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是天下第一美人,被皇帝看上掳进了宫。

我娘是天下第一美人,被皇帝看上掳进了宫。



我整日以泪洗面,皇帝大手一挥让太子来安慰我,素有暴虐之名的太子哄了我三天也没能哄好我,崩溃地问我:「孤富有四海,你想要什么?孤都可以给你。」



我哽咽地说:「我想我娘了。」



太子咬牙切齿:「好,从今天起,孤就是你的娘亲!」



一月后,我在太子的寝宫惊醒,听见太子摔了奏折,对来人气急败坏地咆哮:「你来干什么!孤好不容易才把她哄睡着!」



01



我娘是天下第一美人,英年早婚,嫁得良人,但我爹死得早,我娘悲痛欲绝,带我离开了京城这个伤心地。



十年后,我已到了说亲的年纪,她于是又带着我搬回京城,托外祖母帮我说一门好亲事。



但万万没有想到,我娘比我先嫁了出去。



那天她亲自去马前街给我买爱吃的点心,正巧微服私访的皇帝对她一见钟情,死缠烂打,并一掷千金买下整条街的点心,成功收买了我。



皇帝温和儒雅,气质不凡,又在独自带娃方面跟我娘很有共同语言,不足三月,我娘便答应了他的追求。



但到了谈婚论嫁那天,我们才方知他就是当今圣上。



我娘表情马上就变了,从角落里扒拉出我爹满是灰尘的牌位,坚毅地表示此生都要为亡夫守节。



我当即放下手上的点心开始撒泼打滚,抱着我娘的腿哭嚎:「娘!没有你我怎么活啊!你带我走吧!」



皇帝人都傻了,不明白为什么我昨天还甜甜地叫他「新登」,今天就变「狗登」了。



但他没想过,我娘要是嫁给他,往后的余生就被锁在那个深不见底的紫禁城了。



我们家一直以为他只是个平平无奇的狗大户,昨晚我娘还掰着手指算他死后能给我爆多少金币,能不能给我凑足八台嫁妆,但要是新爹是皇帝,总不可能给我爆个皇位吧?



天下皆知,元后早逝,只留下一个太子,其他皇子再出众也没一个能动摇太子的位置。



我不想一辈子见不到我娘,不想她再也看不见紫禁城外的风景,任多少奇珍异宝如流水般送进我的房间也毫不松口。



金银叩门失败后Ŧūₑ,紧接着就是丞相上门以礼相请,亲戚朋友连番劝说,就连最为桀骜的太子也被皇帝按着上门乖乖叫了我娘一声「容姨」。



京城都在传皇帝爱极了我娘,但只有我知道,我娘的脸色一天比一天差,表情也越来越悲伤。



那天她让我去舅舅家玩,等我回来,就得知她被皇帝强行带进了宫,当天就被封了贵妃。



我恨得牙都要咬烂了。



02



狗皇帝大概是心虚,封我为玉惜公主,以示珍爱。



但册封大典上,我娘根本没给他好脸色,一句话也没跟他说,全程跨着一张臭脸,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又死丈夫了。



我刚跟我娘对上视线就开始爆哭,哭出节奏,哭出旋律,哭出风格,乐师吹唢呐都快把肺吹破了也没能盖过我动次打次的哭声。



皇帝尴尬得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猛地推了一把太子:「阿钰,你看你妹妹高兴得都哭了,还不快去安慰她!」



太子不可置信地回头看他爹一眼,满脸的「求你做个人吧!」



但他从出生到现在也没干过安慰人的活,直挺挺地站在我身边,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好半天,我听他冷冰冰地说:「别哭了。」



我抽抽鼻子:「我难过。」



他:「别难过。」



「好想死啊。」



「别死。」



我被太子安慰人的能力给震惊了。



我泪眼朦胧地抬眼看他:「你就这个水平吗?」



太子被我激怒了:「那怎样你才能不哭?」



我说:「把你爹鲨了。」



「?」



我马上改口:「或者给我一个宽阔的臂膀。」



太子的眉头又展开了,抬手将帕子递到我面前,我闪电般抓起他的袖子,狠狠地擦了擦鼻涕。



太子发出尖锐爆鸣声,我拍拍他的肩膀走了:「别难过。」



一走出紫禁城,我又开始泪如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力图让文武百官,满城百姓都看到狗皇帝伤害了我这个脆弱的小女孩。



皇帝新婚三日都没能进贵妃的殿门,早朝时又差点被百官的唾沫给淹死,终于受不了了,大手一挥,派太子来安慰我。



03



太子今天没穿往日宽大的衣袍,而是窄小的箭袖。



要不是会被御史弹劾,他可能连箭袖都不想穿,就穿一条短袖,然后在两条胳膊上涂满辣椒油。



他一来就跟我谈判:「唐小溪,我理解你的感受……」



我打断他:「你理解个屁!改嫁的又不是你爹,你还多了个娘呢,美得你!」



太子脸色铁青:「那你到底想怎样?」



我开始酝酿眼泪:「我想每天都能见到我娘……」



太子松了口气:「父皇封你为公主,你可以入宫陪你娘直到出嫁那天。」



我勃然大怒:「那我岂不是也被囚禁在紫禁城了吗?我要自由!」



「那你住在宫外的公主府……」



「我想每天都能见到我娘……」



这套对话重复进行了三四次,太子被复读机气得深呼吸,站起来打了一套军体拳才坐下。



他威逼利诱,我嚎啕大哭。



他好言相劝,我梨花带雨。



太子嘴巴都要说干了,累得脸色苍白,双眼无神,我却越哭越精神。



最后他崩溃了,问我:「孤富有四海,你想要什么?孤都可以给你。」



我叹了口气,指了指夜空。



「殿下您看,天上的星星不说话。」



「?」



我哽咽着说:「……地上的小溪想妈妈。」



太子沉默了,尤其是在我问他「殿下您就不想妈妈?」的时候,他终于破防,和我一起抱头痛哭。



望着太子痛苦而脆弱的眼神,我默默地把一句「不好意思我忘了你没妈妈」给咽了回去。



哭完后,太子咬牙切齿地说:「别哭了!从今天起,孤就是你的娘亲!」



我惊呆了,赫连钰这是不修王道改修娘道,决定母仪天下了?



04



在一个寂静的夜晚,我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听赫连钰给我念《道德经》。



就因为我多嘴说了一句「小时候我娘每天都会给我讲故事哄我睡觉」,赫连钰便眼睛放光地翻出了他的旧书,没念几句,我上下眼皮就开始打架。



赫连钰大概是第一次做母亲,没有经验,读着读着还时不时考我:「执大象,天下往。往而不害,安平泰。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睁着一双清澈而愚蠢的大眼睛,答道:「抱着大象去环游世界,往往不会害怕,天下就太平了。」



赫连钰倒吸一口冷气:「是孤小看你了。」



他又猛地翻了几页,指着那行「天下有道,却走马以粪。天下无道,戎马生于郊。」问我:「这句呢?」



我困得几乎看不清字了,恍恍惚惚地回答:「有路,却被马粪填满了,没路,就把戎马生在郊外。」



赫连钰震惊得连手上的书掉了都不知道,自言自语道:「天哪!难道她真的是弱智?」



我已经闭上眼睛安详地入睡了,却被赫连钰猛地一拍桌子给惊醒,他被我刺激得根本坐不住,在房间里来回走,然后冲过来把我摇醒。



「别睡了!你这个年纪是怎么睡得着觉的?先把《道德经》背一遍,孤再跟你讲释义!」



赫连钰你真是我活娘,熬呗,谁能熬得过你啊?



拉着我念了半宿书,赫连钰才想起来今晚的任务是哄我睡觉。



他不好意思地问:「唐小溪,以前你娘给你讲故事用的是哪本书?」



我立马支棱起来,从枕头下拿出一本《清纯寡妇俏书生Ṫṻₔ》塞到赫连钰手上。



赫连钰浑身僵硬,捧着这本书像是捧着一个烫手山芋:「这这这……成何体统!」



我不耐烦地说:「快念!我娘就会给我念书!「



赫连钰只能磕磕巴巴地开始读,里面的内容读得他都汗流浃背了。



这回我们攻守易型,我闭着眼睛但精神焕发,赫连钰越念声音却越小,困得直打哈欠。



可能是看我闭上眼睛就以为我睡着了,赫连钰刚站起来准备走,我突然睁开眼睛:「怎么不念了?」



赫连钰魂飞魄散,不得不又坐下了。



虚弱而机械般的念书声又重新响了起来。



第二天早上,眼睛通红的赫连钰艰难地爬起来上早朝。



面对掌印太监的质疑,赫连钰下意识地说:「奴家……呸,孤昨晚失眠,故而起得晚了些。」



「可要奴才去叫醒玉惜公主?」



隔着殿门我都能听见赫连钰的咆哮:「你疯了吧?孤好不容易才把她哄睡着!传令下去,谁要是吵醒了玉惜公主,孤诛他九族!」



我打了个哈欠,翻身继续睡了。



05



赫连钰下了早朝回来,我还在梦会周公,直到一个太监冲到寝宫内通报:「殿下!叶小姐求见!」



我猛然惊醒,第一反应就是找妈妈。



赫连钰正在一旁的书桌边轻手轻脚地批奏折,跟我对上视线的那一瞬间,我在他眼底看见了一整晚熬鹰的恐惧。



「咔嚓」一声,赫连钰Ťů₃硬生生折断了毛笔:「无故擅闯,拖下去斩了!」



我立马坐起来:「别啊!我娘很温柔的,连只鸡都不敢杀!」



赫连钰犹豫了一下说:「但是孤……已经杀了他的鸡了……」



我还思考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艰难地说:「我还是个孩子!我才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赫连钰的目光落在我枕头下另一本《霸道女帝和她的落跑娇夫》上,我连忙穿好衣服爬起来,催他:「不是说有个叶小姐找你吗?别让人家等急了。」



毕竟我也很好奇,赫连钰的暴虐名声京城百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怎么还会有女孩子主动找他?



殿前站着一个身材娉婷的女子,见赫连钰亲自出来迎接她,女子露出欣喜的笑容,结果就看见像小鸡跟着鸡妈妈的我,笑容立刻就僵住了。



「殿下,她是谁?」



「妈,她谁啊?」



赫连钰答道:「她是叶太傅之女叶琳琅,父皇为孤选定的未来太子妃。琳琅,这是陛下亲封的玉惜公主,你把她当成自家侄女就行。」



然后他轻轻推了我一把,我感到一阵推背感,身不由己地往前走了两步,下意识地张嘴:「叶姨好!」



叶琳琅脸上表情变换数次,对我们乱糟糟的关系大受震撼,混乱地说:「小溪又长高了,我小时候还抱过你呢!」



据我所知,叶太傅的女儿就比我大一岁,我们小时候还一起玩过,如果抱过我指的是抱摔的话,那她还真抱过我。



十年未见,没想到辈分都变了。



赫连钰问:「你找孤何事?」



叶琳琅回神:「明日我家开赏花宴,请殿下赏脸。」



赫连钰的神情肉眼可见地变得轻松了:「孤没空,你带小溪去玩吧,看好她,别让她吃什么乱七八糟的零食。」



叶琳琅抽抽嘴角,似乎想说「你当我家开的托儿所啊?」,但又忍住了。



她离开后,我陷入沉思。



我记得叶琳琅小时候是我们那条街一霸,胳膊比我大腿还粗,脾气暴躁,举止癫狂,还抢走了我一整年的小鱼干。



要是让她成为太子妃,我以后还有好日子过?



想到这里,我抓住赫连钰的衣袖,瑟瑟发抖:「她和你成亲之后,不会虐待我吧?」



赫连钰一愣,陷入沉思。



06



这一日,全京城的世家贵女几乎都来了叶家的赏花宴。



在她们眼中,我不过是个女凭母贵的小可怜,靠着和叶琳琅的幼时情分才得了个座位。



圈子不同,不必强融。



我身前摆着一张小桌几,上面铺满了各式各样的小鱼干,她们在那边风花雪月,我在这边吃得津津有味。



香味传到了贵女们那边,户部尚书之女林淼正姿态风雅地点评着一株牡丹:「这株墨兰艳而不俗,香味淡雅,有种……怎么有种鱼味?他爹的,到底什么味道这么香?」



她咽了咽口水,目光扫视一圈,最后落到了我身上。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我。



我茫然地抬头,拿着小鱼干的手停在半空中,不知道该吃还是该放下。



「你们要吗?」



林淼气笑了:「玉惜公主真是行事粗野,不知礼数!赏花宴如此风雅之地,你在这大快朵颐,岂不是牛嚼牡丹?」



另一位国公家的小姐抱着手臂冷笑:「果然是小地方来的野丫头!难道贵妃以为上了龙床便好,无需再教女儿规矩了吗?」



我呆呆地看着她们,后槽牙一用力,小鱼干在我口中拦腰而断。



那些人以为我吓呆了,其中一个捧着一小盆牡丹摇曳生姿地走到我面前轻笑:「玉惜殿下,您知道这是什么吗?谅你也认不出,这是千金难得的玉芙蓉……」



话还没说完,我就如猛虎扑食般蹿了出去,一口把那朵花啃烂,那姑娘吓得花容失色,连忙松手。



林淼尖叫道:「你疯了吗?这朵玉芙蓉可是花了我一千两白银!」



她冲上来想扇我,被我操起硬邦邦的小鱼干堵了嘴,幼时在叶琳琅手下丰富的挨打经历让我飞快地放倒了她,几秒之后,地上躺了一地的人。



叶琳琅回来的时候,根本不敢相信这是她家那个精致华丽的后花园。



她阴沉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所有人都低下头不敢看她,我弱弱地解释:「你信我,刚才来了一阵龙卷风……」



其他人猛点头。



叶琳琅捏紧拳头:「花呢?」



我负隅顽抗:「被鱼吃了。」



「那鱼呢?」



「被我吃了。」



「唐小溪,你是不是把我当傻子?」



见事情败露,我一指披头散发的林淼:「都是她指使的,她让我嚼牡丹!」



林淼差点气疯:「我说的明明是牛嚼牡丹!谁让你嚼牡丹了?」



「你就说这三个字你说没说吧?」



眼看着叶琳琅的脸色越来越黑,一步步向我逼近,那一刻,人类终于回想起了曾经一度被她所支配的恐惧。



我闭上眼,扯着嗓子大喊起来。



「妈!!!!!!」



「怎么了怎么了?」



赫连钰瞬移般出现在了连廊上。



07



赫连钰凤眼微眯,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后花园、灰头土脸的贵女们以及满脸委屈的我。



出门前赫连钰给我扎的小辫子已经乱成一团,我的脸颊上还沾着泥,浑身都是凌乱的花瓣,足以让每一个母亲血压升高。



赫连钰的脸色比鬼还可怕,我是第一次见到他生气起来的样子,终于理解了为何那些官员畏他如虎。



他看着叶琳琅,眉眼阴翳,冷冷道:「叶小姐,我家小溪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是好好的,为什么现在满身都是泥,脖子上还被划了一道口子,你就是这样看孩子的?」



我摸摸脖颈,才发现原来刚才打架的时候不小心被蔷薇花刺划了一道小口子。



叶琳琅被问得心虚气短,尴尬地解释:「太子殿下,我们叶家的后花园每周都有花农打理的,但花刺也不可能完全磨掉,被花刺划到一下也是正常的。」



赫连钰拧眉:「那为什么没有划到别人?」



可能是因为她们没有像我那样正面创进蔷薇花丛吧?如果赫连钰能把林淼翻个身,就能看到她现在屁股上全是刺。



林淼不服气地问:「殿下,您何必这么大阵仗兴师问罪,您在自家后花园就没被花刺划到过吗?」



赫连钰更生气了:「没刺到你,你肯定不心疼啊!」



林淼确实不会心疼,因为刺到的是她屁股,她屁股ẗů₋疼。



叶琳琅想要解释几句,刚张嘴就被赫连钰打断了。



「叶小姐,以后这个活动我家孩子就不参加了,我们小溪以前是特别乐观的,结果现在一动不动也不理人,仔细一看原来是哭了!」



听到这句话,我马上不敢动了,刚默默吃到一半的小鱼干卡在喉咙里,难受得我眼泛泪光,我哽咽地点了点头。



「你明显是针对我们家小溪了吧?就因为她小时候不想跟你玩?怎么我们家孩子去个赏花宴就受委屈了呢?天杀的,孤要把你九族抓进去!」



赫连钰越说越气,我连忙拉住他:「算了,算了殿下,你这就有点极端了。」



回去之后他还在逼逼叨叨:「叶琳琅平日里看起来还挺靠谱的,没想到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孤怎么能让这种人来当太子妃?以后别跟这种人玩了!」



好沉重的母爱,我要窒息了。



让你当我娘,没让你超越我娘。



一开始我只是想找个理由住进宫里,便随手助力赫连钰成为男妈妈的梦想,我还想过,赫连钰再离谱能离谱到哪里去?



但我没想到,他离谱到上朝的时候都在打毛衣!



08



宫里的人都被赫连钰折磨得快疯了。



除了我,首当其冲的就是皇帝。



有一天他发现自己的龙袍被偷了,以为是太子想篡位,就没敢声张,结果第二天早上,龙袍又好端端地被送了回来,就是上面多了八个兜。



赫连钰骄傲地说,这是他一针一线缝的,左边的放国库钥匙,右边的放传国玉玺和虎符,袖子里的兜可以藏短剑,攻守兼备,天才之作。



皇帝差点气疯,因为他不得不穿着八个袋子的龙袍去上早朝,上着上着有个兜突然破了,掉出一条活鲫鱼,从玉阶上一路蹦到乾清宫门口。



赫连钰解释道,他昨晚做饭的时候找不到围裙,就穿了龙袍,随手把鱼揣兜里忘了拿出来,现在他想起来了,右边还有一个兜里放了两条泥鳅。



皇帝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捂着胸口大喘气,掏了八个兜也没掏到救命的安神药。



满朝文武早朝也不上了,手忙脚乱地抓了一个上午的鱼。



皇帝大怒,把赫连钰贬到上书房重新学一遍怎么当太子。



没过多久,老太傅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找皇帝哭诉,太子严重破坏课堂秩序,他老人家活了大半辈子都没见过这么癫的太子。



文化课上,赫连钰拿出自己的呕心沥血之作,一本《男德》,一本《娘道》,给弟弟们灌输「男子无才便是德」的思想。



骑射课上,他又从隔壁抢走了公主们的针线,教弟弟们绣花、做饭、给坐骑编辫子。



皇子们兴奋地来到膳房洗手做羹汤,几盘菜端上来,躺下去三个,轰动整个太医院。



这个时候我们公主在做什么呢?



我们骑在满头辫子的战马上,被赫连钰甩着马鞭狂追,谁跑慢了就得挨一鞭子。



赫连钰这个癫公还在身后激情澎湃地大喊:「旷生,妈是野人。奔跑吧!去过不受定义的人生!」



真是疯了,我明明只是对他感叹了一声「妈妈,人生是旷野」,就被赫连钰当成一匹野马追着跑。



校场上,公主们如野牛冲撞,策马狂奔,另一边的树荫下,皇子们低头穿针引线,岁月静好。



很喜欢皇帝的一句话:「啊?」



09



皇帝决定给赫连钰找个事做,他把赫连钰叫到身前,和蔼可亲地说:「钰儿,小溪已到了出嫁的年纪,朕与贵妃决定把择婿的事情交给你,你一定不会让朕失望的吧?」



赫连钰一愣:「当然了,父皇,您就等我的坏消息吧!」



赫连钰以极大的热情投入到为我择婿的事业当中,当天,他就把京城所有十六岁以上,三十岁以下未婚的官员之子全抓进了监狱。



第一天,他放了一批家中母亲尚在的,怕我嫁过ṱűⁱ去后会被婆婆欺负。



第二天,他又放了一批有通房和侍妾的,冷冷地训斥他们:「贞洁才是男人最好的嫁妆!」



然后是长相——鼻头上了一颗痣,婚后容易出轨,刷掉!



学识——考进士考了三次,没用的东西,刷掉!



品行——随地乱扔垃圾,没公德心,刷掉!



家境——家里只有两间破茅屋,嫁过去受罪,我刷刷刷!



最后赫连钰一个人孤独地站在狱中,才发现不知不觉他已经把人都放光了。



赫连钰没有反思是不是他的标准过高了,他只觉得这些官宦子弟过于骄纵,于是把目光放到了民间。



一时间京城所有觉得自己长得好看的男人都很紧张,连巷口卖糕点的王二麻子都很担心自己被选上。



那天我与叶琳琅在茶楼里唠嗑,遇见满大街抓年轻男人的赫连钰。



他在我对面坐下,惆怅地问:「这世上的好男人都死光了吗?」



叶琳琅不动声色地提醒他:「殿下,这不是还有一个样样都符合的吗?」



「哪儿?」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赫连钰突然眼前一亮。



我以为他终于开窍了,却没想到他的目光越过我直直地看向了我身后。



「新榜状元陆明熙?没错,他确实样样都符合,就他了!」



叶琳琅脸色骤变:「什么?太子殿下,您要不再考虑一下?陆公子他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了?孤看他合适得很,这事就这样定了!」



赫连钰立即起身向陆明熙那边走去,叶琳琅扑上来抓着我的肩膀猛烈摇晃:「快说你们不合适!不然我揍你!」



「放心,我怎么会抢姐妹看上的男人呢……」



话还没说完,不知赫连钰跟陆明熙说了什么,他转过来对我温柔一笑,眉眼动人。



「……其实也不是不行。」我色迷心窍地说。



10



恰好过几日就是上元节,我和陆明熙约好出去看花灯。



满街的灯火人潮,热闹非凡,我们相谈甚欢,但走在街上,我总感觉有人在跟踪我们。



从小到大,我的第六感一直都很准,能轻易地分辨出别人看我的眼神是善意还是恶意,这次也不例外。



这个跟踪者藏得很好,而且现在满大街都是提着灯戴着面具的少年少女,根本找不出是谁在跟踪我们。



但我发现,只要我一靠近陆明熙,那道目光便变得异常强烈,我故意踮起脚尖给陆明熙戴上面具,就感觉后背一阵幻痛,火辣辣的疼。



这下是叶琳琅没跑了。



我环顾四周,前边是一棵巨大的灯树,两侧是一些小贩,挨着耍杂技的和舞狮的。



来来往往的人里没一个像叶琳琅的,她总不可能藏在灯树里吧?



我悄悄地跟陆明熙说叶琳琅在跟踪我们,请他帮忙演一场戏。



陆明熙道:「玉惜殿下,我觉得叶小姐不是这种人,她怎么可能会跟踪我们呢?」



舞狮的跟抽风似的开始狂喜乱舞,我不动声色地拉着陆明熙走过去,佯装生气:「你是不知道,叶琳琅就是这样的人!她小时候老抢我的小鱼干,不给她就打我,前几天她还掐我呢。」



无人应答。



我灵机一动:「为什么我小时候打不过她呢,因为叶琳琅是我们那条街最胖的,才七岁就有六十斤了……」



「五十九斤八两!」



旁边的狮头里突然传出一个尖叫的声音。



我和陆明熙都沉默了。



叶琳琅摘下巨大的狮子头,往地上一扔,愤怒地说:「不就是抢了你几条小鱼干,至于这么说我吗?再也不理你了!」



她气冲冲地离开了,我松了口气,走到旁边买了一串糖葫芦,先咬了一颗,然后笑眯眯地递给陆明熙:「总算走了,剩下的你吃吧。」



卖糖葫芦串的大爷抱着手臂把我们上下打量一遍,冷嘲热讽道:「看着都人模狗样的,连两根糖葫芦都买不起。」



陆明熙刚要接过来,闻言立即婉拒:「殿下,这于理不合。」



我把糖葫芦递到他嘴边,满不在乎地说:「反正你是太子殿下给我挑的驸马,跟我吃一根糖葫芦有什么的?」



我还特意白了一眼那老头,他却突然就不说话了。



陆明熙低下头准备吃,老头又冷不丁地说:「两位真是郎才女貌啊,老夫看了都觉得般配,你们怎么不亲个嘴?」



我直接被老头给气走,剩下的糖葫芦只能自己ťų³吃了。



奇怪的是,叶琳琅明明都走了,但我仍感觉如芒在背,浑身刺挠。



莫非那跟踪者另有其人?



11



我走到哪里这目光就跟到哪里,我干脆跟陆明熙上了条小船,泛舟湖上,心想这下总跟不上了吧?



望着湖景,陆明熙思绪万千,感慨道:「淼淼长湖水,春来发绿波。」



我扒着船头半天也想不出一句诗,只能抓耳挠腮地说:「确实绿啊,《清纯寡妇俏书生》里陈寡妇的丈夫刚淹死,她就跟许书生一起泛舟了。」



船夫:「没有共同语言的爱情就是一盘散沙,都不用风吹,走几步就散了!」



陆明熙却微微一笑:「殿下看过这本书?」



「你也看过?」



「不才,正是在下拙作。」



我一下子激动起来,正想握着陆明熙的手诉说自己对作者的喜爱。



船夫:「哟哟哟,不就是个写黄书的。」



恁爹,你一个船夫怎么话这么多?



我瞪着船夫:「就你会说!划你的船去!」



船夫低下头哐哐划船,船桨抡得跟风火轮似的,船身剧烈摇晃,我差点没站稳,陆明熙扶了我一把,我顺势往他身上一倒:「陆公子,我有点头晕。」



船夫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地学我说话:「陆公子~我有点头晕~」



我实在忍不住了,指着那船夫对陆明熙说:「去,给他两巴掌!」



船夫:「你理智一点。」



陆明熙皱着眉上前一步:「殿下与你无冤无仇,你这人也太过分了……」



话还没说完,他突然卡住了,直愣愣地盯着船夫的脸看。



过了几秒,他突然转过来,义正辞严地说:「殿下,他说得没错,您确实需要一点理智。」



我:「?」



我说:「我又不Ŧŭ̀²是武则天,我要什么李治?」



我不太理解,为什么陆明熙看了船夫一眼就对我态度大变。



从出门到现在,我连陆明熙的手都没牵过,还被叶琳琅跟踪,被卖糖葫芦的嘲讽,连一个划船的嘴都那么贱,难道我和陆明熙真的八字不合?



我扯着陆明熙的袖子坐下来,想借头晕靠在他肩上,忽然听见从船头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男人不自爱,就像大白菜。」



陆明熙立刻坐得笔直,不给我任何可乘之机。



我又不死心想去摸他的手,船夫又说:「男人不检点,出门烂皮燕。」



陆明熙马上双手抱臂,犹如被我逼良为娼的良家妇男。



我今天非要摸到他的手不可!



就在这艘破船上,我追,他逃,我们都插翅难飞。



不知不觉就到了船头,我握住陆明熙手的下一秒,船夫急了:「守好男德,人人有责!」



然后就一船桨把陆明熙给捅到湖里了。



惯性之下,我也差Ṱű̂ₒ点栽到湖里,连忙在空中乱抓,匆忙地拽住了船夫的前襟。



「撕拉」一声,船夫的衣服被我撕成两半,我摔在甲板上,抬头震惊地看着船夫里衣上的八个兜。



不是我说,这八个兜怎么似曾相识啊?



连位置、大小和布料都分毫不差。



陆明熙好不容易从湖里爬上来,一看见那八个兜,又「扑通」一声跳进湖里。



再一看船夫阴晴不定的脸,这不就是刚才卖糖葫芦的那个老头……



不对,这明明就是赫连钰那个王八蛋!



我手上还抓着破破烂烂的碎布条,暴怒道:「赫连钰,你演我?」



赫连钰想要解释,但又不知如何开口,最后只能弱弱地说:「你知道的,我从小就离开了母亲……」



12



殿内,湿淋淋的陆明熙和破破烂的赫连钰在下面跪着,皇帝和贵妃坐在上首,我站在皇帝身边默默垂泪。



这是我从小就研究出来的办法,每次有人欺负我,去告状的时候我就一指罪魁祸首,什么话都不说,两行清泪就下来了。



被我指着的人被家长打了个半死之后还觉得自己真该死啊,以后再也不敢欺负我了。



除了叶琳琅,我这招一直无往不利。



赫连钰此刻就很愧疚,对皇帝说:「老登,你先听孤解释。」



皇帝对我娘说:「阿容,此事必定另有隐情,要不先听听太子怎么说吧?」



我娘勃然大怒,一拍桌子:「赫连登,你儿子毁了我女儿的婚事,还有什么可解释的?」



赫连钰镇定道:「容姨,是这样的,孤听闻小溪妹妹和陆公子去看灯会,担心陆公子欺负她,所以就一路跟在他们后面,扮成灯树、小贩、船夫……」



我尖叫:「你还扮成灯树?」



赫连钰:「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孤看到陆明熙竟敢和小溪妹妹吃同一串糖葫芦,这正常吗?」



陆明熙露出愧疚的神情:「殿下,这确实……」



我一把推开他:「赫连钰,你吃我剩下的草莓屁屁和西瓜皮皮的时候,怎么不问这正不正常?」



陆明熙:「这不正常。」



赫连钰:「要你多嘴!父皇,陆明熙还想趁着小溪妹妹晕船之际占她便宜,罪该万死!」



陆明熙:「冤枉啊!臣没有!」



我:「冤枉啊!根本没占到!」



陆明熙和赫连钰瞬间对我怒目而视。



我干咳一声:「赫连钰,你每天晚上抱着我哄我入睡,占我便宜,你也该死?」



陆明熙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赫连钰:「你们?你们!」



「你理智一点,孤只是抱着,什么都没做。」



陆明熙理智不了,他低声念叨着「春来发绿波」,失魂落魄地走了。



皇帝和我娘分别把我们叫过去质问。



「你怎么什么都没做,你是不是不行?」



我怎么不行?我可太行了,晚上我借着睡意把脑袋搁在他胸前,感觉到他呼吸粗重,艰难地说:「宝宝,你是一头小猪。」



暧昧的气氛瞬间荡然无存。



我气得往他胸口捶了一下,他:「心软软。」



踹了一脚,他:「溺爱。」



就连半夜偶尔惊醒, 都能看见月光下他为我缝补衣物的温婉侧脸, 令人宫寒。



这时我听到另一边赫连钰大义凛然的声音:「父皇, 小溪是孤的妹妹, 孤怎么可能对她做出如此禽兽不如的事呢?」



我估计等我死了赫连钰都开不了窍。



13



这天晚上,赫连钰照例哄我入睡。



他手上拿着陆明熙新鲜出炉的大作——《绿波传之哥哥轻点宠》, 神情凝重。



他清朗的声音越读越严肃, 我越听越不对劲。



这本书的剧情,是不是有点耳熟啊?



女主绿波是男主的继妹, 绿波天真可爱, 男主却对继妹心怀鬼胎, 诱哄她同床共枕, 甚至还在绿波的茶里下了春药。



赫连钰没读完, 气得一摔书:「胡言乱语!陆明熙这个王八蛋,竟敢写书编排我们!」



「是啊, 什么下药,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呢!」



我拍拍他, 递给他一盏茶让他冷静一下。



赫连钰看都没看就一口喝了, 重新拿起书:「孤倒要看看他还写了什么!」



当然是写了一些不能出版的东西了。



情节之生动, 用词之火辣,竟然让赫连钰看得额角溢出热汗, 俊脸泛红,呼吸急促。



他拧着眉头解开领口的第一颗扣子问我:「小溪, 你有没有觉得不对劲?」



确实不对劲,这药效未免也太好了!



我扑上去给他继续解衣扣:「哥你很热吗?很热就脱了吧!来, 我帮你!」



赫连钰下意识地按住我的手:「不行,还没读完……」



「这破书有什么好读的?手放开, 我把你腰带解了。」



「不行, 小溪……会变质……」



赫连钰的反抗声慢慢小下去, 反倒是我惊慌失措地去够那本破书:「等等, 书里不是这么写的, 你特么倒是轻点宠啊!」



半梦半醒间, 我突然想起赫连钰刚刚一直念叨的「会变质」, 迷迷糊糊地问他:「你刚才说什么会变质?」



赫连钰低头深深地看着我:「母爱, 会变质。」



神经病啊!



第二天起来, 我浑身酸痛地起身,听见陆明熙闻讯而来, 当众斥责他:「太子殿下,您怎么能对你妹妹做出如此禽兽不如之事呢?」



赫连钰沉默许久:「能面刺寡人之过者,拖出去斩了!」



皇帝听闻后高兴地拍起了肚皮,立即给我们赐婚。



我一整天的心情都是美滋滋的,谋划数月, 生米煮成熟饭, 赫连钰终于被我搞到手了, 我也可以住在宫里,跟我娘再也不必分离。



我出宫跟叶琳琅分享了这个好消息,结果一回宫,发现狗皇帝退位了,赫连钰登基了,狗皇帝带着我娘跑去江南玩了。



看着身穿八个兜的龙袍缓缓向我走来的赫连钰, 我眼前一黑,用颤抖的声音问:「那个,母爱……还能变回来吗?」



赫连钰挑眉:「你说呢?」



(完)



作者署名:反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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