弯腰捡起两家父母写下名字的婚书,一点一点撕了个粉碎。
「我毁约了,你待如何?
「你又能如何?」
他眼里的光一点点暗淡,攥紧的手绝望地松开。
如今,我是高高在上的相府嫡女。
而他,不过是个穷苦庶民。
他什么都做不了。
2
妹妹玉棠骑马气喘吁吁地将我爹从宫里找了回来。
她生怕我嫁不了裴玠,她和她「娘」就看不了我的笑话了。
上一世,父亲陷入贪污军费的案子里。
裴玠安慰我。
「你别担心,我会替你从中斡旋,向陛下求情。」
彼时,他已经是陛下身边的近臣。
我将家中所有的钱财都拿出来给他打点。
可他进宫面圣后,原本尚有希望的案子突然了结。
我举族倾覆,满门抄斩。
唯有妹妹和苏姨娘母子躲过一劫。
我这时才知道。
玉棠根本不是我的亲妹妹。
苏姨娘当初与我娘同日生产。
她买通产婆,将自己生下的女儿和我娘生下的儿子调换。
她养了我弟弟一段时间。
在娘家侄儿出生后。
再次狸猫换太子。
她将我弟弟抛入河中。
将娘家侄儿抱在跟前抚养,记在我母亲名下。
成了我爹唯一的嫡子。
我家出事前。
玉棠就已经和裴玠暗通款曲。
还怀了他的孩子。
而我多年不孕。
便是因为这些年裴玠每次与我行房后……
都会将避子药掺在我的饮食里。
唯一一次,他忘了。
我有了身孕。
我盼望着孩子的到来。
可没多久,我就小产了。
到死我才知道,是玉棠的手笔。
她送给我未来孩子的平安符里掺了麝香。
她甜甜地同我笑,同我说。
「一定是个小侄儿,看,姨娘为他求的平安符。」
她撩起衣裙,委屈地让我看她破皮的膝盖。
「九百九十九层台阶呢阿姐,我一路跪上去的,你看,我对你多好呀。」
是啊,太好了,好到要我不得善终。
我死后,裴玠八抬大轿娶了玉棠。
他们洞房花烛。
我曝尸荒野,任野狗啃食。
我不甘心。
我凭什么甘心?
3
我爹抢过家丁手里的棒子怒摔在地上。
他亲自扶起被打得只剩一口气的裴玠。
吼着让人去请太医。
裴玠眼里闪过一丝喜悦,朝玉棠投出感激的眼神。
玉棠朝他俏皮地做了个鬼脸。
她余光瞥了眼我,故意甜甜地朝裴玠喊了声。
「姐夫。」
我一巴掌将她扇得嘴角流血,磕在地上。
她发懵地看着我。
连她一贯擅长的掉眼泪扮委屈都忘记了。
是啊,前世这个时候,她是我最疼爱的妹妹。
我怎么舍得对她动手。
娘亲只有我们两个女儿。
无论是宴会还是家宴。
娘亲都因没有儿子被人耻笑。
玉棠也被怨怪是女儿身。
小小的她扑在我怀里,同我说对不起。
「阿姐,都怪我,我若是个儿子就好了,你和娘都有人撑腰了。」
十二岁那年,我被苏姨娘的儿子玉成推入河里,嬉笑讽刺。
「等你娘死了,等我长大了,我就让你的夫君打死你!打死你!」
玉棠奋不顾身和他厮打起来,险些破了相。
「你欺负我姐姐!我杀了你!」
她护着我,像头狼崽子。
这样的小妹,我如何能不宠她、不疼她、不信她。
可从什么时候开始。
她变了样,也对我和娘狠了心呢?
我厉声诘责。
「我尚未出嫁,与裴公子也是初识!
「你怎能污我名节,玉棠,你这是逼姐姐去死吗?!」
爹原本想问责我怎么能打妹妹,闻言也皱了眉头。
「玉棠,你简直胡闹。」
玉棠红了眼睛,呜呜地哭了出来。
「我……我就是开玩笑嘛!」
看着我爹心疼的目光,我吼道。
「一天到晚就知道哭!家里死人呐!晦气东西!滚回你的房间去!
「你一个还未及笄的姑娘,这种场合是你该来的吗?!
「外男面前哭哭啼啼,忸怩作态,你哪有半点大家闺秀的端庄大方!我平日教你的简直是喂了狗!」
我爹沉下脸。
「玉棠,你姐姐说得不错,外男在场,回你的房间去。」
玉棠傻傻地看着我们,这下是真的哭了。
她捂着红肿的脸委屈地跑了。
裴玠心疼不已。
他都被我打得快死了,还有空心疼别人。
他还真是对玉棠情意绵绵呢。
既如此,我怎好夺人所爱,不成全他们这对狗男女呢?
4
裴玠知道我爹古板,最守诺言。
当年,我爹赶路科考,被人偷去盘缠,饿晕在荒野。
是裴玠祖父将他捡回了家。
我爹受了裴玠祖父的一饭之恩。
这才为子女订下婚约,许下诺言。
现在裴玠看我爹对他上心的态度,便知道这桩婚事即使我千般不愿,也能作数。
太医来后,为裴玠诊断。
「这伤太重了,即使治好了,一到刮风下雨腰也会刺骨地疼,终生难愈啊。」
我爹怒不可遏,指着我骂道。
「混账东西,你竟如此狠毒!
「君子一诺!你怎能这样跋扈!你还打人!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是我为你亲自定下的婚事!由不得你说不!」
我慢悠悠地坐在太师椅上,看着裴玠唇边压不住的笑意,漠然道。
「我不嫁,要嫁爹你自己嫁。
「当初吃裴家那碗饭的人又不是我,凭什么要我下嫁给这种穷酸腐儒。
「穷得都揭不开锅了,还想娶妻,真是不要脸!
「满京城里打听打听,谁家上门提亲,孤身一人连聘礼都没有一样,我呸!」
裴玠难堪地捏紧了拳头,看我的目光如尖刀般凌厉。
他是一路穷大的,偏偏自尊心比谁都强。
上一世,我嫁他前,娘亲亲自去了一趟他家中。
茅屋两间,被隔成四间。
里面不仅住着裴玠的父母,还有裴玠的弟弟妹妹。
屋子漏雨,连地龙都没有。
家里只有几亩薄田度日糊口。
我娘差点当场晕倒,回来狠狠哭了一场。
从来话都不和我爹多说一句的人。
为了我,和我爹又吵又闹,逼着我爹退亲。
我爹不同意。
娘横了心,要和我爹和离,将我带走。
她不愿意因为我爹守诺,就断送我的一生。
「什么狗屁名声,那些都是虚的!我女儿的一辈子才是真的!
「骂我,让她们来骂我,我不怕她们对我口诛笔伐!
「就算是让我短折十年!二十年!三十年都行啊。」
娘捂住脸,眼泪成河。
「给他们钱,多多的钱不行吗?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我女儿去受罪……」
我爹声音冷漠,像一块又冷又硬的石头。
「不行,阿芜必须嫁。」
就在这个僵持不下的关键时刻。
裴玠的母亲带着弟弟妹妹跪在相府门口痛哭流涕。
「亲家母若是嫌我们是个累赘,不想女Ŧü⁵儿嫁来受苦。
「老婆子我们一家现在就可以跳河,可千万不要影响玠儿的婚事啊。
「他是真心喜欢你们的女儿啊!
「虽然我公公对亲家公有救命之恩,我们两家也有了婚事。
「如今亲家公飞黄腾达,想要悔婚我们也只能认了!民如何能同官斗呢。」
流言蜚语满天飞。
我爹气得吐血。
娘也急怒攻心,一病不起。
朝堂上同我爹有过节的官员,一封封奏折上达天听。
最终,陛下发怒。
一句话敲定了这桩婚事。
我成了裴家妇。
木已成舟。
我娘心疼我,只能嫁妆给得多多的。
又辟宅院,又给丫鬟,又赠田地。
我出嫁那Ŧůₘ日,娘亲红了眼睛软了语调,央求裴玠,说尽好话。
「阿芜性情刚直,要是惹得姑爷不高兴了,姑爷千万见谅,只管来告诉我,不要骂她,更不要动手……」
话还未说完,眼泪便落了下来,哽咽不止。
裴玠答应的好好的,也享受尽了我娘的馈赠。
可新婚夜。
他冷脸掀开我的盖头,劈头盖脸质问我:
「玉芜,有意思吗?你母亲用得着拿钱来羞辱我吗!」
见我脸色乍寒。
他才软了声音,跪在我脚下,眼睛通红。
「你嫁给我,就是我的Ṭű̂ₐ妻子,难道我会对你不好吗?
「我裴玠,就是饿死,也不会少你一口饭吃。」
我虽从来不信他的话。
又膈应他母亲的所作所为。
可为了父亲的仕途,为了让娘亲安心。
婚后,在外,我助他科考,替他打点官场。
在内,我侍奉公婆,替他抚育弟妹。
我不求爱情,也不稀罕他的爱。
我只给恩情,但求他们有点良心。
可恨我前半生足不出户,见识到的人太少。
不曾想过,这世上还有这样恩将仇报的人家。
竟将忘恩负义演绎得淋漓尽致。
这一世。
这样「好」的人家。
我怎么能不便宜了我的好妹妹呢?
做续弦多委屈她啊。
她这样锦绣堆起来的娇娇小姐,合该做正室娘子才是!
5
我爹将裴玠留在了府上养伤。
她母亲果然如同上一世一样,四处说她儿子与玉氏女有婚约。
我安插在裴玠客房外的丫鬟告诉我:
「二小姐每天夜里都会跑去偷偷看裴公子。
「还亲自给裴公子熬药做糕点。」
丫鬟说这话的时候,我将爹娘喊了来。
「爹,你可别点错了鸳鸯谱,到时候两个女儿闹起来,一女争二夫的风流事从相府传出去,你脸上可不好看啊。」
我爹脸黑了下去。
爹走后,我看着娘不忍的眉头。
命人将一个小厮打扮的少年带了进来。
我的亲弟弟并没有死。
而是被一家姓周的人家捡了去。
取名周谒。
周谒和裴玠是同批的考生。
上一世,周谒考上榜眼。
玉棠却跳出来说,周谒妄图非礼她。
致使周谒被考官划去名次,赶出京城,坠崖身亡。
裴玠这才顶上榜眼的位置。
可恨我眼瞎心盲,不曾看见他们上一世这么早就有了勾连。
昨日,我乔装打扮夜半出门,与周谒相见,将一切告知。
这才有了今晚的母子相认。
看着他们母子垂泪的场景。
想起上一世弟弟前程尽毁、粉身碎骨的惨状。
我不禁悲从中来。
这一世。
我要周姨娘算盘落空。
裴玠青云路断。
玉棠再无我娘作为依仗。
6
我爹不信我的话。
他夜半起身,亲自去了一趟裴玠的院子。
果然看见玉棠贴心地在喂裴玠喝药。
两人郎情妾意,像一对恩爱夫妻。
他唉声叹气地走了,无奈地对我说。
「你既然不愿意嫁,就算了。
「婚书上写的是我女儿,也没有说一定是大女儿。
「棠儿既然喜欢他,也只好成全她了。
「等裴公子好了,就让棠儿嫁过去吧。
「如今你什么都不要说,就让他们二人慢慢培养感情,免得你插进去,再生事端。」
我爹继续说道。
「宫里要为太子选太子妃,京中有女儿的人家都奉命要将未嫁女的生辰八字递上去。
「本来是要将你妹妹的送上去的,如今也只能送你的了。
「但也只是走个过场而已,玉氏女做不了太子妃。
「陛下今年会开恩科,届时小王爷也会科考,若他榜上有名,我便应了王府的提亲,让你嫁过去。」
我点头应好。
小王爷德才兼备,重情重义。
的确是个好夫婿。
可我想到心里的那人,不由有些难过。
我想嫁的人,两世,竟都是妄想。
7
玉棠记恨我打她的那一巴掌。
父亲在时,她又是乖妹妹乖女儿。
父亲走后,她对我全无好脸色。
「说起来,姐姐那天打我,是因为恼羞成怒吗?
「可你再怎么怒,你打我有什么用,你还不是要嫁给裴公子。
「我提前叫一声姐夫怎么了?
「姐姐还不知道吧,裴家穷得都揭不开锅了,要不是爹送了点银子过去,只怕你那未来婆婆都要去乞讨了。
「不过姐姐千万别担心呢。」
她眉眼弯弯。
「前不久,父亲给我拿来在京勋贵子弟未婚的画像让我挑选。
「姐姐,你说我是选承恩王府的小王爷,还是选静安侯府的小侯爷呀,好难选呀。
「不过不管选谁,我都不会忘了姐姐的。
「到时候姐姐求我替姐夫疏通官路的话,我一定会为你向我未来夫君说好话的。」
她掰着手指头算。
「裴公子学业有成,他入官场肯定能扶摇直上的。
「我算算姐姐要等多少年!」
她惊喜地伸出一根手指。
「只需要十年呢!」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轻飘飘道。
「希望你出嫁的时候,也能笑得这么开心。」
她哼了声。
「我自然开心,比不得你从今往后,再也笑不出来了。」
外面来人,说是裴玠找我有话要说。
玉棠莞尔一笑。
「快去吧快去吧,可别让你未来的夫君等久了呢。」
8
裴玠躺在床上不能动弹。
他将屋内伺候的人都遣到了门外。
只有我们两人时,他死死拽住我的手腕,低声阴狠道:
「玉芜,你也重生了对不对?」
「你以为你重生就能改变什么吗?你一样要嫁我,别忘了上辈子是谁给我们赐的婚。
「你跑不掉的。
「你若是再敢欺负玉棠,婚后,我要你好看。」
我嫌恶地甩开他的手。
「你这么喜欢她,怎么不娶她?」
裴玠抿唇,有一瞬的狼狈。
「玉棠金尊玉贵,怎能受苦?」
继而快意道。
「还要劳烦你做几年的裴夫人,替她守好这个位置。」
我拿出帕子,细细擦过被他碰过的地方。
「裴玠,珍惜现在你能和我躺着说话的日子。ƭú²
「要不了几天,再见到我时,你就要跪下同我说话了。」
他轻蔑地嗤笑。
「做梦。」
他不知道,就在一刻钟以前,太子燕璟遣贴身暗卫告诉我。
钦天监合了我和他的八字,告诉陛下。
「此女,与太子相合,贵不可言。
「有她辅佐太子,太子他日ŧű̂ₔ必是一代明君。」
陛下落下朱批。
我如今已经是内定的太子妃了。
看Ťů₈着裴玠脸上令我作呕的笑意。
我决定,先不告诉他。
我即将如愿以偿,嫁给我的心上人了。
且让他傻子似的自娱自乐几天吧。
9
我从裴玠院子里出来。
正好碰上我爹下朝回来。
他脸上原本带着愉悦的笑。
见到我后,瞬间沉了下去。
我这才看见他身侧站着一个端方温润的少年。
正是太子燕璟。
我自小就偷偷喜欢的人。
说起来,他也算是我的恩人了。
上一世,我爹出事后。
他因是我爹的学生,也跟着受到波及。
陛下疑他有谋反之心,将他囚禁在东宫。
他明明可以在这个时候割袍断义,大义灭亲,上书斩断和我爹的所有联系,以求明哲保身。
可他没有。
他几次上书,都是为我爹陈情。
因为这份不肯退让的决心。
陛下即使震怒,却也命人好好调查我爹的案子。
后来,我全家因裴玠满门抄斩。
燕璟一脉也因失去我爹这个丞相元气大伤。
燕璟韬晦蛰伏多年,才胜了三皇子,继承大统。
燕璟登基的第十年,羽翼终于丰满。
这时,所有人都已经忘了曾经显赫一时的玉家。
他却依然记得。
他不顾群臣反对,翻出这桩旧案,解我全家冤屈,将裴玠一流就地正法。
我恨意消弭,得以轮回。
他却死在了这个冬天。
他半生,无妻无子。
死后,群臣有了新帝。
很快,便不再有人记得他。
给他上贡的子侄,为着他喜欢吃什么吵来吵去。
最后放的还是他不爱吃的。
我气得在空中跳脚。
太子殿下,他爱吃糖的呀。
怎么能都不记得呢?
他该多难过啊。
10
我怔怔地看着燕璟,陷入旧事的回忆里。
我爹疾步走来,推了我一把,才将我唤醒。
「我警告过你,离他远些,以后他就是你妹夫了!」
「玉芜,燕璟才是你未来的夫君!」
看着我爹压低声音在我耳边咬牙切齿的样子。
我不由得想笑。
燕璟是来送礼的。
他打猎猎了几只活雁,亲自送来了我家。
我笑着问他,像小时候一样叫他。
「璟哥哥,这是你给我的聘礼吗?」
我爹眼睛都瞪大了。
怎么也想不到我这样离经叛道。
敢说出这样没规矩的话。
燕璟愣了一瞬,继而眼里浮现清淡笑意,温柔地点了点头。
「嗯,是聘雁。
「聘礼还在准备,单子还在后面,不会让阿芜妹妹失望。
「阿芜妹妹有什么想要的吗?只管告诉我便是。」
我认真地想了想,笑道。
「我喜欢红珊瑚。」
这时节,红珊瑚难寻,底下进贡的成色也不好。
他却应了下来,笑意温润。
「好,你等我来下聘。」
太子走后,我爹气得差点和我动手。
「你简直同你娘如出一辙,一身的市井气!
「哪有未过门的新娘子问未婚夫要东西的!还是如此贵重的。」
我讥讽地嗤笑。
「只有没用的男人才怕女人索取。
「有权有势的男子,只怕女子不贪权好利。
「周姨娘要什么,爹你没给过?给不起的,不也是想办法从我娘这里拿。」
他被我落了脸面,却又说不出反驳的话,只能拂袖而去。
当今皇后,乃是继后。
她并非燕璟生母,而是三皇子的生母。
先皇后最喜欢的就是红珊瑚制成的首饰配饰。
燕璟有一套先皇后留下的遗物。
大多数男人总是对与母亲相似的女子产生好感。
我承认我有些贪心。
不仅想做燕璟的盟友。
还想要与他一世琴瑟和鸣、互相扶持。
他是个很好的人,该被好好对待。
10
燕璟来相府送聘雁的事情,很快就一传十、十传百。
大家心里都有数了。
十日后太子选太子妃的宫宴。
人选必落在玉氏女头上。
说起来,我爹是燕璟的老师,他们之间是要避嫌的。
所以上一世,玉棠的生辰八字送入了宫里,毫无悬念地被刷了下来。
这一世,轮到我的八字被送入宫中,结果也该和上辈子的玉棠一样。
陛下忌惮燕璟和我爹走得太近,一定不会让玉氏女做太子妃。
可不曾想到。
我却被留下了,内定成了太子妃。
我爹让人打听其中缘由。
到目前为止,什么都没打听出来。
他怀疑是我做了手脚。
却又找不出证据来。
其实我和他一样疑惑。
玉棠这几日开心得尾巴都要翘上天了,京中贵女邀她赴约的帖子络绎不绝。
因着裴玠母亲四处宣扬她的儿子和玉氏女有婚约。
所以大家都默认,和裴玠定下婚约的是我这个长姐。
那么太子妃只会落在玉棠头上了。
她每日盛装打扮出门前,都要绕半个相府,专门在我面前晃上一圈,才得意地出门。
也不怕走废了腿。
裴玠伤了腿和腰不便出门。
也就不知道这一世的变数。
况且,周姨娘比谁都希望玉棠顺利的嫁给太子做太子妃。
她也好就此扬眉吐气,不必再在我娘面前做小伏低、请安敬茶。
她们都瞒着裴玠,生怕有变故。
可我却是最喜欢热闹的。
我专程去见了裴玠。
他听见脚步声,欣喜道:
「玉棠,你终于来了。」
我笑吟吟露出脸来。
「是我啊,你的玉棠不要你了。
「她就要是未来的太子妃了,正忙着外出交际呢。」
裴玠冷笑。
「不可能,陛下忌惮结党营私,早就看不惯你爹和太子走得近了,怎么可能让玉氏女做太子妃。
「纵然重生会带来变故,但也绝不会有这种变故。」
我摇着手里的团扇,叹了口气。
「你不信,我也就没有办法了。
「玉棠是不是好久都没来了?太医说你已经可以下地了,你要不然自己去找同僚问问呢?
「我骗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裴玠有一瞬的慌乱,他斩钉截铁地打断我。
「我不信,你休想挑拨离间我和玉棠。
「你就是妒忌我喜欢玉棠,不喜欢你。」
我哎了声,强忍着没笑出来。
「去问问啊,裴玠。
「干嘛自欺欺人啊。」
你还以为这世上有人真的会爱你这种穷鬼呢。
「没水总有尿吧。」
他气红了眼,抓着枕头朝我丢来,被我轻而易举地躲开。
我挽起袖子,给了他两巴掌,打得他鼻血直流,骂我都骂不出来。
我揉了揉手腕,神清气爽地走了。
爽!
没过几天,裴玠就和玉棠在外面的院子里争执了起来。
裴玠跛足,追上玉棠。
他看见玉棠艳丽的打扮后,脸色瞬间煞白,声音急促起来。
「你去哪里?你近日为何不来看我了?」
玉棠一开始还应付两句。
可见裴玠迟迟不放她走。
她就要错过宴会的时辰了,不由生了气。
一把将裴玠推倒在地。
「你烦不烦啊,都是要做我姐夫的人了。
「你知不知道,明日就是东宫设宴选太子妃,选的就是我啊!」
玉棠提着裙摆就朝外走,裴玠死死抓着她的衣裙。
「不可能,绝不可能!
「燕璟没有太子妃,他没有太子妃!」
玉棠一脚踢在他的手腕上,犹不解气,又狠狠踹了两脚。
「你咒我!你一个穷举子,竟然敢咒我?!
「若不是看你是我未来的姐夫,就你这样的货色,我呸。
「你一辈子连和我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玉棠趾高气扬地翩然离去,徒留裴玠一人在地上难堪。
裴玠瘫倒在地上,愤恨地落下泪来。
「贱人,贱人!」
他余光瞥见站在垂花门下的我,大声吼道。
「你满意了是吗?你畅快了吧!」
我转身就走。
他却一瘸一拐地追了过来,抓住了我的手,惊慌失措地哽咽道。
「玉芜,如你所愿,我已经知道了玉棠的真面目。
「我也明白了,两世为人,从来都只有你一心一意地为我,为裴家。」
他深吸一口气,将裴家祖传的镯子戴在了我的手上。
「阿芜,我们从头来过。
「浪子回头金不换。
「以后,我会让你做唯一的丞相夫人。」
我晃了晃手腕上的翠绿镯子。
上一世,我出嫁那天。
他将这个镯子作为姐夫给妹妹的见面礼,送给了玉棠。
我有些想笑。
看着他一身狼藉的模样。
我压下心里的恶劣,点了点头。
他激动道。
「等我伤好了,我就娶你。」
我玩味地笑了笑。
「好啊。」
11
第二日一早。
玉棠就早早起来打扮了。
她先我一步出门。
我后一步到场,是因为我将裴玠带来了。
座下除了京中未婚的女子。
另外一边,许多都是来看热闹的学子。
裴玠坐在边缘,冷冷看着花容月貌的玉棠,恨意凛然。
拜完陛下皇后。
燕璟拿着代表太子妃的如意,一步一步走向我。
我身边的玉棠已经忍不住手指都在颤抖。
「殿下果然选我了。」
她小声在我耳边激动地说。
「今日之后,我就有了依靠,有人为我撑腰,我再也不用害怕了,姐姐。」
我冷不丁回道。
「怕什么?怕别人知道你是周姨娘的亲生女儿吗?」
她瞪大眼睛,脸色瞬间白如金纸,身子摇摇欲坠,惊恐Ŧű₅地看着我,全身瞬间僵硬起来。
燕璟已经走近,将玉如意放在了我的手中。
「不!」
两声尖叫突兀地响起,撕裂平静的宴会。
裴玠和玉棠嘴唇颤抖,互相看了一眼。
脑子里都只有两个字。
完了。
陛下冷冷道。
「何人喧哗?」
裴玠和玉棠被陛下身边的公公带了出来跪下。
陛下怒道:
「大胆!太子选妃,你们为何说不!」
玉棠被吓得只知道掉眼泪。
裴玠两世为人,瞬间镇定下来。
「祖父曾为我和玉氏女订下婚约,是以微臣这才殿前失仪。」
陛下道。
「倒也情有可原,你自称微臣,可是前来赶考的举子?」
裴玠叩头,「正是,微臣苦学数年,只为报答君恩。」
当今陛下惜才。
找来学政问了裴玠的功课。
知晓不错后,心情好了些。
他又问了裴玠一些经史子集。
裴玠对答如流。
陛下大喜过望。
「你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深的学识,丞相有福了啊。」
裴玠叩头谢恩,闭眼藏下所有恨意怒火。
一旁的玉棠早已经软了身子。
得知今日的变故,我爹只能放下手里的事情回府。
近日,并州灾祸频发。
他被留在宫中,与几位大人商议对策,已经多日不曾回来了。
回府后,裴玠拦下了我,目光死寂。
他讽刺地看着一旁呆傻的玉棠,捏紧拳头问我。
「你早就知道自己是太子妃了是吗?
「你故意让这个蠢货以为是自己,好让我看清她的真面目是不是?
「玉芜,你的心计竟然这样深。」
我坦然接受。
「比不过你,忘恩负义,丧尽天良。
「至于她——
「你不是爱她吗?」
玉棠这才抬起头来。
她胆怯地看着我,想要质问我,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抚摸着手中的玉如意,凉声道。
「把她带走吧。
「周姨娘活不过今天了。」
玉棠眼里的恐惧蔓延。
她连滚带爬从地上爬了起来,哭着朝周姨娘的院子里跑,一路跌跌撞撞,形如疯妇。
「我不嫁!我不嫁他!我死也不嫁!」
裴玠眼里闪过一丝狠意。
我漫不经心道。
「上辈子,你怎么逼我嫁你的?
「一样的法子,重来一遍,换个人也一样好用,不是吗?」
裴玠离开相府回了家。
裴家和相府的婚事在陛下跟前过了明面。
玉棠嫁也要嫁,不嫁也得嫁。
12
周姨娘比玉棠多活了些年岁,自然不是被吓大的。
一直深居简出的她,保养得很好。
虽然过了三十,但仍勾魂夺魄。
难怪,我爹当初宁愿休妻,也要纳她入门。
周姨娘一边为我爹布菜一边状似无意般说道。
「怎地换了二小姐嫁给裴公子?」
她赌的,是当年的事情死无对证。
是我没有证据。
所以她根本不怕。
我爹刚要说话,我娘就将手里的筷子劈头盖脸摔在了她的脸上。
筷子上的辣油溅到了周姨娘的眼睛里。
周姨娘尖叫一声,捂着眼睛摇晃几下,我伸出脚绊倒了她。
她扑在桌子上,整桌的饭菜,洒得洒,泼得泼。
她精心挑选的衣裙布满油污。
发髻上也沾了饭菜。
一片狼藉。
她疼得直哭。
「救命啊,相爷救我,我的眼睛要瞎了。」
我爹怒道:
「你这是做什么?」
周谒从娘身后走了出来,跪在我爹面前,面无表情地喊了声。
「爹。」
周姨娘勉强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
看见周谒的面孔时,尖叫一声,晕了过去。
一片混乱时,我托住玉棠摇摇欲坠的身子。
「你怕什么?家丑不可外扬。
「你可是爹的亲生女儿。
「你放心吧,你永远是相府的嫡出,是二小姐。
「往后就是裴家妇了。」
玉棠全身发颤,泪流满面。
她求我。
「阿姐,以前是我不对,求求你,救救我。
「我不能嫁给裴玠。
「他如今恨极了我,一定会杀了我!」
我替她整理颊边碎发,轻声笑了笑。
「怎么会?他只会要你生不如死而已。
「答应阿姐,你一定好好活着,不要死得太轻易了。」
13
周姨娘是被生生打死的。
我爹得知真相后,气得吐了血。
周姨娘的儿子,不,侄儿玉成来求情,险些被我爹掐死。
是我拦下了他。
我无奈极了。
「打死就是了,干什么脏了手。」
一夜之间,两条人命。
我要玉棠亲眼看着。
看着自己不久以后的结局。
死太便宜她了。
生不如死,才能解我心头恨。
我爹果然没有处罚玉棠。
娘心软,也没有前世的记忆,更不信鬼神之说。
她养了玉棠这些年,还是有感情的。
是以,在玉棠哭着说不嫁裴玠时。
娘说出了和前世一样的话。
「给她们些钱不行吗?何苦要毁了自己孩子。」
我爹怒道。
「妇人之仁!连圣上都知晓了,她就是死也要死在裴家。」
玉棠寻死觅活地拖着。
我爹头疼欲裂,一堆公务又要处理。
他躲在宫里,我前世未来的婆母却不放过他。
上一世,裴玠的母亲是跪在相府门口。
这一世,却是跪在了宫门外。
我爹气得发晕。
立即加快办了玉棠的婚事。
这一次,即使玉棠要自尽,也不能改变什么。
她被绑着手脚上了花轿。
我娘可怜她,还是给了她一些陪嫁。
我气得头疼。
燕璟安慰我道:
「你娘是个好人。」
我疲惫不已。
「好人,办的不一定是好事,有时候反而损己利人。」
看着他红润健康的脸色。
我不由得发怔。
上一世这个时候,燕璟被三皇子安插的眼线下了毒,昏迷不醒,危在旦夕。
陛下为燕璟挑选太子妃,是为了冲喜。
不等大婚,燕璟便醒了过来。
当初订下的婚事不了了之。
燕璟认了那位姑娘做义妹,替她挑选夫婿,送她出嫁。
这一世,为何有些事情,在冥冥之中全都变了……
变得有利于我。
14
我与燕璟的婚事订在了年后。
裴玠带玉棠回门这日,好巧不巧,赶上了燕璟来下聘。
一箱箱聘礼放满了整座庭院。
院子里摆放不下。
都摆在了外面。
十里红妆也不为过。
裴玠脸色难看至极,玉棠忍不住艳羡地看了又看。
不过三日,她已经消瘦得不像样子,看裴玠的眼神带着浓浓的恐惧。
燕璟另外拿出一个檀木盒子给我。
里面放着成套的一副红珊瑚头面、耳铛、璎珞、手串。
满室生辉。
看见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我忍不住红了眼眶。
因为,这是他母亲的遗物。
上一世,我死后,魂魄不得安宁。
我每次来看她的时候。
都会见到他打开这个匣子,思念娘亲。
可见,这东西在他心里有多重要。
我知晓,燕璟愿意拿出来给我,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这是你很重要的东西,我不能要这个。」
燕璟关上匣子,放在我手里,眼里含着浅浅的笑。
「无妨,母后在天有灵,定会高兴她的旧物找到了新的主人,不曾蒙尘。
「也该高兴,我也找到了所爱之人。」
我如遭雷击。
裴玠捏碎手中杯盏,鲜血淋漓。
「手滑。」
「慢着。」我喊住了他,将那只代表裴家妇的手镯还给了他。
色泽普通,成色极差。
在这满院琳琅满目的衬托下,只剩ţũ̂₅下难堪。
裴玠没接住。
玉镯掉在了地上。
摔得七零八碎。
燕璟淡淡道:
「裴公子,从这些聘礼里挑一样走吧,当作孤替孤未婚妻的赔礼了。」
裴玠红了眼。
「不必了。」
玉棠陪他去厢房包扎。
男子背影仓皇失措,脚步凌乱。
再不见当初的风度潇洒。
15
陛下开了恩科。
这一世,裴玠夺了状元头名,入了翰林。
凭着我爹女婿的身份,又加上前一世摸爬滚打的经历。
他很快站稳脚跟,成了三皇子的心腹。
中秋那日是家宴。
玉棠带裴玠回来一同团聚。
用饭时,裴玠搂着玉棠的腰,笑道:
「岳父、岳母。」
他目光落在我身上。
「阿姐。
「玉棠怀孕了。」
相府许久没有添丁的喜事了。
爹娘都很开心。
玉棠久违的眼里也有了点笑意。
她虽仍旧惧怕裴玠。
用完饭后,爹回了官署继续办公,娘去小憩。
整个院子里,只剩下我们三人。
裴玠不曾看我。
他对玉棠说:
「你刚用完饭,去湖边走走吧,我陪你。」
走到湖边时,裴玠竟毫不留情地将她推入河中。
我立即提着裙摆跑了过来。
「你做什么?!」
他疯了般抓住我的手,面目狰狞地逼近我。
「孩子,阿芜,我们之间有个孩子!
「是她害得你流产,害得你再不能有孕。
「她该还你。」
我忍不住一巴掌扇在他脸上。
「你们这对贱人,要死出去死,别死在我家里!」
他不放开我的手,目光阴冷。
「太子活不过这个冬天。」
「阿芜,这一世,你依旧是裴家妇。」
「纵然死,你也是我裴玠的鬼。」
我忍不住干呕,玉棠在水里用力扑腾的力度越来越小。
裴玠这才松开我的手,将人拎了上来。
玉棠已经晕了过去。
身下的血迹染了清澈的湖面。
一样的腥气。
天旋地转。
我竟分不清,我究竟是重活一世,还是做了一场梦。
我醒来时,已经在房里。
燕璟沉稳的声音在帷帐外响起。
「她身体可有大碍?」
太医斟酌道。
「不宜大悲大喜,大小姐只怕是曾受过剧烈的刺激。」
燕璟声音冷了下去。
「孤知道了,你下去吧。」
见我醒来,他扶着我坐了起来,拿起靠枕垫在我身后。
他端起药喂我。
「阿芜妹妹,我备了糖。」
短短一句话,竟让我红了眼眶。
我顾不得燕璟信不信我。
将上一世的事情都告诉了他。
又将重生的事情也一并告知。
「裴玠说,你活不过年末,他和三皇子只怕是要提前动手了。」
燕璟伸手,擦了擦我的眼泪。
「别哭了,阿芜。
「我信你。」
少年面容清俊,剥开糖纸,喂我。
「阿芜,这也是我的第二世。」
这话,像一粒石子投入冰面。
原本光滑坚硬的冰面顿时一寸寸碎裂。
「有些人,情深缘浅,总是差一点。
「我茹素十年,念佛诵经。
「才换来这一世重来。
「阿芜,这一世, 我绝不会再让任何变故发生。
「你一定会是我的太子妃,是我的妻。
「我们青梅竹马,你叫了我这么多年的哥哥,就该一辈子不改。
「哥哥就是要娶妹妹的。」
他双眸乌黑, 向来温润的面孔,显出从未有过的执拗和偏执。
一字一顿。
犹如誓言。
16
裴玠拥立三皇子造反。
他得意地同我说。
太子已经被他最信任的奶娘毒杀。
「阿芜,我说过了,你逃不了的。」
话音刚落。
我抽出藏在腰带里的软剑, 快准狠,一剑将他封喉。
「我真的很不喜欢听你说话。
「两辈子都是。」
「你声音真的好难听。」
他的头颅滚在我脚边,被我一脚踢飞。
三皇子带兵刚杀到宫里,忽然就倒地吐血不止。
燕璟面无表情地擦去手中剑上的血迹。
「很熟悉吧, 你让人给我下的毒, 滋味如何?」
三皇子不甘心地想站起来。
嘴里发出嗬嗬声。
很快就没了气息。
燕璟眸光冷冽。
「将这反贼的尸首,送去给皇后。」
17
一场祸事后, 需要有一场喜事收尾。
玉棠受不了被婆母折磨。
她没了孩子后,裴玠母亲彻底变脸。
不仅花完了她的嫁妆,每天还要她做许多活。
裴玠死后。
她为了省下娶媳妇的钱。
竟让她再嫁给裴玠的弟弟。
玉棠忍无可忍发了疯。
她拿起砍柴的刀。
杀了裴玠满门。
却在仓皇逃跑的路上,被绊倒在地, 头磕在石头上, 没了性命。
而今夜, 是我的大婚夜。
与前世不同的昏礼。
燕璟牵着我的手。
一步一步向前走。
礼成后,我在房里等他。
我以为要等很久。
但他很快就来了, 身上没有一丝酒意。
他温柔地挑开我的盖头。
与我喝交杯酒。
他将藏在袖口里的那根白玉簪放在了我手心里。
上一世,我的魂魄跟着他的日子。
总是能看见他对着他娘亲留下那套红珊瑚首饰发呆。
里面突兀地放着这根格格不入的簪子。
「这是你幼时掉下的那根簪子,我捡起来,藏了许多年。
「当初,我醒来时, 你已经嫁给了裴玠。
「你待他一家老小妥帖, 与他相敬如宾,我以为你喜欢他。
「我中毒后,体内残毒未消, 随时会丧命。
「那天夜里,我问你,要不要和我走。
「你拒绝了我, 饮下了毒酒, 你说你不能再害了我。
「后来,很多年,很多天, 很多个夜里,我都在后悔。
「我不该问你。
「我该去抢,去夺, 去要。
「阿芜, 我是你的。」
我捧着他的脸,一点点亲去他的眼泪。
他闭上眼,漆黑的睫毛颤抖。
眼睛湿漉漉的。
少年的唇,炽热滚烫。
眼泪也是热的。
烫得人心里发颤。
我抱紧他。
「嗯, 你是我一人的太子殿下。」
———
我忽然记起上一世。
燕璟死前最后一次来我墓前为我烧纸。
火舌舔上花笺。
我只看见最后一句。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吾妻,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