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川陪白月光的时候，我孤零零地死在公寓里。
攻略失败，系统宣布，男主会永失所爱。
我的魂魄飘在半空，等着看他后悔终身。没想到，下一秒，沈言川的银行卡余额直接清零。
原来他最爱的是钱，这下有好戏看了。
1
今天是我的二十九岁生日，也是攻略任务到期的最后一天。
我给沈言川打了无数通电话，求他回来。
沈言川都不耐烦地拒绝了。
「江玖月，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任性，生日哪年不能过？
「蔓蔓她今天搬家，她一个女孩子怎么搞得定？我帮她搬完东西就回来，你懂事点。」
挂断电话，我感觉自己的指尖和心一点一点都凉了下去。
对上梁蔓，我又输了。
这次，是以我的性命作为代价。
我陪在沈言川身边十年，看他从青涩的学生成长为叱咤风云的商界大佬。
在他创业最Ṫŭ̀ₓ艰难的时候，我们一起分一包泡面，一起挤在狭窄阴暗的地下室里，熬过了无数不眠之夜。
就在我们订婚的前一天，梁蔓回来了。
梁蔓是沈言川高中的初恋，在他高三那年出国留学，成为他心里触不可及的白月光。
沈言川好几次都笑谈，说自己早就已经释怀了。
「年轻时候的感情，懵懵懂懂，能有多刻骨铭心啊？玖月，你对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可事实上，他却借口工作繁忙，推迟了我们的订婚宴。
再后来，他为了梁蔓，跟几个小混混在夜店打架，挤在人群里买秋天的第一杯奶茶，跑二十公里，只为了在跑步软件上绕着她的小区画出一个爱心的形状。
他绝口不提爱，却以朋友的名义，做尽一切他以前嫌弃的幼稚蠢事。
我输得很彻底。
系统提醒：「宿主，你只有最后两分钟了。」
「就这样吧，我已经尽力了。」我扔掉手机，闭上眼睛。
来到这个世界十年，我只活一个沈言川，死了也没什么可惜的。
电话扔在床上，忽然又振动起来。
系统欣喜道：「快看看，说不定沈言川回来了。」
我翻过屏幕，梁蔓的脸出现在沈言川的微信头像上。她朝我吐了吐舌头：「江玖月，对不起呀！今天搬家东西太多，我一个人真的搞不定，借你男朋友用一下。」
镜头中，沈言川毫无形象地蹲在地上擦地板，昂贵的西服皱巴巴地卷在一起。他向来最爱干净，那套西服，他出门前我烫了半个小时，才烫出他想要的平整纹路。
原来在梁蔓这里，这些东西都不是那么重要啊。
沈言川站起身，去厕所洗抹布，还不忘小心叮嘱梁蔓：「蔓蔓，你坐那里休息，别乱跑，地板滑，小心摔倒了。」
看着沈言川关上洗手间的房门，梁蔓朝我挑了下眉头。
「江玖月，你知道什么是白月光吗？
「你为他洗衣服做饭，陪他创业应酬。可白月光呢，什么都不用做，只要我站在那里，我就赢了，懂吗？」
我眼前一黑。
妈的，我人都要死了，临死前还被梁蔓炫到面前来打脸，真晦气啊。
系统也感到十分晦气。
「呸！贱人！
「时间到了，宿主，任务失败。作为惩罚，你会死。
「而男主，会永失所爱。」
2
我点点头，扔掉手机，平静地躺在床上。
套路我都懂，我虐身虐心，为沈言川付出一切，包括这条不值钱的贱命。
沈言川呢，他也没啥好下场。他会悲痛欲绝，每天孤零零地从一百平方米的大床上醒来，在两千平方米的别墅里开轰趴。周围莺莺燕燕全是美女，他左手一个右手一个，但是没有人能走到他心里。
他就这么孤独寂寞，身体倍儿棒，存款几十亿，活到九十九。
九十九不够，一百二十岁更好。因为在对我的无尽追忆中，他活着的每一天都是煎熬，就要熬得够久，读者才能解气。
系统开始倒计时。
「三——二——一——」
攻略结束，我看见自己的魂魄飘了起来。
我开始有一点兴奋。
沈言川，我死了，你会后悔吧？
男人都贱，总要失去才开始懂得珍惜。我为你付出这么多年，也想看看，你为我痛哭流涕的模样呢。
「走吧，去看看沈言川咋样了。」
公寓里，沈言川正跟梁蔓并肩坐在沙发上看电影。手机振动，他眉头紧皱，不耐烦地扫了一眼。
梁蔓噘嘴：「言川，你回去吧。今天好像是玖月姐姐的生日欸，我这边没关系的。
「你回去陪她吧，我自己能处理啦。」
「不用，生日又不是大不了的事，玖月本来就不爱过生日，无所谓的。」
和沈言川一起创业那五年，我舍不得花钱，从来不过生日。
但是沈言川的生日，我哪怕饿几天肚子，也会去买蛋糕，做一桌子好菜，想办法讨他欢心。
这么多年的点点滴滴，我以为能焐热他的心，却没想到，我的付出，在他眼里全是理所当然。
我看着沈言川发呆。
手机又振动几下，沈言川不耐烦地拿起来，想直接关机。视线随意扫到那条短信，他忽然瞳孔放大，呼吸急促，身体颤抖得不成样子。
【您尾号 8888 的银行卡转出 874502930.38 元，交易后余额为 0 元。】
3
我震惊了。
前几年创业，沈言川成功踩中风口，公司上市，市值有几十个亿，他却从来不是乱花钱的人。
除了基本的房子、车子，平常生活起居都挺朴素的。偶尔我买个包，都会被他念叨很久，怎么突然有这么大笔的开支？
「这咋回事？」
系统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
「永失所爱啊，你不会以为你就是那个『爱』吧？
「你脑子呢？活着时候他都不爱你，死了还会突然发癫一样喜欢你吗？又不是恋尸癖。
「他爱的是钱，他这辈子不会再有钱了。」
空气一阵沉默。
我有点崩溃：「你怎么又搞这种，读者真的爱看吗？上次写了个乱七八糟死人文被骂成什么样子了你自己心里没点逼数吗？」
系统：「你就说期待不期待吧？」
坦白说，身无分文的沈言川和为了爱情追悔莫及的沈言川，我确实更爱看前者。
我忽然激动起来，瞪大眼睛，飘在沈言川周围，仔细观察他脸上的表情。
沈言川一连深呼吸几口气，解锁屏幕，站起身走到一旁打电话给我。
一边打，一边慌乱地来回踱步。
「江玖月，接电话！快接电话！」
这么多年，他大大小小的琐事都是我在处理。公司的账务，包括他私人银行那边对接的客户经理，也都是我在联系。
卡里突然少了钱，沈言川第一反应还是让我去解决。
一连打了几个电话，我都没有接。沈言川很着急，匆匆忙忙跑到玄关处换鞋。
「蔓蔓，我先回去一趟。」
4
梁蔓不开心地抱住他的胳膊。
「是玖月姐姐生气了吗？我跟你一起去吧。是我叫你帮忙的，我给她道歉好不好？」
「不是，公司上的事，你乖乖在家等我！」
沈言川语气急切，不等梁蔓说话，甩上房门就走，一路上不停地给银行客服打电话，紧张得语气都磕巴。
「什么意思？我自己操作的？这不可能！
「没有违规？对方账号正常？不可能，这是不可能的！我现在带人过来！」
汽车开到我家楼下，沈言川三步并作两步冲进电梯。
「江玖月，开门！」
我已经死了，当然开不了门。沈言川看了一眼门口鞋柜上的鞋子，满脸焦躁地砸门。
「江玖月，我知道你在家！
「耍什么脾气，你给我开门！
「还不开是吧？我走了，你可别后悔！」
沈言川最擅长用这一招对付我。以前我们两个吵架，不管是谁错，最后低头的都是我。
毕业的时候，沈言川忙着创业，他的毕业论文都是我写的。我熬了几个月才把论文写好，把 U 盘交给沈言川，他却不小心弄丢了。
那是我第一次对他发脾气，我们两个穷得连一台电脑都没有，我都是去图书馆用公用电脑写的，最后这一版根本没有备份。
沈言川也是这样冷着脸。
「不用麻烦你，我自己会写。
「我对你是个累赘对吧？那我走了，你别后悔。」
说完毫不犹豫，扭头就走。消瘦单薄的背影，倔强中又带着几分委屈和傲气，我一下就心软了。
我第一次见到沈言川，他就是这副样子。
那时候我在校外遇到几个小混混，是沈言川不顾一切地保护我。
当时系统还没有公布具体的攻略对象，我警惕地跟所有男生都保持距离，我让沈言川别多管闲事。
沈言川抹掉鼻子上的血，冷笑一声：「谁管你了？我只是看他们不顺眼！」
沈言川捡起地上的书包，转身离开。
狭窄的巷子里，夕阳从另一头照过来，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我不确定当时是什么感觉，只记得系统公布攻略对象时，心底那抑制不住的绵延的欢喜。
我没法对这样的背影狠下心。
我追上沈言川，低声下气地哄他。从那以后，每次吵架，他就用这招拿捏我。
5
这次也一样。
沈言川喊完，静默片刻，在等我开门。
等了一会儿，房门还是纹丝不动。沈言川挫败地低吼一声，一拳砸在门上。
Ťū⁴「江玖月，你是真长能耐了，你给我等着！」
我有一把备用钥匙放在公司，沈言川反应过来，准备打电话给助理小周，让他送钥匙过来。
没想到一打开手机，屏幕闪动，梁蔓一直在给他打电话。
沈言川揉了揉眉头，按下通话键。
「蔓蔓，你等会儿，我这边还有事——」
「言川，我好疼……」梁蔓哭起来，「我摔倒了，你快来救我啊！好疼，我流了好多血……」
「啧，梁蔓怎么只会这一招啊？」我忍不住翻个白眼。
这都多少次了，每次沈言川在我这儿，她就用各种借口打电话。要么是做饭被油给崩了，要么是在路上遇见尾随的色狼了，要么是家里停电很害怕，自理能力比十岁小孩还不如，可沈言川偏偏就吃这一套。
「蔓蔓从小娇生惯养，她家条件好，父母都把她捧在手心里。不像你，高中就开始打工了。
「你独立，要强，什么事都能自己办。可蔓蔓没我不行的，你乖一点，我去帮她处理好事情就回来。」
在沈言川那里，梁蔓的事情都是放在第一位的。
可现在，梁蔓的竞争对手不是我，而是钱啊。她还能赢吗？
我期待地盯着沈言川，果然，他深呼吸一口气，不耐烦地扯了扯领结。
「摔倒了你就叫救护车，打给我有什么用啊？
「等我处理好这边的事，再去医院找你，现在别再给我打电话了！」
说完挂断电话，想要打给小周。
还没翻到通讯录里小周的名字，梁蔓的电话又进来了。
6
「对不起，阿川，我不该打扰你的。
「玖月姐的生日最重要，我这点伤真的不算什么。我可以自己去医院，你好好陪她吧。
「在国外这么多年，我早该学会一个人了。
「我也——是时候放下你了。」
梁蔓的语调拿捏得很好，悲伤，失落，故作坚强。
沈言川听后，愣怔几秒。如果是以前，他肯定会立刻飞奔而去。只可惜，在八个亿面前，他的大脑无比清醒。
他果断挂掉电话，然后一直往下滑动屏幕，把梁蔓拉黑了，这才拨通小周的电话。
「小周，把江玖月抽屉里的钥匙给我送过来。」
小周的语气很惊慌：「江总，你去哪儿了？你快回来吧，公司出事啦！
「证监会那边来人，说公司财务作假，要罚款 27 亿！」
沈言川闻言，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噎得猛捶胸口，直翻白眼。
「多少？ 27 亿？我马上回来。江玖月她人呢！」
「江副总也不知道去哪儿了，电话一直打不通啊。」
「我现在就过来。小周，你听着，公司那边你先别管了，你送钥匙到豪庭公寓来，打开她家的房门，让江玖月立刻滚回公司！」
沈言川对着电话大声咆哮，马不停蹄赶回公司。
公司市值虽然比这多，但是罚款公告一发，股价暴跌会形成各种连锁反应。加上之前他卡里莫名消失的钱，这罚款交完，公司立刻破产。沈言川不仅会变成穷光蛋，还得负债好几亿。
沈言川吓得脸色惨白，握着方向盘的手都不听使唤，牙齿也咬得咔咔响。
我从来没见过他慌成这样，印象中，他一直是冷静、淡定的。
论文 U 盘丢了，他耸耸肩：「再写一篇就是了，急什么呢？」
钱包丢了，他也无所谓：「反正也没多少钱，再攒就是了。」
公司创业时期，签了一笔大单子。交货之前，客户却跑单了。我急得满嘴泡，整晚整晚睡不着觉，沈言川依旧很淡定地安慰我：「没事，货放着又不会烂，再找下一个客户就行。」
为此他经常笑话我，情绪不稳定，内心不够强大。
可现在我才明白过来，U 盘丢了，要重写的人是我，钱包里的钱是我攒的，客户是我要重新去跑的，他当然不急了。
原来涉及切身利益的时候，每个人都一样啊。
7
等沈言川赶到公司的时候，证监会的人已经走了。
那张罚款通知明晃晃地放在办公桌上，上面鲜红的数字和印章，格外刺眼。
沈言川几乎要疯。
「江玖月人呢？财务这块不是一直由她负责吗！到底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大的纰漏！」
秘书战战兢兢地凑过来。
「江总早就不管这一块了。那批财务报表——沈总，是你自己决定的啊。
「你让我们把利润往高了报——说别家也都这么操作的，这是行业惯例了。
「公布季报以后公司股价涨了二十个点，你还带梁小姐去拍卖会买珠宝庆祝。那批珠宝走的也是公司的账，沈总，你忘了吗？」
沈言川愣住。
当初为这个事情，我们还激烈地吵过一架。
做假账的建议是梁蔓提的，她大学学的金融，也在国外几个大公司实习过，自认为水平比我高得多。
「谁像你们这样傻乎乎的呀，报表稍微做点手脚，利润好看点，那股价就能涨一大截。
「那么多上市公司，大家都这么做，证监会根本不会查的。」
听梁蔓说完，沈言川笑着点头，满眼欣赏。
「那听蔓蔓的。江玖月，这一季的报表重做。」
「不行！我们是上市公司，披露的信息要对所有股东负责，不能这样。」
我严词拒绝，梁蔓听完，眼眶立刻就红了。
她委屈地扯住沈言川的衣袖：「我明明是为了公司好，玖月姐姐就算不喜欢我，也没必要这样。就为了跟我怄气，要害你们公司损失多少钱啊！」
沈言川向着梁蔓，跟我大吵一架。
我不想做这些弄虚作假的事情，就说要休假。
沈言川只当我在威胁他。
「江玖月，你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地球离了你照样转！
「我知道，你嫉妒梁蔓比你有本事，比你能力强，可公司是我的，你不能拿我的钱去跟她赌气！
「要休假，就滚回去躺着吧！我另外找个人顶替你的职位！」
8
回忆起往事，沈言川羞恼地一拍桌子。
「那又怎么样？江玖月还是公司的副总，出了这种事，就得她负责！
「她是不是已经收到消息了，今天故意躲在家里，当缩头乌龟呢！
「小周呢，联系小周，马上带江玖月回公司。她知道怎么解决。这种处罚都有一周的申诉期，让她重新做账，她一定会有办法的。」
沈言川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不停拨打小周的电话。
我跟系统开玩笑。
「看吧，他自己都没意识到，我对他有多重要。
「这么多年，他什么事都依赖我。可惜啊，沈言川，这次，我是真的帮不了你啦。」
系统：「神经！
「你不会还喜欢他吧？
「能有多重要啊？那么重要，你生病这么多天，脸色比死人还白，他还能没发现？
「那么重要，他把自己的副卡给梁蔓刷，对你小气巴拉的，有带你去过一次好的餐厅吗？
「平常对你这么差，死了就爱上你了？什么脑回路才会这样想啊？你们这些虐文女主就是癫，癫佬！」ṭū́₊
我愤愤不平想还嘴，可想到沈言川消失的钱，又闷闷地说不出话来。
永失所爱，沈言川最爱的，确实不是我。
沈言川等我等得不耐烦，给小周打了几十个电话。终于，电话接通，小周带着哭腔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沈总，江副总她……她不在了……」
「什么意思？不在家吗？她还能去哪儿？」沈言川对着电话大吼，「她又不会出去旅游，这么多年，她每天公司和家里两点一线，还能去哪儿！」
沈言川有胃病，我不放心他吃外面的东西，每天早上都给他熬粥。为了照顾他，很少离开这个城市。
就算偶尔去外地出差、开会，只要沈言川一个电话，我也连夜坐飞机赶回来。他早就习惯对我呼来喝去，随叫随到了。
「江副总死了。我现在在中心医院，警察也来了，说要等法医解剖，大概率是心肌梗死。」
小周说完，沈言川站着没动，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变化。
9
「沈总，警察说要通知家属，江副总的家人呢？」
「你别跟我开这种玩笑，江玖月壮得跟头牛一样，怎么会死？ 她还在耍脾气是吧，逼我去请她是吗？行，我这就过来。」
沈言川深呼吸一口气，颤抖着挂断电话，神色又迅速恢复平静。
系统：「哟哟哟，很失望吧？看来你在沈言川的心里，比我想得还ŧṻₑ没分量啊。」
系统阴阳怪气地嘲讽我，我没理它，只是盯着沈言川的脸看。
我知道，他很害怕。
他的眼眶都红了，掏出车钥匙，一连按了几下，却根本按不下去，只能让公司的人送他去医院。
急诊室门口，小周一见他，就激动地冲过来：「沈总，你可算来了。」
沈言川站在走廊里，看着盖了白布的病床，瞳孔放大，根本挪不动脚步。
「这是江玖月？」
「对，要家属签字才能解剖。沈总，江副总的家人呢？」
沈言川失魂落魄地站了一会儿，猛然扑上去，掀开白布。
「这不可能！江玖月，你给我起来！
「你死了，公司怎么办，我怎么办？我的钱去哪儿了！江玖月，你给我醒过来啊！」
沈言川发疯一样，拼命摇晃我的身体。
「你怎么能死！你要我怎么办？江玖月，江玖月，你醒醒——」
沈言川双眼通红，眼泪汹涌而下。他把我紧紧搂在怀里，掐我人中，掀我眼皮。
我看得怪没滋味的。
我死了啊，沈言川，你不在意失去我，反而句句不离钱和公司。
我就这么不重要吗？
系统：「不然呢，几十亿啊！你自己说说你值这么多钱吗？」
意识到我真的不在了，沈言川的情绪彻底陷入癫狂。他抱着我瘫坐在地上，绝望地用后脑勺不停地撞墙，一下又一下。
「你不在了，谁来帮我处理公司的问题？
「公司真的会完蛋的，我也要完蛋了。
「江玖月，你醒来，你帮帮我，你再帮我一次，我保证以后都不会气你。你说怎么做就怎么做，我以后都听你的话好不好？」
沈言川痛哭流涕，用力捶打自己的胸口。
「你最后那通电话，我应该回来的，我为什么不回来？
「如果我回来，你就不会死了——
「一切都还有救，我该死，我为什么不回来——」
沈言川崩溃之下，眼前阵阵发黑，仰面倒了下去。
10
再睁开眼睛时，沈言川躺在公寓的大床上。
梁蔓坐在他旁边，满脸委屈：「言川，你总算醒了。
「江玖月也真是的，知道你病了，也不来看你。
「我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她却说——」
梁蔓打量沈言川的脸色，扶他坐起来，往他身后塞了一个靠枕。
「她却说没空管你。她真的好过分啊，就算怄气，也不能不顾你的身体啊。」
沈言川坐直身体，两眼死死盯着梁蔓：「这话，是江玖月自己说的？」
我在旁边看得几乎要笑出声来。昨天沈言川晕倒之后，医生诊治完，说他就是激动过度，没啥大事。医院床位不够，让家里人把他带回去。
小周只能打电话让梁蔓过来照顾他，警察和医院那边还等着要处理我的尸体，公司也一大堆事情，小周忙得团团转，根本来不及告诉梁蔓，我已经出事了。
梁蔓倒了一杯水递给沈言川，神情更加委屈。
「是啊，不仅如此，刚才我想去楼下给你买点吃的，刷卡的时候，服务员却说那卡不能用了。
「这是你给我的副卡，怎么会不能用呢？是江玖月趁你ťü⁸生病，打电话给银行，把这张卡给冻结了。
「言川，你是知道我的，我根本不在乎钱，你不用再为了我跟她吵架。这个卡，就还给你吧。」
说着，她从床头拿过一张黑色的银行卡，两眼通红地塞到沈言川手里。
「江玖月也太看低我了。你知道，我从小到大，对钱一点概念都没有。我跟她不一样，她向来精打细算的，把钱看得很重。」
说着耸耸肩，看似在开玩笑。
「要是哪天你破产了，她肯定就不要你咯。」
11
梁蔓家境好，可是在国外那几年，她家破产了。
回国之后，她却依旧在沈言川面前做出一副清高的姿态。连刷他的卡，都是沈言川求着她的。
我帮沈言川处理账务的时候，发现她一个月刷了两百多万，气得跟沈言川大吵一架。
沈言川冷笑一声：「下个月是我的生日，梁蔓她只是帮我买礼物而已。
「江玖月，你能不能别那么俗啊，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似的钻在钱眼里吗？梁蔓她不一样！她单纯得很，没你那么现实。
「她是这世上最简单最善良的女孩，别用你那一套市侩的价值观去羞辱她。」
不染尘埃的白月光原来是一团烂泥巴。
沈言川仿佛挨了一巴掌，他呆呆地看着手心那张黑色的银行卡，痛苦地闭上眼睛。
梁蔓以为沈言川在生我的气，立马紧贴着他，坐到他旁边，再接再厉。
「别气了，言川。我胡说八道的，你肯定不会破产的啦！
「上次季报出来，股价不是涨得很好吗？江玖月毕竟从小家里穷，不懂这些大公司的经营规则。你放心，有我在，公司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我好你妈！」
沈言川突然暴起，狠狠一巴掌扇在梁蔓脸上。
「你个装模作样的臭婊子，你害死我了，都是你害的我！」
沈言川扑过去，把梁蔓按在地上，发了疯一样狂扇她的脸。
「我怎么就信了你的鬼话！
「做假账，我做你妈的假账！」
梁蔓被扇得头晕目眩，脸像猪头一样迅速肿起来。
她惊恐地挣扎，用力去推沈言川：「你疯了，言川，你干什么啊！」
「干什么？你不是金融高才生吗？你不是每天看新闻吗？你他妈就没看见，我们公司被证监会罚款 27 亿吗？ 27 亿啊，完了，全完了！
「我会破产的，我卡里的钱一定也是被银行提前转走了。对，一定是这样。」
打着打着，沈言川的脑子清醒起来。
这么多年，倒下的公司多了。公司破产以后，老板自己上了征信黑名单，但如果提前转移好财产，虽然不能坐飞机高铁，日子也不至于太凄惨。
现在他名下的所有资产，肯定要被冻结，是来不及转移了，可梁蔓手里还有钱啊。
「我给你的钱呢？我给你买的珠宝呢？你把东西全都给我！」
12
沈言川扔下梁蔓，冲到梳妆台前，去翻她的抽屉。
梁蔓都被打傻了，睁着眼躺在地上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撑着手臂慢慢坐起来，第一件事，不是去阻止沈言川，而是拿出手机，去查公司的事。
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在沈言川昏迷不醒的这两天里，证监会发布公告之后，公司股价跌停，所有的合作商纷纷终止合同，还有不少抢着起诉公司的。早点立案，到时候破产清算的时候自己就能排前面一点。
到这种地步，沈言川大势已去，再也无力回天了。
梁蔓很难接受这个现实。
她家破产后，她父母在国内都是失信人员，只能留在国外。两个人身体都不好，看病吃药得花不少钱。
没有沈言川，她要去哪里赚这么多钱？
「不可能！江玖月呢？她不是公司的副总吗？她怎么处理事情的，怎么会让公司落到这个地步？」
听到我的名字，沈言川更气了。他把梳妆台的抽屉都ṱŭ̀ₜ拉出来，砸到地上。
「你还有脸说，她被你害死了！
「都是你这个贱人，缠着不让我回去！玖月她一个人死在公寓里，不知道当时有多绝望，多害怕！」
沈言川又扑过来打梁蔓，梁蔓的鼻子挨了一拳，鼻血喷涌而出。
她惨叫一声，伸手捂住脸。
「江玖月死了？那天是你自己赖着不回去的，怎么能怪我？」
「闭嘴！我让你闭嘴！」
沈言川又朝她脸上猛揍几拳，梁蔓惊恐地往旁边躲，爬起来想跑。
沈言川一只手掐住她的脖子，把她往梳妆台那边拖。
「我这两年给你买的珠宝呢？那些钻石、手表、项链、宝石，都去哪儿了？」
13
看着两人互相撕扯，打成一团，系统在旁边拍手叫好。
「看，这就是男人。什么白月光、朱砂痣，在金钱面前，啥也不是啊。」
梁蔓的头发都被薅下一大把，衣衫凌乱，脸上全是血。
我看得心里五味杂陈。
坦白说，我其实是恨她的，可看见她被沈言川这样狂揍，心里不知道怎么的，总是回想起当初沈言川那些话。
他说，在他心里，爱情永远大过金钱。
他赚钱的目的，就是为了给自己在意的人提供优渥的生活。
所以每次我为了省几块钱讨价还价、斤斤计较的时候，沈言川总是垂着头，略不自在地站在旁边。
我们从菜市场回来，沈言川就会开始抱怨。
「玖月，这个样子一点都不像你啊。感觉好丢脸，以后别这样行不行？我们真的差那几块钱吗？」
本质上，沈言川和梁蔓是一类人。
他们清高、自傲，看不起在俗世里挣扎的凡人。只要梁蔓一句话，沈言川就可以为她一掷千金，哪怕当时两人并没有其他实质性的关系。
现在，却互相薅头发，挠脸皮，像泼妇似的扭打在一起。
什么光环都消失了，我只感觉沈言川这个人虚伪得要命，让人恶心。
梁蔓惨叫连连，屋里的动静太大，终于引来邻居报警。警察来了之后，梁蔓跪在地上浑身发抖，哭得要多惨有多惨。
「沈言川，公司破产了，你也不能拿我出气啊！
「朋友一场，我好心安慰你，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梁蔓本来长得就柔弱，现在被打得血肉模糊，样子也实在凄惨。警察当即就铐了沈言川，把两人带回派出所问话。
一问，案情经过很简单。
鼎鼎大名的沈总在公司即将破产时发疯，找包养的金丝雀要钱，两人为此打起来了。
14
沈言川被拘留十天。
这十天里，他接触不到外面的信息，只有法院的人找上门，让他签了一沓又一沓的文件。
签字的时候，沈言川的手一直在发抖。
他知道，自己彻底完蛋了。
他想不通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明明半个月前，他还带着梁蔓在奢侈品店一掷千金。小周告诉他，公司又签了几个大单子，一切都欣欣向荣。
怎么忽然之间，就天翻地覆了啊？到底是哪一步出了差错？
沈言川没想明白。
十天后，他出去的那天，还穿着进去时候的衣服。皱巴巴的西装外套，像一团抹布。
沈言川脱掉外套，随手往地上一扔，掏出手机，准备打车回市区的公司。
可打开软件他才发现，他的微信和支付宝都被冻结了。
没办法，沈言川只能走路回公司。走了整整两个小时，才找到愿意顺路载他的司机。
司机是个热心的大哥，一路上跟他聊最近发生的大新闻。
「听说了吗，言月集团破产了！
「公司副总死了，沈言川不知道去哪儿了，大概躲哪里没脸出来见人吧。你说，这男人裤裆决定脑袋，是真的不行。公司明明都是靠那个江副总拉起来的，他还为了个小三，把江副总害死了。
「他们说这次证监会来调查言月集团，也是多亏了那个姓梁的小三。
「她在网上炫富呢，哐哐晒珠宝晒包包，还把发票晒出来了——那发票上盖着言月集团的公章呢！
「好家伙，哪个老板给情妇买珠宝还走公账啊。这一下就引起人注意，到处有人举报她。」
沈言川整个人开始发抖，他抱着膝盖，痛苦地蜷缩成一团。
是梁蔓，原来一切都是因为梁蔓。
15
汽车开到公司门口，原本繁荣的大厦已经被贴上封条，人去楼空。
沈言川呆呆地愣在原地，看着大门上那几个巨大的字：言月集团。
沈言川，江玖月。
公司刚买下大楼那天，沈言川狂喜，抱着我在门口的广场上连转好几个圈。
「玖月，太好了！
「我们在南城，终于有立足之地了。
「我真的好开心，你想要什么礼物，我都买来送给你好不好？」
我朝他伸出手，弯了弯无名指。
「我想要的，你一直都知道啊。」
沈言川一愣，脸上的笑意一点一点收敛。
沉默片刻后，他还是牵起我的手，满脸虔诚地亲吻我的手指。
「这种事，要男人主动开口才行。
「走，我带你去买戒指。」
在珠宝店逛的时候，我听到背后响起一道惊喜的喊声：「言川？」
我转过头，看见梁蔓的脸。
我知道，我注定是等不到这场婚礼了。
沈言川跪在地上，捂着脸哭起来。
「对不起，江玖月。是我眼瞎，我被鬼迷了心窍，怎么就对这种人念念不忘？
「明明你那么好，玖月，对不起——」
沈言川哭得投入，忽然有人在背后拍他的肩膀。
「沈……沈总？真的是你，你这几天去哪儿了？也不出来处理公司的事。」
小周抱着一大袋文件，不满地瞪着沈言川。
「还有江副总的后事。她没有其他家人，还是她曾经捐助的基金会出面，帮她处理了后事。你到底去哪儿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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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事？」沈言川呆呆地看着小周，「他们把她葬哪儿了？你带我去看看她。」
「城南陵园，你自己去吧。我忙得很，这沓资料还得送去法院。」小周连连摆手，拒绝了沈言川。
公司破产，他们这些员工被拖欠了两个月的工资没发。沈言川像只缩头乌龟似的躲起来不出面，大家背地里都恨死他了，都在说，如果江副总还活着，肯定不会乱成这样。
「好，我要去看看她……」
沈言川失魂落魄地往前走，走了几步，又转回来。
「小周，你能不能借我点钱？我连坐公交车的钱都没有。」
「我自己都没钱。」小周眼睛一瞪，抱紧文件袋跑了。
沈言川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口袋，苦笑一声，原地坐下来。
天大地大，这世界上，好像没了他的容身之处。
接下来的几天，他到处辗转借钱，可所有人都避之如蛇蝎般躲着他，甚至还有不少落井下石的, 借机羞辱他。
「看啊，这不是鼎鼎大名的沈总吗？
「沈总, 看这儿！笑一个, 你要笑得好看，我给你两百块钱。」
沈言川捂着脸仓皇逃跑。
家里都被封了，他身无分文, 只能在大街上流浪，晚上就找地铁口和桥洞躲一宿。
他也想过去找工作，可他是征信黑名单，正经的用人单位都不会要，除非去工地搬砖。
这天，沈言川两眼无神地坐在天桥上发呆, 有好心人看不过去, 给了他十块钱。
沈言川拿着十块钱去附近的菜市场买包子。
南城物价高，沈言川讨价还价, 想让老板给他多称一点。
「去去去, 吃不起就别吃！」老板挥手赶人。
沈言川羞窘地站在原地，又想起当初我为了省几块钱，在菜市场和人讨价还价的样子。
沈言川捏着十块钱, 失声痛哭。
17
路人纷纷驻足围观, 好奇地议论。
「现在的年轻人好吃懒做, 好手好脚不去打工, 在这里讨饭？」
「对啊，没啥好同情的，真不像个男人。」
「蔓蔓，你走过来一点, 这种乞丐脏死了。」
沈言川愣住, 不可思议地转过头。
人群里，梁蔓和一个肥头大脸的中年男人靠在一起。Ţṻ⁽她提着装满菜的塑料袋, 那男人戴着大金戒指的手搭在她腰上。
沈言川发疯一样冲过去，死死掐住梁蔓的脖子。
「梁蔓！你把我害成这样，还有脸出现！你跟我下地狱去吧！」
梁蔓旁边的男人拼命拉扯沈言川：「哎，你干什么？疯子啊你！快来人, 帮帮忙——」
沈言川饿了好几天, 肯定不是这个男人的对手，被他一顿拳打脚踢，揍昏在地上。
我看得有点不舒服。
「梁蔓的日子为什么还是那么好啊？她的珠宝是公司财产，不是都上交了吗？」
系统：「她自己另外有小金库啊，沈言川这两年给了她不少钱的。
「我知道你想看她遭报应，但现实里, 这种冷漠自私的女人, 什么时候都懂得给自己留后路，反而不会过得多惨。
「你们恋爱脑才是倒霉一辈子。」
我很不服气：「那又怎么样，这是小说，给她报应！」
Ṫü₌系统：「嗯……也不是不行。」
刚说完, 躺在地上的沈言川忽然睁开眼睛, 原地弹起来。
「梁蔓，去死吧！」
他抢过旁边猪肉摊上的尖刀，狠狠刺进梁蔓的后背。
沈言川狂笑起来。
「你害死江玖月, 我给你报仇了！玖月——」
我就站在沈言川旁边，冲他微微一笑。
沈言川好像看见我了。
「玖月……」沈言川丢下尖刀，颤抖着伸手往前一挥。
只触碰到一片虚无。
就像他的未来。
本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