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聚会,喝醉了的班长突然神秘兮兮地开口:
「跟你们说个秘密吧,其实当年霍然根本不是自杀,我亲眼看到有人将她从顶楼推了下去。」
我心里咯噔一下。
下意识地去看桌对面的同桌,而他同样也在看我。
四目相对的瞬间,我们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难以名状的恐惧。
当年推霍然下楼的正是我们两个。
1
话落,饭桌上的嬉笑声彻底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死一般的寂静。
但这样的寂静并没有维持很久,就被一阵狂笑声打破了。
「不是,班长,你他妈喝假酒了吧,搁这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对啊,霍然自杀那是不争的事实,警察都盖棺论定了。」
「说起来霍然死了都快十五年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说着你一言我一语又聊起了高中时的事情。
班长梁博见大家都不信,用力拍了下桌子扬声道。
「我没有胡说八道,当年我真的看见有人将她推了下去!
「不仅如此。」
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后再度开口:
「当年推她下楼的就是你们其中的一个!」
说这话时,他的目光逐一从我们身上掠过,带着审视的意味。
我心里「咯噔」一下。
他的样子不像是酒后胡言乱语。
可事发当天,梁博分明被我们锁在厕所里。
难道当时他偷跑出来了?
不对!
梁博跟霍然是青梅竹马,他们的父母也都是至交好友。
当年霍然死后,梁博备受打击,成绩也一落千丈,考了个很平庸的大学。
毕业后在家里人的介绍下匆忙结婚生子。
如今在公司,他甚至屈居在我之下。
可以说,霍然的死改变了他的一生。
更何况当年霍母伤心欲绝险些自杀身亡,如果当时他真的看到了案发经过,完全可以报警,不可能等到今天才说。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做。
但我确定,梁博是在撒谎。
意识到这一点后,我暗自松了口气。
不由自主地挺起了身子,刚巧对上了他急切的目光,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开口道:
「老林,你信我吗?」
众所周知,人在最无助的时候总是下意识地寻求最亲近人的帮助。
大学毕业后我们俩很巧合地进了同一家公司上班,因此这些人中他跟我关系是最好的。
但此刻,我无法确定他只是单纯地需要慰藉,还是在试探我。
我努力扯出个笑容,正欲开口。
身后传来了一个疑惑的女声:
「既然你当年就看到了,为什么不告诉警察呢?」
2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了梁博的身上。
他显然没料到会有人这样问,脸色涨红地僵在了原地。
半晌才嘶哑地开口:
「我不敢。
「那人手里有我的把柄,一旦报警我就完了。」
我瞳孔骤然放大,下意识地去看何泽。
怪不得当年他信誓旦旦地跟我说,霍然的案子最终只会以自杀结案。
原来中间有这么一层我不知晓的秘闻。
当初霍然的案子能顺利地以自杀结案,主要就是梁博提供的证词。
其实当年我们没想弄死霍然的,怪就怪她爱多管闲事。
那是期末大考的前一天。
班主任照旧开完无聊又漫长的会议后,开始指挥我们收拾书本,布置考场。
考试对每个学生而言都有不一样的意义。
对霍然、梁博这种好学生来说,就是检验成果的时候,因此他们最为配合。
对于班里垃圾桶旁边的同学来说,无非就是换了个地方睡觉罢了。
最紧张的就是我跟何泽这种中不溜。
何泽家是我们这里的小富二代,他生性不爱学习,多亏了他爸拿钱吊着。
要是考不好,不仅会断了他的经济来源,还会遭遇一场暴揍。
因此每次考试前,他都会买通同考场的学生给他传答案。
但上次他发挥失常,考了个倒数。
这次跟他同考场的甚至还不如他,于是他就打起了别的主意。
他趁老师不注意将我拽到了楼梯拐角处。
「这次考试你打算怎么办?」
我耸耸肩:「跟之前一样呗,前后左右抄一抄,不能对不起我这双 5.2 的眼。」
「草,我考场那些还都不如我呢。」
抱怨着他突然灵机一动。
「老林,要不咱俩偷考题吧。」
3
十五年前考试没有现在严格,再加上我们是在县城。
我后退一步:「瞎说什么呢,被抓到可是要被开除的。」
何泽洋洋洒洒地劝了我一大堆。
最后再三保证绝对不会出任何意外。
一想到之前有次我没抄成功,回家被爸妈男女混合双打。
我头脑一热就应了下来。
当晚是化学老师值班,我们给他的水里加了泻药,趁他去厕所的时候,潜进了办公室。
原以为一切天衣无缝,没想到碰上了霍然。
她就那样呆呆地站在门口,铜铃般的双眸一瞬不瞬地盯着我俩。
我们说尽了好话,就差跪下来了。
那小贱人才松口说给我们三天时间,要是不跟老师坦白就会告发我们。
何泽看着她的背影说:
「要不弄死她算了。」
我当时吓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但何泽却说,霍然伤春悲秋说自己抑郁症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并且之前还捡到过她写的遗书,只要我们做得够隐蔽,就可以以自杀结案。
「开除还是弄死她,你自己选。」
三天转瞬即逝,我们约了她在天台上谈判。
我们这才知道她还约了梁博,说要把这件事告诉梁博。
趁着何泽假装跟她谈判的空档,我将梁博反锁在了厕所里。
一开始何泽说要给她十万块,但霍然还是不依不饶,一定要揭发我们。
我跟何泽交换了个眼神。
紧接着她就掉下去了。
我们俩急忙逃回了之前开好的网吧包间,佯装一直没出去过的样子。
案件很快就有了定论,霍然有严重的抑郁症,是自杀。
她之前写的遗书被曝光,上面详细记录了因为学习压力大导致的失眠、焦虑,精神恍惚等一系列问题。
梁博也在这时候出面作证,霍然不止一次跟他说过要自杀,活够了之类的话。
她刚死那一阵,班里总是有人会提到她。
但渐渐的,大家就将她遗忘了。
直到今晚。
4
「把柄?当年是你出来说霍然有自杀倾向,到底什么样的把柄可以让咱们高高在上的梁博作伪证呢?」
讥讽的声音再次响起。
梁博像是被刺激到,抱着头哽咽开口:
「他有我作弊的证据,我在等保送,一旦被揭露我就完了。
「我也不想的,可当时我没有别的选择。
「是我,是我害了霍然,是我对不起她。」
这时有人先站了起来。
「行了梁博,你要是真看见了,就去找警察,我们跟霍然不过就是个高中同学,没心情陪你在这演戏。」
「就是,八百年不聚会,来了就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说着,一个个地开始往外走。
梁博急了眼,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挡在了包间门口。
「不许走!
「我告诉你!我知道你在这里面,我不怕你了,我给你机会主动找我,我们一起去警局自首,否则……」
他的目光环视了一圈:「我们就同归于尽。
「都是报应啊,老婆跑了,闺女病了,这就是我的报应。」
场面顿时乱作一团。
我跟何泽站在人群的最后方,我示意他看手机。
「你干的?」
何泽不可置信地回头看了我一眼,不等说话,就听到有人在喊我的名字。
「老林,就你跟梁博关系好,你赶紧把这个醉鬼弄走,我们还等着回家呢。」
我急忙穿过人群,拖着梁博往外走。
梁博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在车上还不断地呢喃着「对不起」之类的。
回家的路上,我陷入了沉思。
看今晚他的表现,好像并不知道当年威胁他的人是谁。
也不知道其实当年是两个人犯案。
可他一旦查到何泽的头上,何泽会隐瞒我的存在吗?
答案是肯定不会。
以何泽那个小人心态,说不好现在正在筹谋怎么将我推出去呢。
不行,我辛辛苦苦走到今天不容易。
坚决不能让车上这个死胖子毁了我的一切。
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闭嘴呢?
除非他再也没有开口说话的机会。
我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这个想法吓得浑身一激灵。
5
抬头,正好对上了后视镜里梁博的目光。
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我,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冷汗迅速爬满了我的后背。
我讪讪一笑。
「醒了?」
他「嗯」了声。
跟刚才醉醺醺的样子完全判若两人。
我心中再次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但碍于我们之间的关系,我还是硬着头皮安抚着。
「别难受了,明天我就陪你去报警,一定得抓到害死霍然的那个孙子。」
提到霍然,梁博的脸色柔和了不少。
他说:「我这些年都没梦到过霍然,你说她是不是恨死我了。」
「别瞎说,人不都说了,梦不到死去的人代表那人过得很好。」
我打了下方向盘,假装随意地问道:
「话说你当年看清楚那个人长什么样了吗?」
他没有回答我这个问题,车内寂静得能听到狂风呼啸的声音。
握着方向盘的手渗出一层细密的汗,我不知道突然的沉默代表着什么。
就在我准备转移话题的时候,梁博突然说道:
「老林,我跟你说实话吧,其实当年我压根没看到有人将霍然推下去。」
这突如其来的反转弄得我一脸蒙。
梁博还在继续说着:
「但有人看到了,他将那晚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我,甚至告诉了我当年害死霍然的那两个人的名字。」
两个人?
我喉头一紧。
真的有人看到了?
会是谁呢?
梁博跟我说这个又是什么意思呢?
此刻我心跳如擂鼓,但还是佯装镇定地开口问道:
「那你知道那个人是谁了吗?」
梁博猛地往前一趴。
手搭在我的肩上。
「老林,你还要跟我装下去吗?」
6
我周身散发出了一阵凉意。
我突然意识到,他刚才所谓别人看到的那些话只不过是借口。
目的是保命。
他太了解我了。
他深知我走到今天有多不容易,谁要毁了我的生活,我就会毁了谁。
王八蛋,既然他都知道,为什么不能装作看不见!
他女儿生病,只有我将所有的积蓄二话不说转给了他。
他不感恩就算了,居然还威胁我。
好啊,既然如此,我只能杀了他!
我的眸子逐渐冷了下来。
为了避免遇到交警,我选了条路况极差的小路。
路上没有路灯,没有监控,也很少有车经过。
就算发生车祸,车毁人亡,也查不到任何证据。
此刻我的车速已经达到了 130,只需一个急刹车,坐在后座中间没有系安全带的梁博就会撞到挡风玻璃上。
届时我只要假装被吓到,故意将车撞到路边的树上,就能实施一场完美的车祸。
发生车祸后,车辆爆炸的事情鲜有发生。
事后我只需要跪在梁博的父母身边好好地哭一通,说怪自己没有能力将梁博拉出来,并承诺会将其女儿抚养长大就可以了。
以梁博父母对我的喜爱程度,不仅不会恨我,说不定还会心疼我。
思及此,我故意加大了马力。
可不等我计划实施,梁博再次开口:
「老林,别装了,我知道你有所顾虑,但如今只有我们两个人。
「你还是不肯承认,是你将证据寄给我的吗?」
我的身体逐渐放松了下来。
「什么证据?」
「不是你?」梁博的惊讶不像是装的。
梁博说,半个月前他收到了一份匿名包裹,里面只有一封打印的信。
信上记录了当年霍然被推下楼的整个过程,还有如何找出凶手的整个过程。
包括今晚梁博在聚会上演的那一出,也是对方的构思。
对方还说,只要梁博按照纸上的提示去做,不仅能够找到凶手,还可以在事后给他一大笔钱去治疗女儿。
「我以为是你,毕竟当年除了我,也只有你真的关心霍然。
「也只有你会关心我的女儿。」
7
当年。
梁博的话将我的思绪拉回到了十五年前。
如他所言,当年我对霍然真的很好。
准确地说,我是她的救命恩人。
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年,我从不觉得愧疚的原因。
我救了她,她的命自然属于我。
我又杀了她,算是还清了。
那是高二的寒假,我跟同学约好了去学校外面的操场打球。
打到一半时,不远处响起了尖叫声。
「有人落水了,有人落水了!」
看到落水的是霍然跟一个小姑娘后,我二话不说就跳了进去。
不知道谁在上面喊,出了汗就进去容易暴毙的。
湖水刺骨,上面的冰碴扎得我全身疼。
可我还是坚持着将她俩拉了出来。
虽然代价是我感染肺炎住了半个月的院。
这期间梁博跟霍然每天都会去医院看我,给我带作业,讲知识点。
就连霍然的父母也主动提出为我报销医药费。
不过遭到了爸妈的拒绝。
「他们是同学,应该的。」
出院那天,她跟梁博还特意请假去接的我。
渐渐的,我们之间的关系越来越近。
她会利用放学时间为我辅导作业,也会在我上课睡觉的时候用橡皮将我砸醒。
甚至主动提出要跟我做同桌。
我以为我们成了朋友。
可那晚,我央求她看在救她一命的份上不要告诉老师时。
她却拒绝了我。
「我给你三天时间跟老师坦白,老林,回头是岸。」
后来在天台上谈判那天,我故技重施,再次提起了救她这件事,甚至掀起衣服让她看看当时留下的伤疤,试图引起她的同情。
可得到的却是嘲讽的回复:
「老林,我这是帮你,老师已经开始全面调查这件事情了,早晚有一天会查到你,你主动坦白说不定还可以网开一面。
「我可以作证你们没有偷看成功,这样老师不会将你们开除的。」
但她说错了,老师没有继续调查。
因为她自杀的热度盖过了这件事。
她刚死那两天,我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
闭上眼睛就是她那张咄咄逼人的脸。
何泽宽慰我:
「你想啊,当初要不是你救了她,她早死了。
「她应该感谢你让她多活了一年,你没错。」
对啊。
我豁出命救她,居然不能换一次帮我隐瞒。
这种冷血动物活该去死。
8
为证明自己没有撒谎,梁博特意带我去他家看了那份证据。
「我之所以确认包裹是你给的,最主要的原因是对方直接将东西放在了我家中。」
那段时间他忙着去医院照顾女儿,就将家中钥匙给了我一份。
「如果是我,干嘛不直接给你。
「毕竟这么指向性的证据只能是我。」
给梁博寄匿名包裹的那个傻逼说,自己当年隔着很远看到疑似两个人影将霍然推了下去。
但到底是不是他也不确定,因此当年没有告诉警察。
可前段时间他遇到了个算命大师,对方说他身后跟着个冤魂。
他猛地想起了霍然,并且接连几晚梦到霍然跟他索命。
他这才给梁博邮寄包裹,以同学聚会的名义,观察大家听到这个消息时的反应,以此来确定凶手是谁。
看完,我没忍住发出了一声讥笑:
「就这,你也信?」
「你不信吗?」
看着一脸蠢相的梁博,我才发现自己刚才的担心太多余了。
「且不说他当年有没有看清楚,大师算命看见冤魂跟着就够没脑子的了。
「我理解你想念霍然,但咱们得尊重事实啊。」
见他还是一脸懵逼,我反问道:
「今晚你发现有行为反常的人了吗?」
他摇摇头。
「可那人说他会观察的,让我等他联系就行。」
我心里「咯噔」一下。
原来是这样,各司其职啊。
还好当时我过于紧张没有什么异常的表现。
不过我也不用太过担心,就靠这两个蠢货是找不到我的。
怕就怕何泽那个傻逼当时表现出了异常。
算了,还是等回去再给他打个电话吧。
这样想着,我踏上了回家的路。
可不等到家,我便接到了何泽的电话。
9
他明显是慌了神。
「老林,那人联系我了。」
何泽说,那人给了他三天的时间去自首,否则就会将证据交给警察。
我安慰道:
「别怕,那人没证据。」
并把在路上发生的事情跟那份文件的内容全都告诉了他。
可这并没有让何泽冷静下来。
「他有证据!」
说完,我手机发出了「叮」的一声。
是何泽发来了一张图片。
看完后,我全身的血液瞬间凝滞。
这个地点我太熟悉了,学校的天台,也是当年我们将霍然推下去的地方。
照片并不清晰,但隐约能看到男生掐着女生的脖子。
黑夜里,男生手上的夜光戒指发着绿光。
是何泽。
那晚何泽的确这样威胁过霍然,他说再嘴硬就掐死霍然。
不过当时我不在,因此照片上并没有我。
后来担心会留下指纹,推她下楼前,何泽还用湿巾擦干净了她的脖子。
现在想来,或许从一开始何泽就计划杀死霍然了。
我紧张地吞咽了下口水。
「有没有可能……」
「没可能。」何泽立刻否认,「即便照片是现在拍的,但当时那人一定看到我手上的戒指了,他知道是我。」
他叹了口气。
「老林,我们暴露了。」
此刻我才意识到,我低估了那个人。
他甚至缜密到没有告诉梁博实话。
可为什么呢?
担心梁博意气用事稳不住?
还是知道梁博跟我关系好,会忍不住质问我?
不,都不对。
或许是他看到了现场有两个人,但黑灯瞎火的没看清另一个是谁。
因此让梁博演了这一出,目的就是观察何泽的反应。
毕竟他听到后会下意识地去看同伙,就像今晚我下意识地去看他一样。
草。
露馅了!
10
「老林?说话啊。」
我烦躁地捻灭了手中的烟。
「你们还说了什么?」
「他说就给我三天时间,不自首,就等着偿命。」
三天,又是三天。
这熟悉的说辞不由得让我想起了霍然。
难道那人真的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
可如今的情形跟十五年前不同,对方在暗,我们在明。
想杀人灭口都没机会。
「妈的,干脆自首吧。」
何泽的话透过听筒清晰地传进了我的耳中。
「不行!」我下意识反驳道。
「怎么就不行?坐牢总好过送死吧,难不成你真想给那个贱女人偿命?你是结了婚,我他妈还是个光棍呢。」
何泽之所以能轻松说出自首这两个字。
是因为他很清楚,即便他真的在里面待上几年,出来依然有花不完的金山银山。
他那个爱子如命的爹到时候再给他上下疏通一番,说不定都会被无罪释放。
但我不同!
一旦坐牢我就全完了。
不仅工作保不住。
就连家人都得跟着受牵连。
我的女儿她才五岁。
一旦背负上杀人犯这样的恶名,她这辈子都会被人瞧不起,被孤立,被欺负。
想到这些,我的心就像被几万辆车来回碾压,止不住地疼。
我真的不明白,事情都已经过去十五年了。
霍然说不定都他妈投胎好几次了,那人又翻出这些事来做什么。
就算我们真的去坐牢,偿命,霍然就能活了嘛!
死人已经死了,就不能让活着的我们快乐一点嘛!
自私自利的东西!
我决不能让他毁掉我!
「你他妈说话啊,搁那沉默什么呢,当初杀霍然时,你……」
我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何泽的话。
「见面说吧,我去找你,我想到办法了。」
11
走在去何泽家的路上,我的思绪逐渐冷静了下来。
这件事的确只有坐牢或者偿命这两个解决办法。
但不一定非要两个人都死。
只要何泽死了,那就没人知道当晚杀死霍然的还有我了。
至于所谓的幕后之人……
我下意识地瞥了眼手机。
十分钟前,我收到了一条陌生的短信。
【总要有人为霍然偿命不是吗?】
我明白,他这是把选择权交到了我手上。
杀死何泽或者等着被杀。
我当然会选择前者。
当然,我不会愚蠢到让警察怀疑到我身上。
何泽这些年沾染了很多不良嗜好,防止被人抓到把柄,他特意在偏僻的半山买了栋别墅。
周围没有监控,只要我不留下证据,就没人知道是我害了他。
更何况,失联是他的常态。
至于何老爷子那边,我想他应该不敢让警察调查何泽的死因。
儿子不止一个,可破坏了公司的形象,就什么也没有了。
至于那个人……
我用力地握了下ťũ̂ₖ方向盘。
等解决完何泽,我得想办法见他一面。
毕竟只有死人才会真正的保守秘密。
赶到何泽家时,已经是凌晨两点半了。
万籁俱寂,只有时不时的虫鸣声。
我拿上提前下了药的红酒,哼着歌敲响了别墅的大门。
过了今晚,一切就都可以结束了。
客厅内烟雾缭绕,烟灰缸中的烟头堆得就要溢出来了。
刚坐下,他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想到什么办法?」
我拿起茶几上的红酒起子,慢条斯理地打开了为他准备好的上路酒。
「还记得当初霍然给咱们三天时间的时候,你怎么说的吗?」
「杀了霍然?」
我点头,将红酒递过去,他没做任何犹豫地一饮而尽。
「如今我们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怎么动手?」
我暗自松了口气,接下来只需要等着药效发作就可以了。
「现在不知道没关系,但我们可以把他钓出来。
「他并不清楚杀死霍然的另外一个人是我,你用这个做诱饵将他引出来,之后的事情不用我教你了吧。」
12
何泽将手中的酒杯重重地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草,既然他敢威胁,那就别怪老子不客气了。」
说着,拿起手机就要开始发短信。
手指戳了几下屏幕后,整个人突然怔在了原地。
他不可置信地看看我,又看看手机。
「怎么了?」
我被他盯得有些心虚。
难道他发现了什么,还是那人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不等他回话,我走上前就想抢手机。
何泽一个侧身后退了几步。
「老林,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我心里「咯噔」一下。
妈的,难道那人真的告诉何泽了?
不过也无所谓,反正药效也快发作了,只不过是早死晚死罢了。
我下意识地握紧了双拳。
可下一秒,何泽开口问道:
「老林,你是不是打算让我自己弄死那人?我告诉你,这件事只能我们一起做,你别想独善其身。」
我暗自松了口气。
就不该对这个满脑子都是酒肉女人的蠢货抱太大的希望。
我说:「想什么呢,肯定是我们一起干死他。」
「行!」
他走到我面前,将手机递了过来:「这样发行吗?」
我瞥了眼,甚至连内容都没看清就敷衍地点了下头。
「我先去撒泡尿,等他回复。」说着抄起茶几上的红酒瓶,边走边往嘴巴里灌。
十分钟后。
何泽跌跌撞撞地从楼下走了下来。
「草,喝醉了,那人说约我明天下午见一面。」
话落,我的手机立马震动ƭű̂₆了起来。
还是那个号码。
【明天下午之前,你自己做决定。】
13
我原本也没打算让何泽活过今晚。
伴随着「Duang」的一声,何泽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他双手敲打着太阳穴,试图让自己保持清醒。
但逐渐失焦的双眼告诉我,他已经扛不住了。
我慢条斯理地戴上手套,走上前抬起他的下巴。
「你的药呢?」
何泽有严重的糖尿病。
酒醉后注射过量的胰岛素致死,多么无懈可击的死亡现场啊。
更何况他之前不是没干过,要不是及时送到医院,早他妈嗝屁了。
何泽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一个劲地摆手。
「不是那回事,给我倒点水喝就行。」
折腾了一晚上,我的耐心已经耗尽了。
「最后问一遍,你的药呢?」
伴随着我手上力度的加大,何泽发出了痛苦的嘶吼声。
「在楼上冰箱。
「老林,你要杀了我?」
我点头:「本来霍然也是你推下去的,要说偿命也应该是你。
「至于我嘛,顶多算个帮凶,看在我救过她一次的份上,也就抵消之前的过错了。」
起身的一刻,何泽用尽全身力气扯住了我的衣角。
「求求你不要,不要这样对我。」
他双目泛红,渴求的目光中夹杂着恐惧。
这一幕让我的思绪回到了很多年前。
那个夜晚,那人也曾这样苦苦哀求着我。
求我不要这样做,让我放过她。
恍惚间,过去跟现在的两张脸重合在了一起。
我一个激灵后退了几米远。
擦掉额头上渗出的冷汗,我没做停留地开始往二楼走。
「老林。」身后的何泽发出嘶哑的吼声。
「你确定救过霍然一次,可以抵消所有的过错吗?」
所有过错?
我瞬间头皮发麻。
今晚就像是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过去我隐藏的所有秘密都被人给挖了出来。
我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跑回去扯着他的衣领怒吼道:
「谁告诉你的,你他妈到底知道些什么!」
14
何泽明显被我吓到,染上了哭腔:
「老林,就算你弄死我,那人也不会放过你,别杀我,我们合作好不好。」
我没心情跟他打哈哈,再次质问道:
「你刚才那话什么意思!」
「我只是想让你放了我,求你了老林。」
妈的,不管了。
即便他真的知道那件事也无所谓了,反正他就要死了。
死人是最会保守秘密的。
二话不说跑到楼上开始翻找。
何泽过于奢侈,二楼的五个卧室里都放着冰箱,我找了十几分钟才找到。
等下去的时候,他已经不省人事了。
只要抓起他的手注射进去,一切就结束了。
突然,我的腹部传来了一阵剧痛。
我不可置信地抬头去看,原本晕过去的何泽,此刻正双目瞪圆地注视着我。
目光下移,他手持一把水果刀插进了Ṫū́ₑ我的腹部。
根本来不及思考发生了什么。
我下意识地将他推倒在地,捂着腹部想要逃走。
何泽显然没打算放过我。
他抄起桌上的花瓶就砸在了我的头上。
眼看着已经躲不过去了。
我强忍着疼痛跟她扭打在了一起。
好在我常年健身,几下就把何泽压制在了身子底下。
强烈的求生欲让我抢过水果刀,插进了他的胸膛。
一下又一下。
温热的血液溅满了我的全身。
直到右胳膊开始酸胀,我这才停了下来。
室内瞬间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15
我颤抖着将手放在了何泽的鼻口。
没有呼吸。
他死了。
我瘫坐在地上,点上了根烟。
几口下去,我逐渐变得冷静下来。
也开始懊悔自己刚才的失控,不该就这么杀死何泽的。
这样的现场不论怎么打扫都没用,警察早晚会找上我的。
事情再次回到了原点,我还是得坐牢。
不行!
我不能坐牢,一条命跟两条命判刑的时间不同。
我杀了何泽,何老爷子也不会放过我,万一判死刑怎么办!
想到这些,我全身ŧüⁿ开始颤抖。
还有,何泽为什么突然要弄死我呢?
是那个人出卖我了还是他自己发现了什么?
我重重地锤了下地面。
「妈的,应该问清楚吧。」
看着满地狼藉跟已经断了气的何泽。
我生出了个大胆的想法。
干脆跑吧。
把何泽账户上的钱转移到我这里,去个无法引渡的国家算了。
反正有钱在哪儿都是爷。
我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何泽的手机上。
擦干他脸上的血,一下就成功解开了。
他账户上有不少钱,但我不能一下子全转走。
不过加上老婆上个月的那笔奖金,足够我生活几年了。
想到这,我开始马不停蹄地输银行账号。
突然。
身后传来「咔嚓」一声。
我全身的血液瞬间凝滞。
机械地转动着脖子回头。
一张熟悉的笑脸映入了我的眼帘。
——是梁博。
16
他举着手机冲我挥手致意。
「刚才很精彩,我贴心地帮你全都记录下来了。」
我脑袋发出「嗡」的一声。
几乎是瞬间,我就明白了整个事情的经过。
「所以,这一切都是你搞的鬼?」
震惊之余,更多的是不屑。
是他事情就好办多了。
「已经给霍然偿命了,这件事可以结束了吧?」
我虽是询问,但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毕竟他女儿生病,我帮了很大的忙。
只有这一点,他就没资格杀我。
如果他真的要撕破脸,大不了就是你死我活。
反正我已经弄死一个了,也不差多一个。
可目光落在他的手上,我还是有些心虚。
毕竟我不确定刚才的那些画面,他有没有发给别人。
他站在高处,俯视着我。
「何泽死了,这一切本该结束了,但是——」
他话锋一转。
「我有个问题很想知道答案。」
我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没有从他的手上挪开。
伴随着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我开始计划怎么拿到手机。
我假装友好地往前挪动了几步,可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倒在了地上。
这他妈是什么情况。
我再次尝试起身,身子却更软了。
「别挣扎了,我在烟里面放了东西。
「不是只有你会下药的。」
17
我被梁博五花大绑地固定在了椅子上。
整个过程,我就像条死狗般任由他摆布。
「你他妈到底想干嘛,别忘了你女儿生病,是我二话不说给你打钱。
「也是我,不顾生命危险将霍然从冰凉的河水里拖了出来。」
我试图用自己曾给予他的好,唤醒他内心的良知。
然而他跟霍然一样,都是些猪狗不如的王八蛋。
农夫与蛇,在他们的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
不管我怎么说,他都是一副冷漠的表情。
终于在我快要失去意识之际。
他开口问了我第一个问题:
「我以为我们是朋友的,为什么要杀了霍然。」
同时一刀扎进了我的大腿。
刺骨的痛唤醒我的意识。
我怒吼着:
「朋友?
「我也以为咱们是朋友,可当我跪在地上求她不要把这件事告诉老师时,你知道她说什么吗?
「对对对,就是你现在这个表情,她也是这个死样子。
「她让我去坦白,说为我好。
「妈的,我拿命救她啊,只是让她装作视而不见都不行,这叫朋友?」
说到最后,我语气开始变得哽咽。
一副受害者的姿态。
梁博咬牙切齿地问道:
「所以你就杀了她?」
虽说他什么都知道了,但我还是得搏一搏。
至少要保住自己的这条命。
「我承认,当年是我不对。
「但我真的只是想ẗũₜ吓唬吓唬她的,是何泽,他把霍然给推下去,我顶多算目击者。
「梁博。」
我小声叫着他的名字。
「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你难道还不了解我吗?
「从始至终我都没有变过,我可以奋不顾身地跳水救霍然,也会二话不说借钱给你啊!」
他的神色开始动容,眼睛变ṭůⁱ得湿润起来。
见有效果,我继续说道:
「再说了,当年霍然本来就是要自杀的,她肯定也不忍心看见你为她犯错的,所以放了我吧.」
18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梁博的脸色越发阴郁。
他深吸一口气,走到我身边。
「我可以放过你,但你得先回答我个问题,当年霍然为什么自杀?」
我头皮瞬间发麻。
半晌才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你说什么呢,我怎么知道她自杀的原因啊,你跟她……」
「林赋!」
他的双拳重重地砸在地上:「告诉我,当年她为什么要自杀!」
我已经不记得多久没见情绪如此失控的梁博了。
自打霍然死后,他活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虽然跟谁都嘻嘻哈哈的,但我知道那不是真正的他。
眼前这个才是真正的他。
有血有肉的他。
梁博的声音将我拉回了我最不想回忆的夜晚。
那天是我的生日。
因为考试失利,我得到的礼物是一顿男女混合双打。
气不过的我,当晚去找何泽喝了顿大酒。
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喝醉。
何泽说让他家司机送我,但想到时间已经很晚,我选择了自己打车。
后来在每一个辗转难眠的夜晚,我都在后悔。
如果那晚我选择让何泽家司机送我多好。
或者我选择不回去多好。
抑或者,我没有走进那个巷子里多好。
出租车走到一半的时候,我开始吐了。
司机不顾我的哀求,残忍地将我赶下了车。
我边走边抱怨。
抱怨父母没出息,不能让我做富二代。
抱怨他们将希望寄托在我身上。
抱怨我为什么脑子笨,学习不好。
就在这时,我听到了小巷里传来的呼救声。
那是我第一次Ṱů₅救霍然,也是我第一次想杀死霍然。
她被几个小混混压在了身子下面。
我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抄起板砖就开始往前冲。
他们见势不妙,顿时作鸟兽散。
我是想过去将她扶起来的。
我对天发誓,我真的是想帮她。
可当我走过去,整个人都愣住了。
暗黄的灯光下,她洁白的胴体就这么赤裸裸地出现在我的眼前。
我下身一热,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刚刚跟何泽看过的影片。
等我清醒过来时。
一切都结束了。
霍然原本洁白的身上布满了触目惊心的伤痕。
说到这里,梁博的拳头重重地砸在了我的脸上。
「你他妈还是人吗!」
19
我急忙开始辩解:
「我当时喝醉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等……」
「喝醉了?」梁博发出讥笑,「喝醉了还知道捡起地上别人掉落的作案工具给自己戴上?喝醉了还知道清理完现场再走?!」
眼看糊弄不过去,我选择了闭嘴。
是的,我没有失去理智。
我不光打扫了现场,我还试图弄死霍然。
刚举起石头,原本昏迷中的她就发出了几声闷哼。
正是这几声闷哼,让我慌了神,这才让她活了下来。
「为什么啊!」梁博几乎跪在了地上,看得出他有多痛苦。
「虽然那时候你跟然然并不熟悉,可她是你的同学啊,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知不知道她因为这件事得了抑郁症啊!」
「妈的,这能怪我吗?
「就算不是我,也是便宜了那几个人。
「我这么做算是变相的救了她。
「再说了,她可以报警的,可她没有!
「这是为什么?因为她也知道是自己穿得不检点,大半夜穿那么少在外面瞎逛,可不就是为了勾引男人嘛!」
「我操你大爷!」梁博的拳头如雨点般落在我的脸上、身上。
打到最后,我甚至分不清到底是哪里疼。
直到他筋疲力尽,这才停下了手。
他只问我:
「施暴者有什么资格责怪受害人没有去报警。
「她不报警就是因为世界上有太多你这样的人渣,你们只会指责受害者,你们用唾液将她们的希望淹没,你们只会轻飘飘地说『还不是怪她自己穿得少』。
「什么时候变成了受害者必须完美无瑕,错误才能怪到施暴者的身上?
「这世界上多的是没有缘由的恶,并不是受害者没错才叫受害者。」
霍然不报警,就是因为这些听多了那种言论。
她甚至一度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做错了。
但这件事她谁都没说。
她不想让父母担心,也不想让自己喜欢的梁博难过。
她默默地咽下了这一切。
无法排解的情绪将她彻底吞没,她想到了自杀。
20
「你知不知道,你救她的那一次,是真的救了她。」
梁博说,其实那天霍然不是想自杀的。
她是看到妹妹掉下了水,这才跳了下去。
岸上围满了人,可没有一个人去救她们。
那一刻,绝望再次席卷了她。
她想,是不是因为我不配活着,所以才没有人救我。
所以她大喊着:
「求求你们,救救我妹妹。」
就在这时,我跳了下去。
我不顾河水的冰冷,不顾其他人的劝阻,甚至没有一丝犹豫地跳了下去。
跳下去的时候,我什么都没想。
我欠她的,决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在我面前死掉。
即便我曾想杀死她。
「你还记得我们去医院看你,她问过你一个问题?」
我当然记得,她问我:「为什么会救我呀。」
我当时回答得可伟人了。
「咱们可是同学啊,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你在里面不管呢。」
她又问我:「你没想过,万一自己也上不去吗?」
我说:「那怎么了,无愧于心,再说了,救你值得。」
我其实想说的是,救你是应该的。
但我根本没想到因为这几句话,让她重拾了希望。
毕竟我们之前并不熟悉。
我居然愿意不顾性命之忧去拯救她。
「所以你不该死嘛!」
ṭůₖ梁博的话犹如一记雷劈在我的头上。
我怔了半天,而后做着最后的挣扎。
「不看僧面看佛面,我还帮过你女儿呢,我……」
「那又怎样!」
「你确定你是出于真心的帮我吗?你这个部门经理怎么升上去的还需要我多说?」
这个部门经理原本属于梁博。
是我私下修改了他的报告,让他犯错,这才落到了我的头上。
我不是坏人,我只是有些自私。
我也一直在补偿啊!
我赫然想起了前几年跟梁博一起重温《无间道》。
我问他,如果你是梁朝伟,你会给刘德华那个机会吗?
他斩钉截铁地回答我:「不会。」
所以,他今天也不会给我机会。
21
「我最后能问你个问题吗?
「前段时间,我收到了一封来自十年前的信,是霍然寄给我的。」
寄件日期是她死的前一天。
她在上面坦白了自己这段时间反常的原因。
她还说,希望重启这封信的时候,她跟梁博已经组建了自己的家庭。
她甚至还提到了我,说希望我们三个的友情永远不会变。
她从始至终没有提我偷试卷的事情,也不知道当初害她抑郁的人是我。
「我爱的她,死在了答应我告白的前一晚。」
如果她想自杀,就不会寄出那封跨越时间的信了。
从那之后,梁博就开始调查了。
其实最初他没想过跟我有关。
他甚至怀疑是不是其他班级的人,或者那晚我不知道何泽偷溜出网吧。
总之他认为,这世界上绝不会伤害霍然的人中,我是其中之一。
所以他策划了那场同学聚会。
「当我说出霍然被人推下去时,你跟何泽对看的瞬间,我就知道是我错了。
「是我低估了你,即便我不肯信。
「我给过你机会的,直到我发现你想在车上杀了我。」
妈的,这能怪我嘛!
还不都是你们逼我的!
「霍然都死了多少年了,投胎都他妈的不知道投几次了,你还死咬着不放手,有意义?有什么意义?
「你口口声声说爱霍然,还不是早早结婚生子了,别装了,咱们都不是圣人!
「要我说,你把我放了,我们把何泽的钱分掉,你去给孩子看病,我跑路,皆大欢喜不好吗?」
梁博一副「没救了」的表情看着我。
他走到茶几的另一边,将手机拿起来递到我面前。
他在直播。
刚刚我说的话,就这么水灵灵地放了出去。
也就意味着,我跑不掉了。
「不仅如此,你的女儿、妻子、父母,都会因为你被唾骂。」
梁博以为这样就会让我痛苦。
当然我是会痛苦,但最起码他没办法弄死我了。
此刻我才明白,在生死面前,什么老婆孩子、前途之类的,通通得往后靠。
我调整坐姿,尽量让自己变得舒服。
梁博将直播一关,神色冷漠地看向我。
「谁说这样我就没办法弄死你了?」
22
听到警笛声时, 林赋已经没了呼吸。
他是被我活活打死的。
整张脸都变得血肉模糊。
若不是我实在撑不住,或许我能用凳子将他的脑浆砸出来。
警笛声由远及近, 闪烁的灯光逐渐在我的眼前清晰起来。
我拿出怀中然然的照片最后看了一眼。
毫不犹豫地走进了正在燃烧的怒火。
恍惚间,我看到然然正张开双臂站在不远处等我。
23
我暗恋的女孩死在了答应我告白的前一晚。
她甚至没等到我们之间的第一个拥抱。
24
收到然然信的那一天是个周五。
我是在公交车上拆开的。
为了给女儿治病, 我连车都舍不得开。
我已经记不清楚那天我在车上待了多久, 天空由亮变暗。
直到最后一个司机提醒我。
「你该走了。」
我这才反应过来。
我想张口说句谢谢, 却发现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这才知道, 人在极度悲伤的时候, 真的会失声。
写这封信的前一晚, 其实我们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我发现了她的遗书, 责怪她为什么压力大却什么都不跟我说。
她反问我凭什么管她。
一来二去,我喊出了那句:「我喜欢你,我喜欢你行不行!」
反正窗户纸已经戳破了, 我索性破罐子破摔。
「我一直很喜欢你, 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当然我不是逼你做决定, 即便你不愿意我还是会对你好的,我们还是好邻居, 哎呀……总之我喜欢你。」
她怔在原地, 半晌丢下了句「后天告诉你答案」,就跑走了。
信上面,她明确告诉我:
【明晚我会答应你的告白, 你可要好好对我哦。】
她还跟我说了很多秘密, 包括那晚发生的事情, 还有对未来的期许。
我太了解她了,如果她要自杀, 不可能给我寄信。
我痛恨自己当初为什么告诉警察她的确有轻生的打算。
如果不是我这句话, 或许霍妈会要求警察尸检。
说不定能找到她真正的死因。
爸妈以为我是因为她的自杀而变得沉默寡言。
不仅如此,我一直以为是我逼死了她。
是我这个邻家哥哥的告白逼死了她。
我几乎每晚都会梦到她。
梦到她一遍又一遍地跟我说:「我不喜欢你,你能不能不要逼我。」
她的人死了。
而我的心死了。
我也曾想过去找她。
但我不能。
我还要替她照顾父母,这是我的责任, 也是我欠她的。
25
大学毕业,我在长辈的介绍下认识了现在的「妻子」。
我们相亲时,她已经怀有身孕了。
她说自己不想欺骗我, 跟我相亲只是为了应付家里。
看着无助又坚韧的「妻子」,我不自觉地想到了她。
反正我不可能结婚了, 不如找个人让父母放心。
我说:「如果那人不想对你负责, 不如我们结婚吧。
「我爱的人不在了,我们给彼此打掩护。」
结婚后, 我梦到她的频率更高了。
梦中的她由拒绝变成了质问。
她问:「为什么要结婚,你不是说爱我吗,怎么娶了别的女人?」
我想跟她解释,但每次刚要开口,都会醒过来。
我去看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说,梦都是相反的。
说明她很爱你,也很开心你能得到幸福。
但我知道,幸福是假的。
我爱的人只有她一个。
再后来,我就收到了那封信。
我决定找到凶手,为她报仇。
在那之前,我联系到了女儿的亲生母亲。
对方再三对我表示了感谢,并承诺即便将孩子接回去,也会时不时地送她回来看看我的父母。
至于父母, 我卖掉了房子,买了份保险, 尽可能给他们最大的保障。
剩下的, 就是为她报仇了。
好在上天垂怜,计划顺利。
如今,大仇得报。
我想是时候和她团聚了。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