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城里打工,给富家少爷当保姆。
少爷癖好有点奇怪。
不给俺穿衣服,天天让俺绑着大围裙擦地。
二十八度的天,用俺的胸肌暖手。
少爷说:「豪门保姆都这样。」
俺有点不信:「豪门保姆都用嘴巴给主人暖舌头吗?」
1
俺来城里找到的第一份工作就是给方家的小少爷当保姆。
一个月五万块。
俺爹种三年的地都挣不了这么多钱。
俺运气好,家政崔姐带进去了十来个保姆,少爷一眼就选中了我。
当时方遮就窝在沙发上,白皙修长的手对着我点了点,漫不经心地说:「就他吧。」
眯着那双好看的眼睛,哼笑一声:「胸大屁股翘的,看着就好用。」
城里人真奇怪。
挑保姆竟然看胸肌跟屁股。
崔姐安慰我,一个月五万,有点怪癖也正常。
崔姐说得对。
但是少爷太难伺候了。
饭甜了不吃,咸了也不吃。
衣服要手洗的,地要手擦的。
有一次,方遮下楼碰着我在擦地,站一边看了半天,让我把衣服脱了。
扔给我一件围裙,说:「穿这个擦。」
之后,少爷每天定时定点下楼看我擦地。
我不知道擦地有什么好看的。
少爷的目光越来越放肆,我后知后觉地感到有些羞耻。
埋头干活时,听见沙发上的少爷发出一声粗喘。
想抬头看看,被少爷踩住了后脑勺。
他声音里掺着些怪异的嘶哑:「不许抬头。」
我老老实实地被他踩着,没敢抬头。
一个月五万呢。
等了好久,少爷终于撤了脚,踢了踢我的小腹说:「傻大个儿,拿点儿纸。」
少爷点了一支烟,懒洋洋地把手伸过来,让我给他擦手。
我把他的手捧过来,大概知道他刚刚在干什么了。
脸都气红了。
这少爷,也太不检点了。
做这种事都不背人!
我有点儿恨他的放荡,闷闷地给他擦手。
方遮的手很漂亮,手指很长,皮肤细白。
他平常就用这双手弹琴画画。
我偷偷看过他弹琴,手指在琴键上飞舞,弹出残影。
美得惊人。
因此,我对这双手有敬畏。
我无法想象方遮是怎样用这样一双手去做那种腌臜事的。
是不是像他弹琴一样畅快。
正想着,方遮把手抽了出去,下一秒,那指头便掐住了我的脸,不太温柔的抬起我的头。
他懒散地靠在沙发上,裤带还散着,骚兮兮地冲我吐了一口烟,问:「看得这么入神?」
「怎么着?」
「想舔?」
方遮叼住烟,腾出手开掐我的脸,把那只脏手递到我唇边,指尖蹭开我的唇缝,说:「喏,给你舔。」
我木着脸想。
方遮那股劲儿,比村里死了老公的张寡妇还浪荡。
2
我没舔上方遮的手,他接了个电话匆匆出门。
我听到电话边很好听的男声,叫他「小遮」。
方遮握着手机的指骨瞬间发白,出门前还特地换了西装,做了发型。
像个开屏的花孔雀。
半夜,我被一声巨响惊醒。
推门出去,看见花孔雀浑身湿哒哒的,在客厅砸东西。
听到我推门,方遮猛地朝我看过来,目光凶戾阴冷。
让我想起盯住猎物的蛇。
我在农村打过很多蛇,这东西看起来凶,但杀了下锅,肉质却很好。
我看着被方遮弄得一塌糊涂的客厅,认命地收拾起来。
刚蹲下捡起一个玻璃碴,被方遮拽住手臂拉了起来。
他看着白净,力气却不小,把我推到墙上,看着比我还高半个头。
方遮湿哒哒地贴上来,问我:「傻大个儿,我好看吗?」
我点点头,老实巴交地说:「好看。」
十里八村的,我再没见过比方遮还好看的俊后生。
方遮笑了一下,似乎心情好了一点。
但也只有一点。
他冰冷的手摸到我的后脑勺,不怎么温柔地扯起我的头发,让我仰头。
发梢的水滴下来,落到我嘴唇上。
接着就是方遮冰冷的唇舌。
带着酒味。
很软,很甜。
我像是被电流击中了,脑子白白的。
想着方遮喝的一定是葡萄酒。
而我沾酒就醉。
方遮在我怔愣中攻城略地,一手摁着我的后脑勺,一手钻进我的衣摆,在我身上揉捏。
他的手很凉,从胸肌到腹肌,带起了一串鸡皮疙瘩。
我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方遮在我唇上吮了一下,亲到我耳边,一下一下地往我身上贴,舒服地叹了口气。
「你好热。」
「热化了。」
「嘴巴热Ṱûⁱ,身子也热。」
「进去的话,会不会把我烫坏?」
进去?
进哪儿去?
方遮往我裤子里摸的时候,我吓了一跳,用了猛劲儿推他。
吃嘴子就算了。
怎么还摸人屁股呢?
方遮没设防,一下子被我给推倒了。
手摁在碎玻璃上,出了血。
方遮的手金贵,弹琴还画画。
他平常,最看中自己的手了。
我吓得脸都白了。
好像看见五万块插着翅膀离我远去。
「陈大春!」
听见方遮阴森的声音,我才反应过来,赶忙蹲下去扶他。
尽力弥补:「我会包!我给你包一下。」
方遮阴沉沉地盯了我一眼,突然发起攻击,把我扑倒,压在我身上,来咬我的嘴唇。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拒绝我?」
他撕了我的棉背心。
「你推我!」
「你他妈的竟然敢推我?!」
「我摸摸你怎么了?啊?你摸不得吗?」
狠狠掐了一把我的胸肌:
「摸不得天天整那副骚样子在我面前乱晃什么?你就是欠干!」
说着说着,眼睛就红了。
「你凭什么不喜欢我?我这么好看!」
我本本分分地说:「没有不喜欢你。」
方遮长得好看,比我们村儿的小芳还好看。
谁会不喜欢小芳呢?
方遮怔住了,缓缓埋到我的颈窝边,在我脖子上咬了一口。
语气缓和了许多,轻嗤一声。
「你喜欢我有什么用?」
「你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大个儿。」
我有点儿生气了,方遮看不起我。
我打算第二天擦地不穿他那个破围裙了。
3
方锐破门而入的时候,方遮还趴在我身上,手摁在我胸肌乱捏。
他说冷。
我胸肌热。
他暖暖手。
我说他洗个热水澡就热了。
方遮骂我废话多。
「让你暖你就暖,再多说辞了你。」
我闭嘴了。
方遮的手是暖热了。
我烫得快烧起来了。
胸口还被他搓得火辣辣的,疼到发麻。
豪门保姆真不好当。
救我的是方锐。
他把门踹得震天响,大步走过来,提起方遮,一拳把人夯墙上了。
方遮那引以为傲的脸都被打肿了一块儿。
方遮本来就不是吃亏的性子,跳起来还了方锐一拳。
兄弟俩一言不发,跟仇人一样下了死手互殴。
最后方锐把方遮摁墙上了。
「方遮,你再发疯,我就把你关精神病院。」
方遮额上的头发散下来,遮住那双阴郁的眼,冷笑一声:「想弄死我直说,找什么借口?」
方锐点点头:「行。」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注射器,猛地扎进方遮的脖子里,看着他闭上眼睛,安静下来才松手。
方遮的身体软软的滑到地上,像死了一样。
我跑到方遮身边,摸他的鼻息。
方锐看着我说:「放心,没死。」
「他熬夜太久了,需要睡一觉。」
磕了一支烟噙上,眯着眼睛打量我,像是在审视什么。
我敏感的察觉到,他的目光在我颈侧停了一下,问:「陈先生是吗?」
头一次有人这么礼貌的叫我。
陈先生诶,真洋气。
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方锐点上烟,抽了一口,吐出来:「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报酬很丰厚。」
「但要瞒着方遮,你愿意做吗?」
一姆不侍二主,而且方锐和方遮一看就是仇人,我义正言辞的拒绝:「不做。」
方锐掸了掸烟灰:「一个月五万。」
「做!」
门口传来一声轻笑。
一个穿着白色休闲服的长发男人靠着门框,手里夹着一支细烟,眯着眼睛打量我。
他身上也是湿的。
脖子上有咬痕,手腕有红痕,像是被什么勒出来的,还破了皮。
莫名其妙,我直觉他就是给方遮打电话的那个人。
我知道他叫什么。
他叫江厘。
我在电视上见过他,是个歌星。
方遮总看他的节目。
别的都不看,只看他的。
4
方锐让我做的事很简单。
第一,想办法让方遮吃药。
第二,监视方遮,定时向他报备方遮的状态。
豪门斗争,恐怖如斯。
方遮不是他哥的对手。
方锐交代完,到门口扯着江厘的衣领,要把他拖走。
江厘回头对我笑了一下:「小心点儿巧克力,你给方锐干活的事儿可别被方遮发现了。」
他很坏地做了个阴森的表情:
「方遮最讨厌的就是背叛跟方锐,被发现,你可就没命了。」
方锐忍无可忍,揪住他的头发往门外走,还吓唬他:「再多嘴把你舌头割了。」
江厘也不害怕,把烟往方锐脸上喷,笑着说:「割了你拿什么爽?」
我把方遮抱上楼,扒了他的湿衣服,跪在床边,把他的手包扎好塞回Ťű̂ₜ被子里,肆无忌惮地看了方遮一会儿,决定以后对他好点儿,来弥补背叛雇主的愧疚。
希望方遮以后哪怕发现了,也能大慈大悲饶我一命。
因为五万真的很多。
而我又比较贪心。
准备下楼时,手突然被拉住。
方遮在睡梦中呢喃:「别走……」
紧攥我的手指,用力到我觉得疼。
「别跟他走……回来……」
那样慌张无措,像一个被抛弃的小孩儿。
我下意识回握方遮的手。
他的手又变得很凉。
手指交错的温度,驱不散方遮的恐慌。
他蜷着身体颤抖,出了一身冷汗。
我俯下身,侧到床边,学着村里媳妇们哄孩子的手法,轻轻拍打方遮的背。
抿了抿唇,生涩地哄孩子:「不走。」
方遮往我怀里靠了靠,逐渐安定下来。
过了一会儿,又靠了靠。
拱到我胸口,脸在我胸肌上蹭了蹭。
呼吸一下一下往我身上喷。
好痒。
我咽了口口水,默默捏住他的鼻子。
结果方遮张开了嘴。
……
半晌,我红着脸去推方遮的头,瓮声瓮气地说:「方遮,别嘬。」
那块儿地方,被他搓完了又嘬。
都要出血了。
别墅被保镖围了起来,禁止方遮出门。
这是方锐对方遮的惩罚。
方遮气得想摔东西,但家里的东西都被他摔得差不多了。
他在客厅走了一圈,没找到能下手的东西,又到楼上找了根高尔夫球杆,拉开门去跟保镖打架。
方锐来的时候,已经有两个保镖被开了瓢。
我抱着方遮的腰,像一条栓疯狗的链子。
方锐来了之后,二话没说,抬脚就要踹方遮。
我猛地用力,拉着方遮转了个方向,想用脊背接住那一脚,结果角度没找对,被方锐踹到屁股上了。
方遮和方锐都愣了。
方遮骂了一声:「操!」
推开我,抡着球杆就要去干方锐,气得嗓子都喊破了音。
「谁让你踹他屁股了!」
别喊了大哥。
方锐脸都黑了,叫了六个保镖,把方遮给摁了,用束缚带把他绑起来,往楼上扛。
随行的医生跟在后面。
方遮拼命挣扎:「放开我!」
对上我的目光,泄露了一丝惊恐,声音里甚至带上了乞求:「傻大个儿,救救我……」
他是真的很害怕。
我下意识地往前跟了两步,方锐叫住我:「陈先生,你不方便上楼。」
「这是我们的家事。」
而我是个外人。
5
方锐说方遮精神有问题,给他看病是为他好。
我没注意听,一直看着楼上。
其实这样也看不见方遮,但我就是想看着。
竖着耳朵听动静。
可楼上一直很安静。
方遮不可能这么安静。
ƭųₖ他们绑了方遮,或许还堵住了他的嘴。
不让他说话。
三个小时后医生下楼跟方锐耳语了几句,方锐应了一声,往楼上看了一眼,捞起外套准备走。
走之前对我说:「给他送点吃的吧。」
楼上传来流畅的钢琴声。
我把做好的面端上楼,琴声还没有停。
我将琴房的门推开一个缝隙,看到方遮半瞌着眼,食指飞快的在琴键上翻飞。
右手的纱布被拆下来,散在地上。
还没愈合的伤口开始流血,染红了白色琴键。
越快,血就越多。
别人可能会觉得害怕。
但我觉得这样的方遮很美。
虽然有点疯了吧唧的,但好看得要命。
琴声戛然而止,方遮偏头,对上我的目光,说:「陈大春,我手冷,你过来给我暖暖手。」
方遮看起来不高兴。
很不高兴。
他把我揽在身前,暖手也不能让他高兴。
我想让他高兴点,但我嘴笨,只会问他:「手还冷吗?」
方遮说:「手不冷了,别的地方冷。」
我问他哪里冷。
方遮说:「舌头冷,用你的嘴巴给我暖暖。」
其实我知道两个男的是不能吃嘴子的。
但是方遮的嘴ŧũ̂₀巴很好吃。
我在村里吃不到这么好看的嘴巴。
所以,我愿意给方遮暖舌头。
方遮舒服,我也舒服。
我们就靠在钢琴上亲嘴,亲了很久。
亲到面都凉了。
我只能把面又热了一遍端上去,哄着方遮吃。
他不吃面没事,但不能不吃药。
面里有药。
这是方锐的意思。
我把方遮的药下在任何能下的食物里。
面里,粥里,牛奶里,饮料里。
方遮一点儿都不知道。
有时候他会用嘴巴给我喂牛奶,说让我也尝尝。
但很快,我就不给方遮下药了。
那天我给方遮送牛奶,他赤脚站在琴房发呆,茫然地看着虚空,跟我说:「傻大个儿,我写不出来歌了,我什么都写不出来了。」
他焦躁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跟我说……
也或许不是跟我说。
总之,他说:「他们把我治坏了。」
我问他们是谁?
「那些白大褂!他们给我吃药……那țũ̂₉些药会杀死我的灵感,我会活不下去的。」
方遮在发抖,疯了一样嘶吼:「他们想杀了我!方锐想杀了我!」
他恐惧、愤怒、又绝望。
于是,我重新给方遮倒了一杯牛奶,加了点安眠药。
方遮就睡着了。
睡之前拉着我的手说:「傻大个儿,你别走,你看着我睡。」
我说:「好。」
但方遮还是不放心,药物让他很困,但他的精神却很警觉,时不时地用力睁开眼,问我一句:「傻大个,你在吗?」
我只能把他揽到怀里,把他的手放到我的胸肌上。
方遮就睡踏实了。
他这段时间都是这么睡的。
好像我的胸肌有什么催眠的奇效。
6
停药之后,方遮很快就有了灵感。
他在创作一首新曲子,状态很狂热。
像是在燃烧灵魂。
他总拉着我听他的曲子,每写成一部分,都会很兴奋地叫我。
有时候,我听他弹琴会哭。
虽然我听不懂,但我就是觉得很难过。
我问方遮,这首曲子是写给什么人的吗?
方遮说:「写给我喜欢的人。」
喜欢?
我从方遮这儿知道喜欢这个词。
买菜的时候不好意思的问人家菜市场的小姑娘,啥叫喜欢。
小姑娘说:「你天天就想跟他在一块儿,亲一亲,贴一贴。」
我恍然大悟。
方遮喜欢我,我也喜欢方遮。
喜欢就是跟方遮抱在一块儿吃嘴子。
我欢天喜地地回家,跟方遮说:「我不喜欢那首苦兮兮的曲子,你能不能写个高兴点儿的?我喜欢《好日子》那种的。」
方遮嗤笑一声,说:「写不来。爱听听,不听出去。」
算了,方遮这种苦瓜,也写不来《好日子》这种纯乐的。
时间过得很快。
方锐再来看方遮已经是两个月之后了。
他来得很晚,方遮好不容易睡着,我怕方锐给他吵醒,轻轻下床,把方锐拉到琴房密谈。
我说:「我不做你的间谍了。你以后别来了,方遮不喜欢你。」
方锐扬了扬眉:「钱都打给你了,你说不做就不做了?」
我说:「我把钱还给你。」
方遮比五万块珍贵。
方锐盯了我片刻,突然笑了一声:「才来了多久,你就同情上方遮了?」
「我猜猜方遮怎么跟你说的?」
「是不是说我虐待他,想杀他,给他吃毒药。还说他爹不疼娘不爱的,全世界属他最可怜了。」
神了。
方遮还真是这么说的。
方遮说他是私生子,身份尴尬,从小亲爸和继母就不爱他。
方锐恨他,老是欺负他。
长大后,方锐怕他争家产,就说他有精神病,还把他关起来。
最后问我愿不愿意温暖他。
我说怎么温暖。
方遮说:「你把裤子脱了。」
然后方遮就化了。
他从身后抱着我,淌了一身的汗。
我也打开了新世界。
原来男人和男人之间,还有这种门道。
方锐看着我的脸,目光里有种对智障的嫌弃,还有种愤怒:「你信了?你真信了?!」
「他妈的,你个蠢货!」
「你看看四周,这房子,这么大的房子!我给他买的!」
「琴房,画室,健身房,娱乐室一应俱全,就怕他无聊。」
「方遮疯了那么长时间,我都没给他送精神病院去。我费尽心思给他找医生,想方设法让他吃药。他怎么对我的?他个小畜生只想着挖我墙角,勾搭我男朋友!」
「是,上次我是打他了。但你知道他干了什么吗?他把江厘给绑了,想玩儿囚禁,江厘那傻逼差点儿把他给杀了。要不是我去得早,谁知道这俩疯子能干出来什么事儿!」
「我欺负他?我还欺负他了?!」
方锐红着眼,气得在钢琴上踹了一脚。
我皱了皱眉,推了他一把,说:「谁让你踹方遮的琴了?」
「我他妈!」
方锐更气了,揪着我的领子凑近,我猜他是想揍我。
只是还没把拳头扬起来,方遮就踹门进来了。
我俩贴在一起怔神儿的功夫,方遮抿着唇大步走过来,一拳打在方锐脸上,趁方锐后退,又补了一拳。
方锐直往地上栽,方遮抬脚就踹,冲着打死人去的。
我连忙去拉他。
抱住方遮的腰说:「方遮,这是你哥!」
方遮的身体很僵,胸口上下起伏,紧攥着拳头,好歹没有再动手。
我对方锐说:「快走。」
方锐抹了抹唇角的血,冷冷地看了方遮一眼,仿佛是真的被伤了心,头也不回的走了。
琴房瞬间安静下来。
方遮看着安静,肌肉却依旧紧绷:「你也喜欢方锐是吗?」
啥?
他垂着头,自说自话。
「你当然会喜欢方锐了。他比我正常,比我有能力,不会失控,能把所有事都做得很好。」
「不像我,嫉妒心强,心理阴暗,自私自利,总是撒谎骗人。」
「你也觉得方锐比我好,对吧?」
「所以才会帮着他来骗我。」
我干巴巴地说:「我没有。」
「没有?」
方遮笑了一声,猛地推开我,转过身,一双蛇一样冰冷的眼睛冷漠的看着我。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我吃的东西里下药吗?」
「是方锐让你给我喂药的吧?」
「你这么听方锐的话?是喜欢他,还是也觉得我有病?!」
是因为五万块。
但方遮没给我解释的空间,把我推到钢琴上,抵着我腿,咬我的唇。
疯了一样撕我的衣服。
把我压在冰冷的琴盖上,像一头进食的野兽。
「别妄想了。」
「你喜欢方锐有什么用?」
方遮喘着粗气,神经质地笑了一下:「他又不喜欢你。」
「方锐喜欢江厘。」
他压下来,嘴唇在我后颈摩擦,恶狠狠地贬低我:
「你见过江厘吗?他比你好看,比你聪明,比你温柔,比你会讨好人。」
「不像你这种傻子,在床上一动不动,连句软话都不会说,哭都哭不好。」
「你永远都比不上江厘。」
「所以别妄想你得不到的人了。」
「你就只配跟我这种人纠缠在一起!」
方遮在我后颈上咬。
很疼,比他任何一次咬我都疼。
我爹说我脑子转得慢,所以天天傻乐呵。
这叫傻人有傻福。
但是方遮说那些话的时候,我清晰地感觉到,有刀子在我心上砍。
一刀又一刀,疼得我发抖。
我死死掰着钢琴的边缘,承受着方遮的暴戾,哑着嗓子问:「那你呢?」
「江厘这么好,你也喜欢他吧?」
方遮僵住了,卡了一瞬。
松开嘴,抽身而出,落荒而逃。
我从琴盖上滑下去,瘫在地上,像被扔掉的臭抹布。
没办法,我没蠢到头。
脑子转得慢,但它该死的还会转。
聪明人早就能看出来的东西,我就得一直想一直想,很久很久才能想出来。
要是一直想不出来也就算了。
但我能。
慢慢地想明白……方遮第一次亲我,是在江厘那里受了气,没有地方泄火,刚好我蠢不拉几的出现。
所以他说,我不懂,说我喜欢他没用。
因为他希望说出那句话的人是江厘。
梦里惊慌失措,呓语中想喊回来的人,也不是我,是江厘。
那首燃烧灵魂写成的曲子,当然也不是给我的。
我还自作多情,挑三拣四地说不喜欢。
方遮一定在心里笑话我。
真难堪……
又好复杂。
原来不喜欢,也能拥抱,亲吻。
琴房的门又被推开了。
方遮走到我面前,蹲下来,给我提了提裤子,拿了张毛毯盖住我,把我卷起来抱走。
放到卧室床上。
方遮从我侧面抱着我。
我没动,就这么看着天花板,什么都不敢想。
想得越多,就越明白。
太明白了,心脏受不了。
方遮的手臂越收越紧,哑声说:「傻大个,你怎么不抱我了?」
我没动。
方遮就说:「你抱抱我。」
似乎在哭:「傻大个,你抱抱我吧。」
他哭什么?
我疼死了,都没哭。
7
我不理方遮了。
不哄他睡觉,也不给他暖手暖舌头了。
方遮急了,就威胁我:「信不信我把你辞了。」
我看他一眼,立马去收拾东西。
我在这边儿装行李,方遮在那边儿往外拿。
他不说话,我也不说话。
折腾了俩小时,包袱里还是空的。
我没脾气了。
晚上,方遮把别墅里所有房门都锁了,就留了他主卧那一间。
我硬是不去,窝在沙发上睡觉。
晚上觉得胸闷气短的,睁眼一看,方遮压在我身上,从头到尾笼着我,手还放在我屁股上。
我一脚把他踹下去,翻了个身,继续睡。
方遮就Ŧũ̂³坐在沙发边盯了我一晚上,我迷迷糊糊起夜,差点被他森幽幽一双大眼吓尿了。
我去厕所,方遮也跟着,靠在门上看。
过了一会儿说:「你别闹脾气了,我给你写《好日子》那种歌。」
我说:「你不是不会吗?」
方遮说:「我会学。」
我没理他。
会学为什么早点儿不学?
方遮就神经兮兮的来给我提裤子,头抵在我的肩膀上,轻声说:「我错了,大春哥。」
「我不该说你不好。」
「你原谅我吧。」
方遮抬头,从我的下巴,蹭到唇上。
试探性地亲了一下。
「你不抱我,我睡不踏实。」
埋怨我:
「你不心疼我了。」
我心疼他的时候,也没见他多稀罕。
方遮越吻越深,哼哼唧唧地叫:「大春哥……」
刚穿好的裤子又被他脱了。
我被他摁在洗手台上,亲得浑身发麻。
方遮跪在我面前,亲吻我的小腹,低头说:「大春哥,我也给你暖暖……」
我仰着头,看着变形的天花板,像一条快被烧死的鱼,拼命张着喉咙乞求一点空气。
真的,要死了。
我揪住方遮的头发。
方遮,方遮,方遮……
想要方遮。
就算疼,也想要。
8
心软的人都该死。
爱方遮也该死。
我在楼下沙发上睡的第五天,方遮在楼上割腕。
我听到响声,跑上楼时,方遮坐在床边,拿着打碎的玻璃片往自己手腕上扎。
血流了一手。
我吓出了一身冷汗,夺走他手上的玻璃片,跪在他身前,拉起他的手腕来看。
好在伤口不深,只是血流得多了,看起来吓人。
方遮一直看着我,然后,拉住我的衣领,凑上来亲我。
我避开他说:「去医院。」
方遮在我颈侧蹭了蹭:「大春哥不是会包扎吗?我讨厌医生,大春哥给我包。」
我固执地说:「去医院。」
他的伤口要缝合。
方遮撅了撅嘴,不情不愿地被我拉到医院缝合伤口。
回来之后,方遮抱着我威胁:「大春哥,上楼跟我睡吧。」
抻着被包好的手腕,像是某种勋章。
「你看,你不管我,我会死的。」
我憋着的怒火瞬间达到了顶峰。
转身掐住方遮的脖子,把他摁到墙上,抖着嘴唇说:
「命是你自己的。」
方遮笑着说:「可我是你的啊大春哥。」
他拉开我的手,凑近,鼻息相缠。
轻声问:「你管不管我死活?」
像书里勾引可怜樵夫的狐狸精。
坏,却足够漂亮。
我就是个普通人。
我挡不住。
明知这是他要我命的伎俩,偏偏心甘情愿地把心递上去。
可恨的漂亮男人!
我粗喘了两声,推了方遮一把,狠狠去咬他的唇。
方遮抱着我的脖子,摁着我后脑勺,张开嘴迎接。
我们像野兽一样撕咬,也像野兽一样缠绕。
没办法。
我爱方遮。
他说没我会死,就算可能是骗我,我也心疼。
而且,万一是真的呢?
爱一个就是这么贱。
也可能,只有我这么贱。
我放不开。
所以,我该死。
9
我终于确定了,方遮有病。
方遮割腕的事情逃不过方锐的眼睛。
方锐建议:「他情绪不对,这两天先别让他出门。」
「拜托你了,陈先生。方遮更听你的话。」
让方遮在家待着也不是什么难事,他本来就不爱出门。
而且他最近很乖。
于是我放松了警惕。
所以,买菜回来发现方遮不见了时,我惊出了一身冷汗。
我跑遍了别墅,又在附近找了两个小时,给方锐打电话,抖着声音说:「方遮……方遮不见了。」
方锐沉默了片刻。
那边流淌出熟悉的钢琴声。
是我听过成千上万遍的钢琴曲。
方锐说:「方遮在我这儿。」
「今天江厘过生日。」
太阳很大。
我看着巨大的太阳,有些耳鸣。
曲子进入了尾声,一片寂静中,我听见方遮的声音。
「这是答应你的曲子,今天送给你。」
「它叫江厘。」
我挂了电话。
太阳让我感到窒息。
或许是中暑了。
我在农村的夏天,从来不会中暑。
所以我想,我应该回家。
我出来得太久,把自己给忘了。
很想我爹。
还想我家那几头母猪。
我爹说它们下崽子了,忙不过来。
我想着那几头猪崽子回到了别墅。
收拾行李的过程很顺利。
原来我的东西这么少,没人捣乱,十分钟就收拾好了。
10
方锐平生第一次接到方遮主动打来的电话。
他那任性的弟弟抖着声音说:「大春哥不见了。」
即便是隔着电话,方锐都能感觉到他巨大的惶恐。
「他的包袱也不见了……我们家是不是进小偷了,他把大春哥衣服都偷走了。」
方锐没说话。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方遮是混乱的。
这种混乱很容易伤到他身边的人。
比如他,比如江厘,比如陈大春。
他不很了解方遮和陈大春之间发生了什么。
但是如果陈大春那样钝的人,都能悄无声息地走掉,那么他猜测方遮多半是罪有应得。
方遮性格恶劣,总是不珍惜爱他的人。
他曾经无数次想过,这种人迟早要遭报应。
而当方遮的报应真的来临的时候,方锐还是不忍心。
毕竟是他弟弟。
他亲眼看着长大的弟弟。
方遮说:「哥,你帮我找找大春哥吧,你帮我找找他……」
他哽咽着,像是走失的孩子。
那种声音,让方锐感到疼痛。
方锐往方遮家里赶。
陈大春的电话打不通。
他莫名想到陈大春的最后一通电话。
那个老实的年轻人只说了一句话,然后就是呼吸。
从重到轻的呼吸。
方锐甚至能从那种渐变的呼吸中听到一个人心碎的过程。
那个时候,他就隐约觉得自己说错了话。
只是陈大春电话挂得太快,没给他把话圆好的机会。
开车的时候,方锐才开始复盘有关陈大春的所有事。
以前他觉得那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所以很少去想。
现在不一样了,为了这样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方遮主动给他打了电话,哽咽着叫他「哥」,向他求助。
他曾经以为,方遮就算是死到临头,都不会向他低头。
对方遮来说,叫他「哥」,比让他死还难受。
但为了陈大春,方遮顾不得这些。
因为方遮,陈大春突然变得很重要。
其实,陈大春很好懂。
他喜欢方遮,很喜欢。
喜欢到踹一脚方遮的琴,他都会生气。
所以,方遮要伤害他的话,简直易如反掌。
方遮又割腕了。
这次割的是左手。
右手那道伤口是陈大春带着他去缝的。
那人不放心,全程看着,两道黑黑的眉毛像毛毛虫一样蹙起。
时不时地提醒医生轻点儿。
搞得医生都烦他。
方遮觉得有意思,缝伤口的时候一直看着陈大春。
他没觉得多疼。
陈大春看着比他疼多了。
有人替他疼的感觉,真好。
方遮靠在床边,手里拿着玻璃片,看着出血的手腕,静静地等待。
这次他等的有点久。
方锐推开门的时候,方遮机警地抬眼。
方锐清晰地看到他眼中的光亮起,又快速熄灭。
瞬间就明白了,方遮不是在等他。
方锐见不得他这副样子,轻嗤:「你就是把血流光,你大春哥也不会回来。」
不用方锐提醒,方遮也明白。
他就是想试试,万一呢。
方遮收起了那种脆弱的表情,自己把伤口包好。
「我怎么样他才能回来?」
他抬起头,看着方锐,很平静地说:
「好好吃药呢?」
「他不是很想让我吃药吗?」
「方锐,你跟他说,我愿意吃药了。」
「他要是嫌我有病的话,我就去看医生。」
「我能好的。」
「我再也不胡乱发脾气了,我不跟他吵架了,他做的饭我都好好吃。」
方遮没有歇斯底里,方锐却觉得他疯得更厉害了。
方遮从来不愿意承认自己有病,抗拒吃药,装着做一个正常人。
现在,他亲手把心底掩饰最深的伤疤撕开。
乞求有人能告诉陈大春,他很乖,他很懂事,他愿改成陈大春喜欢的样子。
只要失去的能回来,他自己是不要紧的。
方锐搓了把脸,问方遮:「你送给江厘那首曲子,陈大春是不是也听过?」
「他听你弹琴的时候,你跟他说过什么?」
方遮瞬间变得惨白。
浑身的血都凉透了。
他说,那首曲子,是写给他喜欢的人的。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就好像死刑犯明知结果,只等着宣判。
果然,方锐说:「江厘生日那天,陈大春来过电话,当时你在弹琴。」
「你还说,那首曲子,叫《江厘》。」
方遮感到了绝望,他觉得空气里藏了细针,他呼吸都带着疼痛。
他捂住心脏,想摁进去揉一揉。
他问方锐:「哥,我是不是搞砸了?」
泪砸在地上:「他不想要我了。」
陈大春那么好,那么好,那么好……
但他跟陈大春说,他喜欢别人。
他觉得陈大春不会回来了。
陈大春想要一首《好日子》那么简单的曲子,他也没能写出来。
陈大春在的时候,他其实有很多这方面的灵感,甚至用不着乐器,随便就能哼一段出来。
他觉得,信手拈来的东西,不必着急。
方遮把自己关在家里作曲,整整三天,不吃也不喝,废稿满天飞。
方锐生气,也无可奈何。
第三天,方遮出来了。
他红着眼对方锐说:「我写不出来《好日子》那种曲子。」
「我以为,很简单……」
他捂住脸:「哥,你带我去找陈大春吧。」
「我受不了了。」
方锐把烟摁了,问方遮:「既然这么喜欢陈大春,当初为什么又非要把那首曲子送给江厘。」
「说清楚,说清楚,我就帮你找人。」
遇到陈大春的事,方遮就会变得很乖。
问什么答什么。
「我小时候溺水,江厘为了把我捞上来,也差点死了。后来江厘说,我要真想报答他,就给他写首好曲子。」
「这么多年,我给别人写了很多歌,一直没给江厘写。我知道,把曲子给他,我俩就彻底没关系了。」
「以前,我不想给江厘写歌。小时候只有江厘跟我玩儿,爸更喜欢你,江厘也更喜欢你。凭什么?凭什么你什么都有了,却连我唯一的朋友也要抢?所以我一直都想把江厘抢走,让你也尝尝被抛弃的滋味儿。」
「陈大春给我包手那天晚上,我突然觉得特别没意思。我不是不明白,江厘拿我当狗,每次见我都是为了刺激你。江厘没把我当回事儿,但是陈大春心疼我,我那么欺负他,他还偷偷给我包手。」
「就是那天,我开始想给江厘写歌。」
「那时候,我没想明白,只是单纯想写。」
「把歌弹给江厘那天,我突然想明白了。把歌送出去,我就不欠他的了。我跟江厘就没关系了。」
「我跟江厘没关系了,对陈大春才公平,才有资格抱他。」
方遮说:
「陈大春心思太纯了,我怕……怕他觉得我脏。」
方锐关掉录音,用刚开的电话号把录音文件发给陈大春。
他知道这样有些卑鄙,对陈大春不公平。
但他不是法官,他是个哥哥。
当一个哥哥有个不省心的弟弟的时候,就很难做到公平。
11
我在家里喂猪的时候,很少想起方遮。
脚下带着潮湿的土地让我感到踏实。
不像城里,精致过头,有些冰冷。
爹说我老大不小了,要把小芳介绍给我。
我的心猛的疼了一下,有些发愣。
俺爹说:「咋,看不上小芳?」
小芳是村头最好看的女子。
要是我没往城里去,肯定欢天喜地的跟小芳好了。
但是,我去城里一趟,跟男人亲过嘴儿。
再跟小芳谈,对不住人家。
我摇了摇头,跟俺爹说不着急。
俺爹磕了磕烟斗,骂我:「去城里一趟,还给你养刁了。小芳多好的女子,你还不中意,你想当老光棍儿?」
我闷着头不出声,背着锄头去挖地。
正中午,李嫂子在地头叫唤:「大春儿,你家来贵客了!找你哩。」
李嫂子跟在我后面跑:「哎呦,开忒好一车,狗娃子说,那车,好几百万呢。大春儿,你娃子发达了呦。」
走到家门口,看着方遮蹲在地上逗狗。
李嫂子倒抽了一口凉气:「天老爷,仙儿一样的男娃。」
我怔了半晌。
见不得方遮。
见着他就有种中暑一般的难受。
我闷声喊:「大黄,过来。」
大黄回头看了我一眼,继续冲着方遮摇尾巴。
这狗!
怎么还见色眼开?
我气得一口气差点儿没提上来,恨恨地盯着大黄。
方遮仰头看了我好久,抿了抿唇,抱着狗走过来,说:「别生气,过来了。」
谁叫他了?
我掐着狗回家,没搭理他。
方遮耷拉着尾巴跟在我后面。
方锐坐在屋头跟俺爹说话,看见我,笑了笑说:「陈先生,好久不见,精神头挺好啊。」
我不想跟他说话,闷闷应了一声。
我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方遮,磕了磕烟斗说:「多双筷子的事儿。」
方锐道了谢,笑眯眯地跟我爹道别,开车走时,方遮还在我后头逗狗。
我提着方遮就往门外跑,冲着车里的方锐喊:「你把他落下了!」
方锐戴上墨镜:「我要出差一趟,把他放你这儿一段时间,你父亲已经答应了。」
「你跟我爹说什么了?!」
城里人太奸诈了。
这俩兄弟没安好心。
我气冲冲地说:
「我不答应,你把他带走。」
方遮看了我一眼,委委屈屈地来勾我的手。
方锐客客气气地说:「麻烦你了。」
发动车子,留给我一屁股尾气。
我灰头土脸地甩开方遮,恶狠狠地说:「我不养你,明天你自己去镇上坐车回去。」
俺爹从后头给了我一烟斗:「没礼数,咋对客人哩?」
我倒抽了一口冷气。
方遮忙着来扒拉我的脑袋:「疼不疼?给我看看。」
我更烦了,生怕我爹看出来点什么。
狠狠推了方遮一把:「滚开!别碰我!」
方遮后退了两步,脸色惨白地看着我,瞧着快碎了,无措地说:「我就是想看看你有没有受伤……」
我爹又给了我一烟斗:「凶什么?还吓唬人?」
比刚刚那一下还重,打得我脑门子嗡嗡的,斯斯哈哈地揉脑袋。
方遮跑过来,抱着我的脑袋,跟个护崽子的母鸡一样,还教育上我爹了。
「叔叔,你别打他了,是我不好,你要是想打,就打我。」
我爹:「……」
「多好的孩子。」
我头更疼了。
爹,你糊涂啊!
12
第二天,我把方遮哄到镇上,带到车站,让他在原地等着,说我去买点橘子。
方遮拉着我的手问:「你还会回来吗?」
我骗他:「会的。」
方遮看了我半晌,松开我,对我做了一个很好看的笑:「那好,我等你。」
他的笑让我很难受。
我想让他难过的时候别笑。
但忍住了。
我已经不是他的保姆了,管不着他。
回家之后,我爹问我:「小方呢?咋没跟你回来?」
我愣了愣,悟过来这个小方是叫方遮。
心虚地说:「他自己坐车回家了。」
我爹撩了撩眼皮子,哼了一声,又给我一烟斗,背着手回屋了。
我一晚上没睡好。
方遮应该不会那么蠢,等不来我,肯定自己就坐车回家了。
车站就在他身后,转个头就能走。
他有手机,自己能买票。
第二天中午,村头的王叔ţù₇来我们家,到了门口就喊:「大春儿,出来帮把手。」
出了门,看见王叔从三轮车上把方遮扶下来。
我看着方遮怔了怔。
他一身的泥,右腿膝盖上破了好大一块皮,伤口上还混着泥土。
脸上,胳膊上,都有伤口。
他看着我,抿了抿唇,眼睛红了。
像是委屈,又像是生气。
王叔说:「你怎么把这孩子落镇上了?我今儿去镇上卖菜,回来时候看见他在乡道儿上,估计凌晨走夜路掉沟里了,一瘸一拐的,还问我咱们村得往哪儿走?这乌漆嘛黑的,走山路多危险啊。
他还不认路,要不是遇着我,谁知道走到啥时候呢。大春儿啊,不是叔说你,你也太粗心大意了……」
我心口堵着,跟王叔道了谢,扶着方遮往家里走。
我爹看了我俩一眼,叹了口气,回屋里了。
我把方遮扶到我屋里,跪在他面前,一点一点给他清理伤口。
清完了又拿酒精冲。
方遮疼出了一身汗,揪着我的衣服,呼吸粗了一点,就是不说疼。
犟。
我突然觉得很烦,扔了酒精瓶问:「为什么非得找回来?」
买票回家多容易。
方遮垂着眼说:「因为你不会回来找我了。」
「我等了你一晚上,车站里的人换了好几批。」
「你没去买橘子,你就是不想要我了。」
方遮的泪砸在我手上,烫得我一抖。
忘了。
方遮比我聪明。
我怎么能骗到他?
13
方遮受伤之后,更送不走了。
我还多了几分愧疚。
我爹骂我:「好好的娃,叫你折腾成啥样儿了?」
我更愧疚了。
方遮倒是挺高兴的,瘸着腿还天天跟着我跑。
去地头看我干活儿。
一会儿给我擦擦汗,一会儿问问我渴不渴。
村里人打趣我,说方遮是我的小媳妇儿。
谁这么说,我就跟谁发火儿。
跟被人戳了肺管子一样,生怕旁人看出来点儿啥。
晚上冲凉,方遮把我堵在门口,眼珠沉沉地盯着我:「人家跟你开玩笑,你生那么大气干什么?」
我皱眉:「没这么开玩笑的。」
「你不想让我当你的小媳妇儿,那你给我当小媳妇儿也行,我不生气。」
我瞪着眼呵斥:「你说什么呢?!」
谁要给他当小媳妇儿了?!
「我说实话。」
方遮推了我一把,把我摁在墙上胡乱地亲。
「亲也亲了,抱也抱了。你就是我的小媳妇儿。」
我去推他的脸:「你疯了!」
我爹还在外头呢。
挣扎中,撞掉了浴室里的架子,东西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我爹吆喝了一声:「拆家呢?」
我捂住方遮的嘴,沉声说:「撞到东西了,没事。」
方遮在我掌心舔了一口,掐住我的手腕,顺着手掌往下舔吻。
我被他亲得直哆嗦。
我浑身光着,方遮又穿得薄,衣裳还被我身上的水沾湿了。
两具身体叠在狭小的浴室,仿佛心脏都黏在了一起,血都打同一条血管流了。
粗重的呼吸交缠。
我艰难地咽了口口水。
方遮就低头亲我的喉结。
人能把情绪藏住。
但身体不行。
彼此有多想念,贴得这么近,谁心里都一清二楚。
方遮吻到我的耳后,抱着我不动了。
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瞌着眼,轻轻哼着一个欢快的调子。
嗓音带着些沙哑,哼唱一个春天的绽放。
他在我颈窝里蹭了蹭,说:「给你的。」
「大春哥,我很想你。」
「你听到了吗?」
我的心像是被谁摁了一下,酸疼。
听到了。
他给别人写的,也听到了。
我推开方遮,闷声说:「谢谢你。」
「但是以后不用给我写什么曲儿了。我是个粗人,你就是给我写了,我也不会唱。」
不像江厘。
方遮目光阴沉地看着我,瞧着像是气炸了。
「我算是明白了,你听得懂什么?你什么也听不懂!」
「跟你玩儿浪漫简直就多余。」
我瞬间上火儿了:「跟我玩儿多余,那你去跟江厘玩儿啊!来找我干什么?!你以为我稀罕你那破歌吗?」
方遮气得双眼通红:Ṱũ₍「这又跟江厘什么关系?」
他掐住我的脸,冲着我吼:「听不懂是吗?」
「我喜欢你!听得懂吗?因为喜欢,所以忍不住去写!那他妈是情歌!情歌!我作这曲的时候,脑子里想的全是怎么干你,听得懂吗?」
我固执地说:「别骗人了,你喜欢江厘。」
「我不喜欢江厘!」
「你也给他写歌了。」
「给他写歌就是喜欢他?我给半个乐坛的歌星都写过歌,我挨个都喜欢?我忙得过来吗?」
「不一样。」我抿了抿唇,「你还跑到人家生日会去唱。」
方遮说:「我气方锐呢。」
「方锐生气了吗?」
方遮烦躁地说:「我管他生没生气。那是重点吗?你能不能别总提别人,你看着我行不行?我说喜欢你,你到底信了没信?!」
「你跟我吼什么?」我推开他,冷着脸说,「我生气了。」
方遮:……
14
我脑子转不过来,就把方锐从黑名单里拉出来了。
微信问他:【方遮说他不喜欢江厘,你觉得是真的假的。】
方锐:【……】
【我给你发的录音你没听?】
【什么录音?】
【小号发的,id 叫我是秦始皇。】
我:【……】
方锐:【?】
【我以为那号是诈骗犯,所以没听就拉黑了。】
方锐:【微笑。】
其实不听录音我也明白一点儿。
方遮来我家住了一个月,以前吃饭都挑的人,来了之后没有挑一句理。
我知道他适应不了这儿的环境。
没有空调,没有正经浴室,厕所也是旱厕。
我以为他很快就会受不了。
但方遮受了,他装作很适应, 不想让我赶他。
在城里, 我只关心方遮爱不爱我。
回到家, 我只关心我爹。
他没几天好活了,我不能气他。
我爹犯病是在一天晚上,送到医院, 在重病监护室待了三天。
医生说要做好心理准备。
他一身旧疾, 治病花了很多钱。
后来他说不治了。
我知道他不是不想治,他是怕花钱。
村里有很多老人都这样,治到后头就是等死。
没别的, 要给孩子留点儿。
但我不想让我爹等死,所以我去城里打工, 想多留他两年。
镇里的医院能力有限,方遮在走廊打了两个电话,把我爹接进了市医院。
这样一来,我欠方遮的, 就彻底还不清了。
我爹醒的那天, 我不在身边, 提着饭走到门口,听见我爹的声音。
「你跟大春的事儿, 我看出来了。」
「他打城里回来就不对头儿, 后头你来了,我才看明白。」
「大春儿笨, 但是人实诚。小方, 你别欺负他。」
「你要想跟他好, 就受点儿委屈,包容包容他。你要是看不上他, 就放他回家。我给他留了地, 村里头,有他住的地方。」
「就一点, 你答应叔, 你别作践他。叔不忍心。死了也放不下。」
方遮声音嘶哑:「叔, 你放心。」
「我也不忍心。」
「我往后要是作践他一下, 我不得好死。」
15
我又提着饭下楼。
坐在楼下的长椅上哭得像个傻子。
方遮给我打电话,问我买的饭呢?
我说不出话。
方遮就问我在哪儿。
后来,他跑下楼, 找到我。
跪在我面前,抱住我的脑袋哄。
「不哭。」
「有我呢。」
「我给你撑着。」
我爹喜欢方遮, 不让我伺候,就让方遮伺候。
方遮平生第一次学着伺候人,也没埋怨一句, 看着还挺乐。
我爹走的时候什么话都没给我留。
我没哭,方遮哭得停不下来。
我还得安慰他:「生老病死是常事, 不用看太重。」
这话是我爹教我的。
方遮摇了摇头,把我揽在怀里, 仿佛很疼很疼:「大春哥, 爱你的人又少了一个。」
我怔了怔,说:「没少。」
又说:「方遮,给我唱首歌吧。」
「唱那首有春天的。」
「什么有春天的?」
我斟酌了一下:「就那首,你想干我的。」
方遮跃跃欲试:「现在干吗?」
我:?
方遮笑了一声, 揽着我,在我耳边轻轻哼唱。
我爹说我是春天生的,也会落回春天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