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生活费是我妈开的亲密付,每一笔消费都会弹出她的质问。

我的生活费是我妈开的亲密付,每一笔消费都会弹出她的质问。

此刻,我盯着刚支付的订单——那家 24 小时药店的特殊包装服务,心跳快得发麻。

分秒不差,手机准时震动。

「买的什么?」电话里她的声音浸着冰渣。

我盯着骑手定位的红点:「成年人的夜宵加餐。」

听筒传来茶杯炸裂的脆响:「退掉!」

我抵住门把手轻笑:

「来不及了。」

「他——正在敲响我的门。」

1

「念笙,到学校了吗?宿舍收拾好了吗?记得把床单换成妈妈给你准备的那套纯棉的,别的布料对皮肤不好。」

电话那头,母亲的声音像一张无形的网,将我刚刚获得的短暂自由瞬间收紧。

「知道了,妈。」

我机械地回答,眼睛扫过宿舍里其他三个正在忙碌的女生。

她们的父母已经离开,而我的母亲坚持要「远程指导」我完成每一个步骤。

「对了,生活费的事情。」母亲的语气突然变得严肃。

「妈妈给你开了亲情卡,这样每一笔开销我都能看到。」

「大学里诱惑太多,妈妈得帮你把好关。」

我的心沉了下去。

亲情卡意味着我花的每一分钱都会即时通知母亲。

她会知道我买了什么、什么时候买的、花了多少钱。

这不是经济支持,这是全方位的监控。

「妈,其他同学都是......」

「其他同学是其他同学,你是我的女儿。」

母亲打断我。

「就这么定了,记住,不该花的钱一分都不能花。」

挂断电话后,室友滢琦好奇地凑过来:「你妈妈好关心你啊,还特意给你开亲情卡。」

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没有解释这所谓的「关心」背后是怎样的控制和窒息。

大学生活正式开始了,而我的噩梦也随之升级。

每一次消费,无论金额大小,母亲的电话总会在五分钟内打来。

「念笙,你刚才买了奶茶?」

「外面的饮料不健康,妈妈不是给你带了养生茶包吗?」

「这笔 15 元的支出是什么?」

「哦,洗衣液?学校不是有公共洗衣机吗?为什么要自己买?」

「你买书了?什么书?教材吗?把书名发给我看看。」

每天,我都要为每一笔微不足道的开销向母亲解释、辩护甚至道歉。

我的室友们很快注意到了我的异常,她们自由地网购、点外卖、逛街,而我则活在母亲的财务监控下,连一包卫生巾都要接受母亲的审核。

2

一个月后的周五晚上,宿舍里难得热闹。

滢琦提议:「明天没课,我们点些宵夜看恐怖片吧!我请客。」

「不行不行,AA 吧。」

另一个室友杜敏说:「上次就是你请的。」

「要不............我来点吧。」我鼓起勇气说。

「就当感谢你们这一个月对我的照顾和包容,我妈总查我岗,有时候都吵到你们了。」我不好意思地挠着头。

这是我第一次主动提出请客,也是第一次尝试用亲密付进行「大额」消费——四份烧烤套餐,总共 86 元。

订单支付成功的提示音刚落,我的手机就疯狂震动起来。

屏幕上「妈妈」两个字让我的心跳瞬间加速。

「喂,妈......」

「张念笙!你现在在哪里?」

母亲的声音尖锐得刺耳。

「晚上十Ţũₘ点半,你花 86 元买了什么?你和谁在一起?」

我慌忙走出宿舍,压低声音:「妈,我只是和室友在宿舍点了个宵夜......」

「撒谎!」

母亲的声音陡然提高,「宿舍?宿舍用得着花 86 元?你是不是在外面和男生鬼混?我就知道,一离开家你就学坏了!」

「真的只是烧烤,妈,我可以让室友跟你说话......」

「不必了!立刻给我回宿舍!」

「不,立刻给我开视频!我要亲眼看看你在哪里!」母亲歇斯底里地命令道。

我没有机会开口解释,机械地听从她的命令。

我颤抖着手打开视频通话,镜头扫过宿舍里三个目瞪口呆的室友和桌上刚到的外卖。

母亲的脸出现在屏幕上,妆容精致却因愤怒而扭曲。

「阿姨好......」ŧú²滢琦怯生生地打招呼。

母亲没有理会她,眼睛死死盯着我:

「这就是你说的「只是宵夜」?」

「深更半夜吃这么油腻的东西?」

「你的胃受得了吗?」

「你的生活费是让你这样挥霍的吗?」

一连串的逼迫询问,室友们的表情从惊讶变成了尴尬,最后归于冷漠。

杜敏直接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床位,拉上了床帘。

「妈,求你了,我们回头再说......」我的声音几乎是在乞求。

「现在,立刻,把烧烤退回去!」母亲命令道。

「然后给我写一份检讨,详细说明你今晚的行为和思想动态,明天早上我要看到!」

视频挂断后,宿舍里一片死寂。

我站在那里,手里捧着已经冷掉的烧烤,眼泪无声地流下。

「念笙」滢琦最终打破了沉默,「你妈妈......一直都这样吗?」

我点点头,无法开口。

烧烤的香气此刻变得令人作呕,就像母亲无孔不入的控制一样让我窒息。

「那个......我们理解。」杜敏从床帘后探出头。

「但下次......还是别请客了。」

我知道,和以往一样,我不会再这个学校交到朋友了。

那天晚上,我蜷缩在被窝里,一边流泪一边用手机写着母亲要求的「检讨书」。

凌晨两点,手机再次震动,是母亲发来的长串消息:

【检讨书写完了吗?】

【妈妈是为你好,外面的世界很危险。】

【你根本不懂怎么管钱,妈妈是在教你。】

【明天开始,亲情卡限额降到每天 30 元。】

【记住这次教训,妈妈爱你。】

我盯着这些消息,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这不是爱,这是以爱为名的囚禁。

母亲用经济手段编织了一张无形的网,将我牢牢困在其中,而我甚至没有反抗的勇气。

第二天清晨,当室友们还在熟睡时,我悄悄起床,删掉了那份充满谎言的检讨书。

取而代之的,我在笔记本上写下了一行字:「如何申请助学贷款和校内兼职」。

母亲可能永远不明白,她的控制不会让我变得更好,只会让我学会撒谎、隐藏和最终的反抗。

而那一天,当我写下那行字时,我知道自己终于迈出了摆脱控制的第一步。

3

校园招聘栏前,我盯着那张褪色的兼职广告已经十分钟了。

「咖啡厅招兼职,时薪 15 元」——这笔钱不多,但足够我买些母亲不允许的生活必需品了。

我掏出手机,小心翼翼地拍下联系方式,手指在拨号键上悬停片刻又缩了回来。

母亲设置的 30 元日限额让我连买瓶洗发水都要分三天「储蓄」。

昨天生理期突然到来,我不得不向滢琦借卫生巾。

她眼中的怜悯比母亲的责骂更让我难受。

「念笙?」

我猛地转身,学生会的李学姐正疑惑地看着我。

她是文学社社长,曾称赞过我的读书报告。

「学姐好。」我下意识挡住招聘栏,仿佛那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来找兼职?」她温和地笑了笑。

「文学社其实也在招编辑助理,每周整理投稿,有补贴的。」

我的心跳突然加速。

「需要......需要面试吗?」

「把你的作品发给我看看就行。」

她递给我一张传单,「对了,下个月有个全市大学生写作比赛,一等奖有五千元奖金,你应该试试。」

五千元!

那相当于母亲给我五个月的生活费。

我接过传单的手微微发抖。

回到宿舍,我迅速将传单塞进课本夹层。

宿舍空无一人,室友们大概又结伴去食堂了——自从那晚的「烧烤事件」后,她们很少邀请我一起活动了。

手机震动起来,是母亲的例行查岗。

「今天上午的课签到没有?把截图发给我。」

母亲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还有,我看亲密付显示你昨天在食堂只花了 8.5 元,吃的什么?」

「青菜和米饭......」我轻声回答。

「蛋白质呢?妈妈不是说过要营养均衡吗?」

母亲叹了口气,「你这样下去会生病的,生病了怎么办?」

我盯着墙上室友们贴的旅行照片,突然打断她:「妈,我想申请勤工俭学。」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什么勤工俭学?你缺钱?妈妈不是给了你生活费吗?」

「不是钱的问题......」我斟酌着词句。

「是......积累社会经验。」

「胡闹!」

母亲的声音再次陡然提高。

「学生的任务就是学习!什么社会经验,那都是浪费时间!你是不是又受什么坏同学影响了?」

我咬住下唇不再反驳。

挂断电话后,我从床垫下摸出那个旧笔记本,翻到写着「助学贷款」的那页,在旁边重重画了个叉。

助学贷款家长肯定会知道,这条路行不通。

笔记本后面是我偷偷写的故事片段——一个女孩被关在高塔里,每天用长发编织绳索想要逃离。

我添了几行新内容:【女孩发现,看守她的巫婆其实害怕镜子......】

第二天文学社活动室,我把之前三篇修改过的小说交给李学姐。

「写得很好啊!」她翻阅着稿子,眼睛发亮。

「特别是这篇《高塔》,隐喻很巧妙,你真的只是大一新生?」

我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不习惯被夸奖。

「就是......随便写写。」

「不,你有天赋。」她认真地说:

「这次比赛你一定要参加,截止日期是下周五,需要我帮你看看修改稿吗?」

走出活动室时,天空飘起了细雨。

我站在屋檐下,看着雨滴在地面溅起的水花,突然想起小时候母亲不许我踩水坑的样子。

我抬起脚,重重踏进最近的一个水洼,泥水溅湿了我的裤脚,一种奇异的快感涌上心头。

手机又响了,是母亲的视频通话请求。

我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

「念笙,你在哪?背后怎么是教学楼?」

「这个时间你不是应该在图书馆吗?」

母亲的眼睛像探照灯一样扫视着我的背景。

「刚......刚上完选修课。」我撒了谎,心脏狂跳。

「什么选修课?课表上没写啊。」

「是......是文学鉴赏,临时加的。」

我迅速转移话题:「妈,我手机快没电了,晚上再聊。」

挂断后,我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原来撒谎这么容易,原来母亲并非无所不知。

这个认知让我既恐惧又兴奋。

接下来的日子,我像地下工作者一样周旋在两个世界中。

白天,我是母亲监控下的乖学生,按时发送课堂签到截图,在食堂消费精确到元的餐食。

晚上,我在图书馆角落奋笔疾书,将多年压抑的想象倾注到参赛作品中。

《高塔》最终定稿的那天,我把它缓存到中转站,手指颤抖地敲打邮箱账号。

五千元奖金是我的目标,但更重要的是,这是第一次有件事完全由我自己决定。

「投出去就真的不能反悔了哦。」李学姐在我旁笑着说。

我摇摇头,鼠标点击发送,看着邮件「已发送」三个字,豁然舒心。

「不会反悔的。」

回宿舍的路上,亲密付提示音响起——母亲又转入了下周的「限额生活费」。

我盯着那个数字,突然笑了。

她不知道,她的女儿已经找到了另一把钥匙,正在慢慢转动高塔门锁。

4

宿舍楼下,我看到滢琦和一个男生牵着手告别。

她看到我,犹豫了一下才走过来。

「念笙......那是计算机系的陈晨,我们......」她脸颊微红。

「恭喜啊。」我真诚地说。

同时意识到母亲如果知道我和「早恋」的同学来往,肯定会断掉所有生活费。

滢琦突然压低声音:「其实......我们都很佩服你。」

「佩服我?」

「你妈妈那样......要是我早就疯了。」

她尴尬地笑笑,「但你还在坚持做自己的事,那天我看到你去文学社了......」

我怔住了,原来我的「地下活动」并不如想象中隐秘。

「那个......」滢琦犹豫着。

「下周我生日,男朋友里给我订了 KTV 包厢,你能来吗?当然,如果你妈妈......」

「我会去的。」我打断她,这次没有迟疑。

「不管她同不同意。」

说出这句话的瞬间,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体内碎裂开来。

不是恐惧,而是禁锢我多年的枷锁。

那晚,母亲照例打来查岗电话。

我平静地回答着她的问题,同时在笔记本上写下一行新字:「亲密付消费记录可以伪造。」

高塔里的女孩终于明白,巫婆的力量源于她的恐惧。

而镜子,会让巫婆看见自己扭曲的模样。

5

滢琦生日那天,我在 KTV 包厢门口徘徊了十分钟才鼓起勇气推门进去。

包厢里彩灯旋转,七八个同学正跟着音乐摇摆,桌上摆着一个插满蜡烛的蛋糕。

「念笙!你真的Ŧũₛ来了!」

滢琦跑过来拉住我的手,她的脸颊因为兴奋和酒精泛着红晕。

我僵硬地笑了笑,手心已经沁出冷汗——我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母亲的第 N 通未接来电。

「我帮你点了歌!」

滢琦把我拉到点歌台前,屏幕上显示着《野子》的伴奏画面。

「你上次在宿舍哼这首歌时特别好听!」

音乐前奏响起时,我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悬停了一秒,然后果断按下了关机键。

就这一次,就今晚,我要做一次真正的张念笙。

唱到「我要深埋心头上秉持,却又重小的勇气」时,我的声音哽咽了。

同学们惊讶地看着我,滢琦紧紧抱住了我的肩膀。

那一刻,我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的归属感。

回到宿舍已是凌晨一点。

我躲在卫生间开机,三十八个未接来电和满屏的微信消息瞬间淹没了手机。

【从明天开始,亲情卡每日限额已调整为 15 元。】

15 元,在学校的食堂连一顿像样的午饭都买不起。

这是妈妈的最后一条消息。

妈妈,这次博弈您一定要赢吗?

我成全您……

此刻,我盯着刚支付的订单——那家 24 小时药店的特殊包装服务,心跳快得发麻。

分秒不差,手机准时震动。

「买的什么?」电话里她的声音浸着冰渣。

我盯着骑手定位的红点:「成年人的夜宵加餐。」

听筒传来茶杯炸裂的脆响:「退掉!」

我抵住门把手轻笑:

「来不及了。」

「他——正在敲响我的门。」

听筒里,我听见一个嘶吼的母亲。

她愤怒,暴躁,大喊大叫。

我在想,如果我在她跟前的话,她一定想「哐哐」给我两巴掌。

而我,要的就是她的愤怒。

平时,她也是这样逼我的。

我毫不留情的挂断电话,然后关机睡觉。

我的好母亲,晚安。

6

我知道我妈会报复我,只是没想到,她太快了。

次日,她——不请自来了。

中午,我正在食堂小心翼翼地计算着餐费——15 元限额让我只能选择最便宜的白粥和咸菜。

突然,整个食堂安静了一瞬,接着响起窃窃私语。

「那女的谁啊?好吓人......」

「她好像在找什么人?」

我抬头,手中的勺子「当啷」掉进碗里。

母亲穿着那件熟悉的米色风衣,像一台人形雷达在食堂门口扫视。

我们的目光隔着半个食堂相撞,她眼中迸出的怒火让我浑身战栗。

「张念笙!」

母亲的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像倒计时炸弹。

全食堂的人都转过头来,我的脸烧得发烫。

「妈,你怎么——」

「我不来,怎么知道我的女儿过得这么『节俭』?」母亲故意提高音量,手指戳着我的白粥。

「装给谁看呢?不是有钱去 KTV 吗?不是有钱买成人用品吗?」

她猛地拽过我的背包开始翻检,笔记本、文具、卫生巾全部被倒在油腻的餐桌上。

周围响起几声倒抽冷气的声音,我看到滢琦在远处睁大眼睛。

「这是什么?」

母亲抽出一张折叠的纸——李学姐昨天给我打印的写作比赛复赛要求。

母亲愤怒地把纸张揉成团砸在我脸上。

母亲不允许我参赛的,三天前她就曾警告我:

「张念笙,撒谎精,我警告你,我打电话问过你们辅导员,文学社ŧū⁷根本没有必修活动!再让我发现你参加这些乱七八糟的活动,我立刻停掉所有生活费!你听到没有?」

当时母亲那张扭曲占满屏幕的脸,此刻又浮现我的脑海,我不禁浑身打颤。

此刻,食堂看戏的人群越围越多,我试图祈求母亲:

「妈,求你......」我的眼泪砸在桌面上。

「我们出去说......」

「现在知道要脸了?」母亲甩开我的手。

「昨晚你做的那些不要脸的事呢?」

我哭着解释:「那根本不是什么成人用品,就是解酒药,我就是想气气您。」

我以为我妈会长舒一口气,没想到迎来的是对我的嘲讽。

「哼,张念笙,你以为就你聪明?实话告诉你,我早就和药店商家联系过了。

「你以为老娘要不知道那是解酒药,你觉得我会这么晚才来找你算账。」

我擦了擦眼泪,冷笑。

也是,我的母亲是何等人啊,我这点小脑筋怎么绕得过她。

母亲抖开「复赛要求」纸张。

「什么复赛要求?你写的是什么?怎么,把你妈妈写成巫婆了?」

她的声音突然哽咽,这比怒Ŧű₅吼更可怕。

「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你就这么恨我?」

食堂里的议论声嗡嗡作响,我感觉自己正在众目睽睽下被剥皮抽筋。

母亲掏出手机,当着我所有同学的面拨通了辅导员电话。

「李老师,我是张念笙家长。」

「我女儿参加的那个什么写作比赛,麻烦您取消她的资格......」

「对,家长不同意......」

「什么!需要本人申请?」

「那我现在就让她写放弃声明!」

她挂断电话,从包里拍出一张纸和笔。

扯着我到另一张没人的饭桌旁坐下。

「写!说自愿退出比赛!」

我的视线模糊了,但脑海中突然浮现《高塔》的结尾——女孩用镜子让巫婆看见自己扭曲的面容。

我抬起头,声音颤抖却清晰:「不。」

这个简单的音节像按下了暂停键。

母亲的表情凝固了,食堂里的私语声也戛然而止。

「你说什么?」

「我说,不。」

我擦掉眼泪。

「我!要!参!加!比!赛!」

我一字一句地说出我的反抗!

母亲的脸由红转白,她慢慢收起纸笔,用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语气说:「很好!」

「从今天起,你不会再收到一分钱生活费。」

「亲情卡取消,等你饿到愿意认错的时候,再来找我。」

她转身离开时,我的手机震动起来——是短信通知,账户余额只剩下 3.72 元。

7

Ŧű̂₌那天晚上,宿舍楼下,李学姐匆匆塞给我一个信封。

「预支的编辑助理津贴。」

「只有八百,但够撑一阵子。」她低头说。

我攥着信封,突然问:「学姐,你上次说的校外咖啡厅兼职......还招人吗?」

她犹豫了一下:「那家店要夜班服务员,但......不太安全。」

「没关系。」我打断他。

「把地址给我就行。」

回到空无一人的宿舍,空气安静得可怕。

我知道,是室友们默契地给我留出了空间。

我从床垫下抽出那本笔记本,在《高塔》的最后一页添上结局:

【女孩终于明白,巫婆永远不可能自愿打开塔门,于是她将长发编成的绳索系在床柱,在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纵身跃入黑暗。】

8

夜晚,我拨通了通讯录里存了很久却从未联系过的号码。

「爸,我需要谈谈......关于妈妈的事。」

……

挂断父亲的电话后,我蜷缩在宿舍床上,窗外的暴雨拍打着玻璃,像极了十二岁那年我被反锁在卧室里的雨夜。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带着陈年的疼痛。

四岁那年,父亲离开了我们,那天我第一次意识到母亲和其他小朋友的妈妈不一样。

幼儿园开学第一天,我穿着母亲精心挑选的粉色连衣裙站在教室门口,裙子上的蕾丝扎得我皮肤发痒。

同桌小雨拉着我去玩跳房子,我刚跑两步就摔倒了——母亲坚持要我穿的小皮鞋根本不适合运动。

膝盖擦破的伤口火辣辣地疼,但更疼的是放学后母亲的责备。

「谁让你和那个野丫头玩的?看看你的裙子!」

她用力擦拭裙摆上的泥点,仿佛那比我的伤口更重要。

第二天,我的座位被调到了教室最前排,远离小雨和其他「野孩子」。

十岁生日那天,奶奶送了我一本带锁的日记本。

那抹淡蓝色封面像一片自由的天空,我躲在被窝里,借着台灯光写下第一个秘密:「今天数学只考了 92 分,妈妈撕了我的漫画书,其实......我故意做错了两道题。」

三天后的深夜,刺眼的顶灯突然亮起。

母亲站在床前,手里拿着被撬开的日记本,脸色比冬天的月光还冷。

「故意做错题?」她的声音很轻,却让我浑身发抖。

「我每天工作到半夜供你上学,你就这么报答我?」

那晚,她逼着我用红笔把「故意」两个字描了一百遍。

第二天,我的书包里多了一本母亲准备的「成长记录册」,要求我详细记录每天的一举一动,她每晚检查。

初中时,我的头发长度永远保持在肩上一寸——这是母亲用卷尺量出的「最得体」长度。

每个月理发店阿姨都会在母亲严厉的注视下,剪去任何可能超过标准的发梢。

初二那年冬天,班上转来个叫沈悦的女生。

她会在课间教我折纸星星,在我手心里塞薄荷糖,还偷偷借给我《哈利波特》——母亲禁止我看的「乱七八糟的外国书」。

那是我第一次拥有真正的朋友。

我把书藏在课桌夹层,每天只敢看十分钟。

但不知怎的母亲还是发现了。

她不知怎么弄到了我的 QQ 密码,翻遍了所有聊天记录。

「这个沈悦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指着屏幕上沈悦发的一个搞笑表情包。

「小小年纪就说什么『爱你』,轻浮!」

第二天,我的座位再次被调换。

沈悦困惑的眼神像刀子一样插在我心上。

放学后,母亲亲自来找班主任,要求「避免不良影响」。

从那以后,沈悦看我的眼神和其他同学一样,带着疏远的怜悯。

高中三年,母亲的控制进化成了更精密的系统。

我的手机安装了定位软件,所有社交账号密码都必须上交,浏览器历史记录每晚接受检查。

她甚至会在垃圾袋里翻找,检查我是否偷偷扔掉了她准备的营养餐。

高考前三个月,我在书桌下藏了一本文学院宣传册。

深夜台灯下,那些关于创意写作课程的描述像一扇透气的窗。

母亲破门而入时,宣传册的纸页正贴在我胸前,仿佛这样就能让那些文字渗入血液。

「这是什么?」她抢过皱巴巴的小册子。

「汉语言文学?你想当穷酸文人?」

她的指甲陷入我的手臂。

「会计专业,本地的财经大学,这才是你稳妥的选择。」

志愿提交截止那天,我发着高烧被母亲搀扶着走进网吧。

她一手压着我的肩膀,一手操纵鼠标,将我的未来锁定在她设定的轨道上。

屏幕上「提交成功」四个字浮现时,我吐在了键盘上。

「不知好歹。」母亲擦拭着我嘴角的污渍。

「等你长大了就会感谢我。」

大学录取通知书来的那天,母亲在客厅里哭了。

她抱着我说:「妈妈只有你了,你必须过得很好很好......」

那一刻,我突然看清了一个可悲的事实。

她的控制不是因为我需要被管束,而是她需要控制我。

父亲离开后,我成了母亲唯一能完全掌控的事物。

我的每一次反抗都是对她世界的撼动,我的每一点独立都是对她权威的背叛。

她爱我,但那种爱像蜘蛛的爱——用丝线将猎物缠绕成合自己心意的形状。

我摸出枕头下的旧手机,相册里存着唯一一张童年全家福。

三岁的我坐在父亲肩头,母亲在旁边微笑,那时她的眼神还没有那种令人窒息的掌控欲。

照片角落的日期显示,那是父亲离开前一个年拍的。

我突然明白了母亲恐惧的根源——她害怕我像父亲一样脱离掌控,害怕再次被抛弃。

于是她用关心编织牢笼,以爱之名实施暴政。

窗外,湿漉漉的月光照在写作比赛复赛通知书上。

我轻轻抚摸标题下方自己的名字——张念笙,不是「某某的女儿」,而是一个独立的个体。

我从抽屉深处摸出一把剪刀,走进宿舍卫生间。

镜子里的女孩眼神疲惫,直发垂肩——母亲坚持的「淑女最得体的头发长度」。

剪刀合拢时,黑发如断翅的蝴蝶纷纷坠落。

短发女孩在镜中对我微笑,那笑容陌生又熟悉。

我仿佛看到,高塔上的女孩剪断长发,将绳索抛向自由的彼岸。

9

母亲取消了亲情卡后,我咬着牙撑了下来。

靠着李学姐预支的 800 元和偷偷接的咖啡厅夜班,我勉强凑够了生活费。

复赛作品已经修改完毕,只差最后提交。

可我那执拗到病态的母亲又怎么会这么轻易放过我。

复赛截止前三天,我熬夜在图书馆修改稿子,手机突然震动——是辅导员的电话。

「念笙,你妈妈刚刚来学校了,现在在办公室。」

李老师语气复杂:「她着急要见你,说有重要的事。」

我的手指瞬间冰凉。

赶到办公室时,母亲正端庄地坐在沙发上,面前摆着一杯热茶。

她穿着那件米色风衣,妆容精致,像个优雅的知性女性,而不是那个会在食堂当众羞辱我的控制狂。

「念笙。」

她微笑,仿佛我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

「妈妈来帮你办退赛手续。」

我的瞳孔不自觉放大。

「什么退赛手续?」我声音发抖。

母亲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推到我面前。

《自愿放弃比赛声明》

上面声明已经写好,只差我的名字。

「签了吧。」

她轻声说,像在哄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别让妈妈难做。」

我盯着那张纸,手指攥ŧü⁷紧,指甲掐进掌心。

「我不签。」

母亲的微笑僵了一瞬,随即恢复平静。

她转向辅导员,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李老师,念笙最近精神压力很大,情绪不稳定。」

「这个比赛涉及大量熬夜和创作,对她的心理健康不利。」

「作为家长,我有权要求她退出。」

辅导员为难地看了我一眼,最终叹了口气:「念笙,要不……你先和妈妈好好谈谈?」

呵,母亲赢了,她总是能赢。

我抓起那份声明,冲出办公室,母亲的高跟鞋声紧跟在后。

「你以为你能逃到哪去?」

她在走廊上拽住我的手腕,指甲深深掐进皮肉。

「没有我,你连学费都交不起!」

我猛地甩开她的手,声音嘶哑:「那我就退学!」

母亲的表情终于裂开,露出底下狰狞的怒意。

「退学?你敢!」

她一把抢过我的书包,粗暴地翻找。

「你的复赛稿子呢?交出来!」

我死死抱住背包,可她力气大得惊人,最终,她抽出了我的 U 盘——里面存着《高塔》的终稿。

「还给我!」

我扑上去抢,可她后退一步,当着我的面,把 U 盘狠狠摔在地上,一脚踩碎。

塑料外壳裂开,芯片碎成两半。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母亲喘着气,冷笑:「现在,你拿什么参赛?」

我站在原地,盯着地上碎裂的 U 盘,突然笑了。

笑声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歇斯底里的哽咽。

「你疯了?」母亲皱眉。

「对,我疯了!」

我抬头,眼泪和愤怒一起爆发。

「被你逼疯的!」

走廊上的学生纷纷驻足,有人拿出手机录像。

母亲脸色变了,压低声音威胁:「别在这儿丢人现眼,回家再说!」

「家?」我笑得发抖。

「那根本不是家,是你的监狱!」

她的巴掌落下来时,我没躲。

清脆的响声在走廊回荡,我的脸颊火辣辣地疼,可心里却有种扭曲的快感——终于,她撕下了「温柔母亲」的伪装。

「打啊,继续打!」

我盯着她,声音嘶哑。

「让所有人都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母亲!」

母亲的手悬在半空,终于,她颤抖着放下,眼圈发红。

「念笙,妈妈……妈妈只是怕你走错路……」

她的声音软下来,带着哭腔。

「你为什么非要和妈妈作对?」

又是这一套。

打一巴掌,再给颗糖。

让我愧疚,让我屈服。

可这一次,我不想再配合她的戏码了。

「你知道吗?」

我轻声说:「我写的《高塔》,结局是女孩跳下去了。」

母亲愣住。

「她宁愿死,也不要继续被你关着。」

说完,我转身离开。

我不知道母亲有没有追上来。

那天晚上,她发了十几条长语音,从愤怒的威胁到哽咽的哀求,最后一条是:

「念笙,妈妈错了,你回来吧,我们好好谈谈。」

我没有回复。

凌晨两点,我坐在咖啡厅,借老板的笔记本电脑重新写《高塔》。

故事可以重写,可我和母亲的关系,再也回不去了。

李学姐推门进来时,我正盯着屏幕发呆。

「念笙,你妈妈……刚刚联系了比赛组委会。」

她声音沉重,「她大闹一翻,要求取消你的参赛资格。」

我闭上眼,笑了。

「她真的……一点余地都不留啊。」

「一边说着错了,一边执行她的专断。」

学姐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我抬头。

「用我的名字投稿。」她说。

「如果赢了,奖金还是你的。」

我怔住。

「学姐,你为什么……帮我?」

她笑了笑:「因为你的故事,值得被看见。」

10

比赛结果公布那天,《高塔》获得了一等奖。

母亲是第一个发现的。

她冲进我的房间时,我正收拾行李。

「张念笙!你竟敢……用别人的名字参赛?!」

她声音尖厉,手里攥着比赛官网的截图。

我拉上行李箱,平静地看着她:「不然呢?让你再毁一次?」

母亲的表情扭曲了一瞬,随即,她突然哭了。

「念笙,妈妈只是……只是怕你离开我……」

她抓住我的手腕,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你爸爸走了,我只有你了……」

我轻轻抽回手。

「妈,你从来不是只有我。」

我轻声说:「你只是……从没想过放过我。」

她僵在原地。

我拖着行李箱,走向门口。

「你去哪?!」她终于慌了。

我没有回头。

「去找一个……没有你的地方。」

门关上的瞬间,我听到里面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

可这一次,我没有心软。

11

深夜,一个陌生号码打来。

「念笙。」

是父亲的声音,低沉沙哑,「你妈妈进医院了。」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随即冷笑:「这次又是什么戏码?假装晕倒?绝症?」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她吞了半瓶安眠药。」

我的呼吸停滞。

「不过发现得早,洗胃了。」

父亲顿了顿,「她一直在喊你的名字。」

我握紧手机,指甲陷进肉里。

「所以呢?你想让我回去继续当她的提线木偶?」

父亲叹了口气:「她需要治疗,但拒绝了医生……除非你回来。」

我闭上眼,喉咙发紧。

又是这样,用伤害自己来绑架我。

「告诉她——」

我深吸一口气:「如果她真的想死,我不会拦着。但别想用这种方式控制我。」

说完后,我浑身发抖,却有种扭曲的解脱感。

我终于,说出了最残忍的话。

「来一趟吧,来看看外婆,她也吞了安眠药。」父亲叹了口气。

等我急匆匆赶到医院,外婆的病床隔壁,是母亲,她脸色苍白,眼下青黑,却带着胜利者的微笑:「终于肯见我了?」

我没理她,径直走向外婆。

外婆蜷缩在病床上,干瘦得像具骷髅,浑浊的眼睛在看到母亲时闪过恐惧。

「她老年痴呆很多年了。」母亲轻声说。

「但有些事,她记得很清楚。」

她起身走在到外婆面前,声音温柔得可怕:「妈,告诉念笙,你以前是怎么对我的?」

外婆发抖,含糊不清地念叨:「打你……罚跪你……关小黑屋你……」

母亲笑了,转头看我:「你知道吗?我八岁时因为弄丢五块钱,被她锁在衣柜里一整夜。」

她卷起袖子,露出手臂上密密麻麻的烟疤。

「这些,都是她心情不好时烫的。」

我的胃里突然翻云倒海。

「所以你也要这样对我?」我声音嘶哑。

「因为你自己受过伤,就有权利伤害我?」

母亲的表情裂开一瞬:「我是为你好!」

「外婆当年也是这么说的吧?」

我这句话像刀一样刺进她胸口。

母亲猛地站起来,抬手要打——却在半空僵住。

时间仿佛凝固。

无声地对峙半天,母亲的手慢慢放下,整个人像被抽走了灵魂。

突然,她开了口。

「明明我的妈妈是这样对我的,我接受了,我这样对我的女儿,她凭什么不能接受。」

我的心一抽一抽地在疼,哽咽得发不出一点声音。

「既然你们都不要我了,那我带着我的妈妈走好了。」

她走向外婆,突然失心疯般把外婆的氧气管和心电监护仪拔掉。

「是你毁了我!是你毁了我!」

我和爸爸连忙制止了她。

她在爸爸的怀里大哭,挣扎。

直到所有耗尽了力气。

床上的外婆说不出话,却在眼角留下了如线丝般的眼泪。

12

深夜,医院的走廊上。

父亲讲了一个我从不知道的故事。

母亲十二岁那年,因为打翻一碗粥,被外婆关在阳台一整夜。

寒冬腊月,她差点冻死。

十八岁高考前夕,外婆撕了她的录取通知书——因为「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没用」。

三十岁那年,父亲要和她离婚,她吞了半瓶安眠药,被抢救回来后,外婆第一句话是:「丢人现眼。」

父亲说:「她控制你,是因为她这辈子从没掌控过自己的人生。」

我盯着父亲,突然觉得可笑又可悲。

「所以我就该当她的傀儡?」

爸爸沉默了很久,终于开口:「她只是她怕你像我一样……离开她。」

我冷笑,想起了那晚和父亲的通话。

「那你当初为什么走?」

「因为她对我也这样。」

「查手机,跟踪,甚至在我办公室装窃听器……念笙,你妈妈有病,爸爸真的受不了。」

窗外,暴雨如注,雨点砸在玻璃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父亲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膝盖。

我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掀不起一丝波澜。

「所以,你知道她有病,却不带我走?」

我的声音冷得像冰。

父亲猛地抬头,急切地解释:「不是爸不带你,是你妈根本不同意!」

「她把你当成她生命的全部,我要是带你走,她会死的, 就像今天这样!」

我终于忍不住质问:「那你有没有想过, 我会死?」

父亲震惊地看着我, 眼神闪烁不定。

他低下头, 声音里带着委屈:「爸想着你还小, 你是她亲生的, 她再怎么也是为你好。」

我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笑声:「为我好?那她对你也是为你好,你怎么就跑了?」

父亲哑口无言,把头埋得更低了:「爸对不起你, 爸爸也爱你, 但是爸爸也有苦衷。」

「不, 你不爱我, 」我毫不留情地戳破他的伪装。

「你只爱你自己, 你知道带着我,你永远摆脱不了她,这么多年不联系我,就是怕我找你帮忙,怕我成为你的负担。」

「爸爸错了。」他声音哽咽。

「从现在开始,你就跟爸爸生活吧?」

「不用了。」我冷冷拒绝。

「十八岁的我早就不需要监护人了。」

「孩子,你别逞强,你妈妈这次给你外婆喂安眠药,不是要坐牢就是要进精神病院了!」

听到这句话,我心里竟涌起一丝快意。

我终于, 真的逃离她了。

「她虽然囚禁我,但让我活了下来,而你, 所谓爱我的爸爸, 直接判了我死刑。」

「我恨她,更恨你,如果我真的死了,你也是间接的凶手!」

「不过,也谢谢你们, 给我取了个好名字,张念笙, 呵呵。」

父亲还想辩解, 却被护士的惊呼打断。

病房里, 母亲正疯狂地扯着输液管, 血珠溅在雪白的床单上,像极了那年她砸碎花瓶时,我脚背上的伤口。

「她真的会死的......」父亲喃喃自语。

「那正好。」我平静地说,「我们三个, 都需要得到解脱。」

……

13

三个月后,我的小说《高塔》出版,扉页写着:献给所有被困住的灵魂——塔是自己建的,钥匙也在自己手里。

父亲发来的照片里, 母亲正被两个护工架进疗养院, 她脚上的拖鞋少了一只,像小时候我被罚站时掉落的棉鞋。

我把父亲拉黑,关掉手机, 望向窗外的阳光。

高塔里的女孩终于明白——

有些锁链,必须亲手斩断。

有些自由,值得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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