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反派的小叔,我告诫他不要接近主角,否则打他屁股,还要他报数。
结果管教无方,反被顶撞。
「报数,小叔。」
容昼拽住我的胳膊,一下比一下凶猛。
「数错了,又要重来哦。」
1
我向来倒霉。
一天之内,外卖不翼而飞,游戏五连跪。
烈日下排队,限定联名却在轮到我之前卖没。
平时抽卡回回歪保底,如今连穿书也恰好赶上最差的时机:
反派容昼正和我面面相觑。
酒店,深更半夜,孤男寡女,衣衫半解。
哪怕用扁桃体都能想明白是个什么情况。
何况我的脚还踩在不该踩的地方。
他被反绑住双手,跪姿端正,一脸忍辱负重。
情节涌入脑海,我头痛欲裂。
眼前是小说中的世界,容昼彻底黑化前的关键节点。
而和我同名同姓的百里崇,是促成他黑化的决定性人物。
按照剧情,我接下来会羞辱他、玩弄他、妄图折断他的铮铮傲骨。
2
容昼怒气冲冲地说:「滚开!」
好的,我听劝。
连滚带爬躲到墙角,我抱着膝和他对视。
哇噻。
美少年。
容昼是浅瞳,一哭更显得剔透。
他扭动着挣扎,皮肤奇薄,轻易被粗糙的绳子磨红了。气息不匀,因为屈辱和愤怒浑身颤抖,衬衫扣子早已扯坏,暴露出剧烈起伏的胸口。
肿起的某个部位存在感极其强烈,我不自觉盯着看,被他察觉到后狠狠地剜了一眼,急忙扭过脸。
好色之心人皆有之,但为此送死不太值。
况且容昼满是泪痕的脸,稚嫩到会让人产生罪恶感。
我在内心深深唾弃原主:
畜生!
「或许……你需要帮忙吗?」我犹豫地出声。
容昼看我的眼神,仿佛是在看疯子,「是你把我绑起来的。」
确实如此,我摸摸鼻子。
虽然不想借用原主的身份,但是凭借我贫瘠的想象力,也编不出合理的说辞。
「我是你爸爸的朋友,按辈分,你应该叫我小叔。」
我信口开河,「绑你是幌子,我是来救你的。我知道有人在暗中监视,你的反应越真实,他们越不会怀疑。毕竟做戏做全,才会不留破绽。」
原著中,控制容昼的团伙在他被带走时袖手旁观,却会掐好时间伪装成客房服务不请自来,准备向原主敲一笔封口费。
所作所为,真是令人作呕。
沦为敛财工具的容昼何其无辜。
「绑成这样,也是计划的一部分?」他审视着造型糟糕的绳索,「还很熟练,你是变态吗?」
「咳,如果让他们相信我是变态,事情会顺利些。」
容昼面露迟疑。
我的解释当然牵强,可是他不敢赌。
只要有一丝一毫爬出泥潭的机会,他也会奋不顾身地抓住。
思索片刻,容昼转过身背对着我。
「帮我解开。」
他别扭地补充,「小叔。」
真识时务。
3
原主家,书房里。
炸毛的容昼瞪着我,满眼警惕。
「你果然很可疑。」
「只是为了避免和他们正面相遇而已。我承认,从通风管道撤退的方式确实不华丽,但是在 19 楼的高度跳窗户更不可取。」
他依旧身体紧绷地缩在角落里,像习惯于随时做好准备应对突发危机的小兽。
我轻轻叹息。
「你的伤口在流血,过来包扎。」
「小叔,你难道是职业杀手吗?那种跑路的方式从哪儿才能学到?」
问题还真多。
谨慎的家伙。
「从电影里,我做过武打替身,满意了吗?」我拍拍身边的座位,示意他坐下。
容昼慢吞吞地上前。
消毒过程中,他痛得泪眼朦胧,但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
我的心情复杂。
哪怕在小说中成为恶贯满盈的反派,现在也只不过是个疼了会哭的小孩。
容昼本身就是疤痕体质,颈部的勒痕触目惊心。
不是刚才的捆绑留下的,是由于之前被犯罪团伙用铁链拴在门口,就像拴着一条狗。
原本的情节是他重新落回那群人手里,继续过凄惨的生活,被仇恨吞噬,万劫不复。
这孩子分明什么都没做错,却白白遭受无妄之灾。
平心而论,如果同样的事换别人经历一遍,只会比他更痛恨这个世界。
我于心不忍,所以刚才带他逃跑了。
犯罪分子自有警察去清剿,我已经联系过酒店封锁全部出口。
可容昼要怎么安置呢?
我陷入沉思,力度不自觉地加重。
「好痛。」抽气声响起。
「抱歉。」
我回过神,动作放轻。
望着小心翼翼打量我的容昼,默默下定决心。
他是反派。
那又怎样?
目前为止还没做出任何伤天害理的事,反倒是不停地受迫害。
只要认真教导,一定能走上正路,度过平淡幸福的一生。
我收起急救箱,郑重其事地询问:
「小昼,你愿不愿意和我成为家人?」
4
容昼留了下来。
他敏锐察觉到我身上未解的谜团,只是目前没有别的选择而已。
似乎是对于我正式收养他诧异无比,确定自己不会被送走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在用尽各种办法试探我的底线在哪里。
变成一条小尾巴跟在我身后,亦步亦趋,碎碎念个不停。
「阿崇,我擅自进了书房。」
「我用光了沐浴露。」
「还未经允许,就吃掉了黄油曲奇。」
就像故意打碎杯子的猫咪,绕在脚边喵来喵去。
并不是出于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好奇主人的反应。
我忍俊不禁。
就这?
未来嚷嚷着要毁天灭地的反派,此时此刻却认为偷吃曲奇是挑衅。
好天真。
「书房你想进就进,新的沐浴露在浴室旁边第二层柜子里,零食本来就是给你买的。」
我揉他的头发,「还有,要叫我小叔。」
容昼在被触碰的瞬间,蓦地擒住我的手。
力道之大,足以令一个成年人吃痛。
我挑挑眉毛。
呦,小猫伸爪子了。
见我一言不发,容昼收起戾气,瞠大双眼,努力做出可怜兮兮的表情,「对不起,我只是吓到了……小叔。」
他短短几天就学会了装无辜。
「没关系。」我揉着手腕,大概能猜到他做出应激反应的原因。
以后不能随随便便碰他,以免勾起他不好的回忆。我默默记下。
「我爸为什么一直不找我?是不要我了吗?」他突然转换话题,黯然神伤,头也垂下去。
糟糕。
我冷汗直冒。
原著中讲反派具体身世的番外,还没出呢。
「存在一些特殊的原因,等你长大以后就告诉你。」
我怕圆不了谎,撂下这句话匆匆逃跑。
没回头,自然也未曾注意到容昼目光沉沉地盯着我的背影看。
他做的口型是:
「骗子。」
5
原主是演员,有认真做身材管理。
我洗完澡推开门,容昼刚好路过。
他注视着我裹在浴袍里的肌肉,又低头打量自己,皱起眉毛,自尊心受挫的模样。
小动作令人哑然失笑。
营养不良导致容昼比同龄人更瘦弱些。
我给他倒了一大杯牛奶,「喝了吧。明天带你一起去锻炼,以后营养也要跟上。」
容昼顺从地喝掉,随后乖乖去睡觉。
刚才他脸上似乎一闪而过期待的表情。
情绪的外化意味着亲近的开始。
想到这一点,我开开心心地睡着。
却半夜被敲门声吵醒。
容昼倚在门边,脸色苍白,「小叔,我难受。」
怎么回事?晚饭时还好好的。
「什么感觉?」
「肚子疼,还想吐。」他的话断断续续。
边说边整个人摇摇晃晃,仿佛随时会倒下。
我手疾眼快地把他揽进怀里。
飙车到最近的医院。
检查报告出来,显示容昼乳糖不耐受。
我懊恼至极,自责地转着圈踱来踱去。
该死的!那杯牛奶!
他的症状特别严重,吐到脱水后虚弱不已,躺在床上打点滴。
「对不起,小叔,给你添麻烦了。」
他低声道歉,我的愧疚感越来越强烈。
「别这么说,都怪我。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的,小昼。」
容昼应该仍然很痛苦。
可是他的嘴角,不合时宜地勾起。
我还没来得及辨别那转瞬即逝笑意的含义,就被他牵住了衣袖,「不要走,陪着我好么?」
「好。」
我本来也是这样打算的。
6
容昼出院后,和我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改变。
也许是产生了信任感,他愿意将心扉敞开一点点。
类似于捡回家的流浪猫主动向我露出柔软的肚皮。
心情还不赖。
偶尔,他会开无伤大雅的玩笑,比如藏起我的眼镜,或者领带夹。
头几次我满屋子乱转,到处都找不到,结果发现他躲在门背后窃笑。
后来找到了规律,只要有东西消失,喊一声容昼就行。
「在找这个吗,小叔?」
「是的,谢谢。」
无论是不是他藏起来的,都能迅速锁定目标,就跟身上装着雷达似的。
然后乖乖双手奉上,双眼亮晶晶地等着夸奖。
有了之前的经验,我不再试图摸他的头,只停留在口头表扬。
「好孩子。」
反正我本来也丢三落四,倒省了不少事。
等到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把他当成寻回犬了。
我苦恼地捏着眉心,这样下去可不行。
于是暗中跟自己较劲,尝试整天都不喊容昼帮忙,结果搞得一团糟。
泡茶找不到杯子,开空调找不到遥控器,洗完澡找不到剃须刀。
傍晚,我对着乱到仿佛在呕吐的衣柜发呆。
明明只是想试一条领带,却翻了个底朝天。
习惯的力量真是恐怖。
难不成才共同生活半个月,我就离不开他了吗?
我不禁胡思乱想着。
刚要喊容昼,瞥见他站在门口,目光幽幽。
被眼中的阴郁和怨念蛰了一下,我大吃一惊。
还没开口,就见他热泪滚滚而流。
一颗颗晶莹的泪珠争先恐后涌出,显得凄惶又无助。
「小叔,我不是好孩子了吗?」
容昼用手捂住脸,哭得相当投入,肩膀剧烈起伏,脆弱的颈动脉在不规律跳动。抽泣引起的颤抖,牵扯着他的面容。
「为什么不让我来找你?我明明可以做得很好,」容昼委屈巴巴,「还是你终于生气了?我以后再也不恶作剧了,原谅我吧,求求你了……呜。」
第一次见他哭这么惨,我目瞪口呆。
我真该死啊!
好端端的,干吗晾着他?
孩子愿意找就让他找呗。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根本不会哄人,语无伦次地解释,「只是觉得太依赖你不好,作为大人也太不靠谱了,所以才想试着自己来。但以后还是交给你吧,我实在是健忘。」
容昼不再越哭越凶。
指缝间的眼中,暗芒闪烁不定。
「不是很好吗?」他梦游般喃喃。
「……什么?」
「阿崇不用担心,我记性很好,」容昼破涕为笑,「我们互补。」
「臭小子,就你聪明。」
我一乐,忘记了纠正他的称呼。
小小的风波终于平息,我放松了警惕。
对于他低声说的内容,并没有重新考虑。
以至于很久以后才明白,容昼话语中的具体含义:
「依赖我,不是很好吗?」
7
我开始陪容昼锻炼。
打算等他体能恢复后,再送他上学。
家里器械齐全,甚至不用去健身房。
为了防止他受伤,有必要在一旁指导。
但是容昼总会忘记器械的用法,我只好反反复复地教。
奇怪。
明明找东西就很擅长Ṱű̂¹。
原来也不是在所有方面记忆力都好。
「阿崇,能再示范一次吗?」
他指向高拉背肌训练器,恳求的表情。
我点点头,走上前。
都第三遍了。
看来他真的很想学会。
「面对训练器,让腹部固定在拉杆垂直下方,」我讲解时尽量将动作做得标准,可是背后莫名其妙冷飕飕的,「大腿卡在海绵轴固定,手臂伸直,双肩下沉……」
「好了,你来做四组,每组 10 个。」
起身后,却发现容昼不太对劲。
正是黄昏时分,落地窗外晚霞漫天,宛若装在玻璃杯中的葡萄酒,浓郁又透亮,底部沉淀着深沉的紫,色彩越向上越轻薄,也悄悄为他的脸颊染了绯红的颜色。
「发烧了么?」
「没,就是屋里有点热。」他用手扇风,迅速坐好。
不愧是年轻人,新陈代谢旺盛。
我默默感慨。
8
平安无事地相处了三个月。
渐渐地,容昼瘦削的脸颊不再凹陷,面色逐渐红润起来,也长高了点。
看起来健康清爽又阳光,像是蓬勃生长的小树苗,一副社会主义好青年的形象。
我回到家,见他和往常一样在玄关等候。
「欢迎回来,阿崇。」
我放弃纠正他的称呼,任由他接过我的西装,再熟练地挂好。
我勤勤恳恳当打工人,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既然占据了这具身体,为了不让旁人起疑,只能老老实实去上班。
还好有肌肉记忆,能做好表情管理。
不过演戏真的很累,令人身心俱疲。
容昼望着我,忧心忡忡。
「你的脸色不太好。」
我揉着太阳穴,勉强扯出安抚性的笑,「有落水戏,估计是泡太久了。别担心,我去冲个澡就行。」
能感觉到容昼在背后目送,我强撑着维持正常的走姿,却在踏进浴室的瞬间,蹲了下来。
掀开裤腿一看,脚踝肿得很高。
天杀的。
事实是片场威亚出了故障,我从空中被甩进草丛,摔得眼冒金星。
当时目测毫发无损,还傻乎乎地觉得自己是天选之人。
结果还是扭伤了。
「可恶,难道糊咖不配拥有新手保护期吗?」我抱怨着,被突然响起的敲门声吓得一哆嗦。
「你怎么了,阿崇?我半天都没听到水声。」
「没事。」我暗骂了一句自己蠢,居然忘记放水。
可转念一想,明知我要洗澡,他还在门口偷听,也够奇怪的。
「开门。」容昼坚持。
我把门拉开条缝,想随便说点什么打发他走,可是容昼抓住机会,强行挤进浴室。
?
他从前有这么没边界感吗?
「不是,诶,你,」我挠着头,震惊到结巴,「多冒昧啊,要是我没穿衣服怎么办?」
容昼无视我的问题,「你受伤了。」
「没关系,不严重……呃?」
他俯下身,握住我的脚踝。
掌心灼热,指腹缓缓滑动着,触碰的动作极其轻柔,却带来细微的战栗,像小小火花在皮肤表面噼里啪啦炸开。
我头晕目眩,「好痒,别摸了。」
「很疼吧。」容昼垂眸,仔细察看着。
近在咫尺的距离。
由于长睫掩映,他的眸光晦暗不明。
这副表情过于陌生,我不禁一怔。
如果是在原本的小说中出现,那他对面的人大概率会死得很惨。
可他只是在全心全意地担心着我。
心灵的窗户可以如此模糊吗?善与恶的界限可以如此混沌吗?
容昼仿佛蓦地变成我读不懂的一本书了。
我觉得别扭,不自觉地向后缩,可是退路并不多。
「小伤,真没事,别一脸天塌了的表情。」
怪让人不好意思的。
他淡淡抬眼,「我不听。你总是把我当成孩子,说谎只不过是为了让我放心。要是问你,你只会笑着说没关系。以后我不要听你的说辞了,会靠自己的双眼去判断的。」
好能说啊,小嘴叭叭的。
我听得发懵,甘拜下风。
真是可造之才,背台词肯定快。
等回过神,又为眼前的一幕感到无语,「受伤的是我,你哭什么?」
容昼的泪水簌簌滑落,化作一场突如其来的、悲伤的雨,往我身上狂泼。
「我能帮上忙的,多信任我一点吧。」
……要是我觉得他这样无理取闹也很可爱,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啊?
不过心里确实暖暖的。
「哎呦,好啦好啦,」我投降,吃力地站起来,「别哭了,过来搭把手。」
他的眼泪戛然而止,扶起我走向卧室。
真是收放自如的演技,容昼比我适合哭戏。
我感慨万分。
9
三周后。
经过容昼的精心照料,我差不多痊愈了。
不知不觉,到了开学的日子。
餐桌边,他却没表现出我想象中的期待,显得不情不愿,乱戳着筷子泄愤。
我幻视他头顶飘着一行小字:我的不满,全世界可见。
幼稚。
「不想吃就直说,别再迫害无辜的蔬菜了。」我无奈地端过他的碗,挑出里面的战损胡萝卜。
「小叔。」他欲言又止。
我眉梢轻挑。
最近发现,仅仅在有事相求时,他才会这么叫。
「我不想上学。」容昼绞着手指。
我懂,我也不想上班。
我看他的眼神里,多出一丝同病相怜。
但还是拒绝了他的请求,不留情面。
「学不学得进去倒无所谓,你需要建立正常的人际关系。和同龄人相处很重要,一直围着我转可不行。」
「为什么不行?我只想和小叔呆在一起,」他使用星星眼攻击,「让我再照顾你一周,等你完全康复我就走。」
什么,居然撒娇?
难不成他以为我吃这一套?
……我还真吃。
「没得商量,我不需要你照顾了。」
我扭过头不再看他,以免心软。
错过了容昼瞬间的变脸。
10
下午去医院复查。
结束后估计Ṱù₉容昼快要放学,我急急忙忙赶回家。
确实是希望他多交朋友。
然而停完车,远远望见他和主角坐在门口聊天,我汗流浃背了。
求放过,已老实。
他们怎么会认识?
为了避免容昼和主角们见面,我明明特意给他选了不同的校区,保证连上学路线都没有交点。
可眼前的画面不亚于最残酷的嘲讽:
容昼早上出门前垂头丧气的样子一扫而空,和沈诺有说有笑,看起来已经混熟了。
他捕捉到我的身影后,拼命挥手。
「阿崇,你总算回来了,我忘记带钥匙……」
我灰败的脸色一定相当难看,让他立刻噤声,随即又紧张得不行。
「怎么这副表情?肯定是脚踝还疼。」
容昼惊慌失措到忘了自己在哪,单膝跪到我脚边,想掀起裤腿察看。
「不疼了。」
我不着痕迹地后撤,躲开他伸过来的手。
「见到你很高兴,同学,」我对沈诺露出毫无破绽的微笑,「我们才搬过来不久,家里还没收拾,很乱,就先不请你进来坐了。天色很晚了,早点回家吧。」
我边说边拦住路过的出租车。
「不用麻烦您了,我坐地铁就行。」他连连摆手。
我无视沈诺的推拒,付过车费,抬起下巴示意他上țū́ₚ去,用手扶住车门,防止他被磕碰。
出租车开走后,我回过头。
容昼抱着臂站在原地,「从看到他开始,你就怪怪的。」
我深吸一口气,和他擦肩而过。
「小昼,进来。我们谈谈。」
11
沈诺不该这么早出现。
小说中,他大学时期才和容昼初次见面。
原本的剧情是在酒吧驻唱的主角被刁难,偶然路过的反派出手相助,两个人渐生情愫。
可现在他们还是高中生。
我靠在沙发上,摘掉眼镜,按住额角突突直跳的青筋,尽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像审讯,「你和他怎么认识的?」
容昼却眉飞色舞,喜不自胜,「阿崇不是让我交朋友吗?我做到了。」
他一脸乖巧,似乎是在等着我的夸奖。
但我真的笑不出来。
爱情,不是用来拽他的绳,是长满棘刺的藤。
哪怕沈诺本人并没做错什么,他的出现本身,就对容昼意味着危险。
主角最后当然要和主角在一起,哪怕起初对反派有些许的倾心也不行。
原著里,容昼是如何因为爱而不得更加疯魔,我还依稀记得。
绝不能让他重蹈覆辙,在我眼前毁了。
「小昼,我从来没有要求过你什么。」
容昼见我正襟危坐,也收起嬉笑的脸色,认真听着。
「但有件事你必须答应我……」
我近视,平时上班戴隐形,在家图省事,会戴框架眼镜。
也因此养成了不好的习惯:摘掉后会不自觉地离说话的对象越来越近。
话音未落,就察觉到容昼的耳尖红红的。
「我答应你。」他不假思索。
?
我还没说是什么事呢?
行,反正目的达到了就成。
「既然如此,以后离沈诺远点,最好再也别见。」
他梦幻般的表情被这句话刹那间击碎,脸上血色尽褪,「为什么?」
我保持缄默。
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也不想说是为了他好,这理由太冠冕堂皇。
「哈!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容昼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同时咬牙切齿,仿佛想嚼碎得出的结论,「你看上他了?怪不得刚才撒谎都不想让他进来,是不是担心被发现?」
「停停停,打住。」
我满头黑线。
完全是无稽之谈。
他真是推理大师,不去写狗血剧本可惜了。
人在过于荒谬的指责面前,连气都生不起来。
「我不可能喜欢他,」我淡淡回应,「就像不可能喜欢你,你们在我眼里都是孩子,我不会抱有半点恋爱的感情。」
后半句话让容昼的脸色有所缓和。
但他全部听完,又红了。
「如果我非要见他呢?」他赌着气问。
好倔。
我就知道问题不会轻而易举解决。
虽然不清楚在短短一天之中,容昼和主角之间能产生多深的羁绊,但没搞清楚前因后果,他不愿意乖乖听话倒也正常。
有没有什么伤害性不高但侮辱性极强的惩罚呢?我思索着。
毕竟容昼受的苦够多了,我不想让他太痛。
我的目光,锁定从剧组带回来的道具软鞭。
细细的,真皮制成,像条柔软的小蛇,能盘踞在腕间。
我抓在手里掂了掂。
好,就决定是你了。
「要是再和他见面,我就打你屁股。」
「…啊?」
容昼整个人爆红,比刚才还严重。屈辱地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青春期的孩子最要面子,被我扬言说要打屁股,他肯定会恼羞成怒,也许在偷偷骂我。
我心满意足。
看来鞭子成功达到了震慑作用。
12
失策了。
翌日,我下班回家,瞧见容昼和沈诺一左一右守在家门口。
也不聊天,干站着。仿佛在给我当门童。
幼稚的示威。
我无语到笑出声。
「小昼,为什么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容昼像在念台词般,一板一眼,「你不能干涉我交友的自由。」
说完,他对着沈诺眨眨眼。
沈诺都没和我打招呼,就飞奔离开。
消失在我们的视线范围内之前,还对容昼偷偷做了个打气的手势。
嚯。
感情真好。
不对,怎么我成反派了?非要拆散他们似的。
正脑子乱糟糟地想着,思路被容昼打断。
他义正辞严地说,「我是不会向你屈服的。」
中二病啊,神经。
你敢说我都不敢听。
「你要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我硬着头皮强调。
他大步流星,比我先一步迈进家门,「我明白。」
是错觉吗…
怎么感觉他还挺积极的?
13
「转过去,站直了。」
我不想打容昼。
但是他必须得到教训。
容昼的背影显得战战兢兢。
刚才果然是在嘴硬。
还没动手,我就开始心疼。
先在自己掌心抽了两鞭,提前掌握好力度。
准备完毕,沉声命令容昼:「打你的时候记得报数,要是数错了,就重来。」
「是,小叔。」
大概是害怕,他的嗓音干涩低哑。
本意是让他集中注意力,疼痛会减轻。
可是容昼数错了好多遍。
都发抖了,我是不是下手太重啊?
他数错第五遍时,我忍无可忍,烦躁不堪地扔掉软鞭。
不愧是反派,太有种了。
只要他喊停我肯定就不会继续打啊,我难道在他心里是虐待狂吗?
事到如今,还要我自己找台阶下,忙死我了。
「知道后果有多严重了吧?今天就到这里,」我装作很累,揉着手腕,冷酷地放狠话,「别再让我发现你和他见面。」
容昼咬紧牙关,泪光闪闪。
他弓着腰点点头,然后挪向浴室。
疼得站都站不直,肯定是要偷偷躲起来哭。
我非常自责。
14
那之后,我一直心神不宁。
每天暗地里痛骂自己。
真是混蛋,怎么下得去手的?
容昼也不像往常那样和我亲近了,吃饭期间总是目光躲闪。
为了避免尴尬,我回家越来越晚。
新剧杀青这天有庆Ťű̂⁾功宴,我酒量不太行,但不敢提前回去面对容昼,还是来参加了。
想起犯下的暴行,不禁悲从中来,独自缩在角落里喝闷酒。
刚有些醉意,隐约间看见有人举着本子靠近。
是江良。
他人缘很好,平时在剧组像社交花蝴蝶,能和所有人打成一片。
不过若是那个腼腆的黑皮帅哥来探班,江良就会不管不顾地跑过去,抱住他转圈。
两个人的笑容非常幸福,幸福到让人想哭。
大家对他们之间的关系心照不宣。
江良笑嘻嘻地说,「百里前辈,能麻烦您给我签个名吗?我哥非常喜欢您。」
我能猜出他口中的哥是谁。
「没问题。」
签完递给他,我不小心打翻了酒杯,全泼在自己胸口。
不想继续穿着湿透的衬衫,于是打过招呼,率先离场。
15
到家时已是午夜。
以为容昼睡着了,我在玄关就开始脱衣服。
却听见玻璃摔碎的声音。
「砰!」
容昼呆滞地站着,仍然维持着杯子脱手的姿势。
和我对视后如梦初醒,慌慌张张地要去捡碎片。
「别动!」我心急如焚,抓住他的手,「受伤了吗?」
他的头摇出了残影ṱű̂₋,「没、没有。」
容昼的目光无处安放,索性盯着地板。
他怎么了?
我正疑惑,后知后觉自己上身还裸着。
救命。
我装作很忙,一秒钟 800 个假动作。
咳嗽着扯过浴袍披上,又同手同脚走到镜子面前摘隐形眼镜。
可恶,喝醉了酒视野模糊,摘不下来。
容昼扫干净玻璃碎片,抬头看到的就是我用额头抵在镜子上、不停对着空气重复着放大手势的一幕。
他一头雾水。
「阿崇,你在干吗?」
「看不清,调一下清晰度。」我嘟囔。
「醉鬼。」容昼笑着吐槽。
酒精的效力有延迟,我回来的路上还能走直线,现在彻底上头,开始胡言乱语了。
「大胆!我不是醉鬼,我是皇帝。」
容昼憋笑憋得肩膀都在颤,「臣想为陛下摘隐形眼镜,能赐予我这份殊荣吗?」
算他有眼力见。
我挥挥手,往沙发上一瘫,「允了,受赏。」
本来迷迷糊糊的,但是被容昼捧住脸的瞬间,我的酒醒了大半。
「为什么……」
要离这么近啊?
他扬扬眉毛,「放心,我洗干净手了。」
我不是想问这个。
算了,又花不了多长时间。
容昼手指关节虽然很粗,但意外地相当灵活。
手这么大,这小子将来必定会再长高,我大脑昏昏沉沉地想着。
要是比我还高该怎么办?
我是个卑鄙的人,下次偷偷踩他影子好了。
脑补出那幅画面,我傻笑出来,「嘿嘿嘿。」
「看着我,阿崇。」
容昼的声音好像在沾满糖蜜的丝绸里滚过,甜得发腻。
他的指腹划过我颊边,引起一阵轻颤。
从我的视角看,月亮恰好栖在容昼耳边,熠熠生辉,像为他戴上一枚精巧的银质耳环,漂亮得惊人。
酒精让我热血上涌,脸颊发烫,耳膜变成了鼓动着的贝壳,感官愈发敏锐了。
侧耳倾听,横亘在我们之间的寂静有声响,与心跳的频率一样:
咚,咚咚。
「还没好吗?」我为了配合他,眼睛长时间一眨不眨,干涩得不由自主落泪。
容昼呼吸一滞,眼神直勾勾地紧盯着我,喉结微动。
摔碎杯子后还没喝上水呢,他估计是渴了。
「好了。」终于顺利摘完,也没弄疼我。
「谢谢。」
想起自己刚才颐指气使,我有些不好意思。
准备收拾收拾早点睡,免得继续发疯。
可是刚要起身,肩膀就被按住。
容昼目光炯炯。
「我的奖赏呢,小叔?」
…
16
睡到日上三竿。
「好难受……」
我头昏脑胀地醒来,默默发誓要戒酒。
拖着脚步推开门,见到容昼在餐桌旁忙碌。
是周末,他不上课。
「早上好,阿崇,我买了早饭。」他笑容灿烂。
居然让孩子照顾,成何体统。
「麻烦你了,」我心虚地坐下,「昨晚我是怎么到床上去的?」
该不会是四肢着地吧?我最擅长阴暗爬行了。
容昼动作一顿,「你全都忘了?」
「喝断片了,就模模糊糊记得说自己是皇帝什么的。」
「陛下,请用膳。」他故作严肃地把碗放在我面前。
「求求你别打趣我了!」我哀嚎着捂住脑袋,到处找有没有地缝可以钻。
「不用担心,是我扶你去卧室的。」他终于放过我,老老实实地解释。
果然如此。
「对不起,半夜还折腾你。」
「没关系,不过阿崇酒品很差是真的,」容昼笑眯眯地说,「如果还感到抱歉的话,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
就算他不说,我也打算买点礼物补偿他,毕竟是我大半夜还不让人家睡个安稳觉的。
可是容昼的要求,并不在我意料之中:
「以后不在我身边的时候,不要喝醉。」
怎么不要球鞋之类的?
这笨蛋,会得到零个奖励。
「好,我答应你。」
反正本来也打算戒酒了。
17
出门前,我对着镜子系领带。
隐约感到后颈处有些刺痛,但是位于视觉死角,看不到是什么情况。
「奇怪,屋里有虫子吗?」我嘀咕。
「好像是,我也被咬了。」
容昼说完,和往常一样,把领带夹递过来,不过慢吞吞的。
我瞥见到他袖口探出的线头。
倒也不是有强迫症,只是单纯觉得衣服上的线头显得人很邋遢,难以忍受。
容昼注意到我的视线,想直接扯掉。
「等一下。」我拦住他。
平时收在工具箱里的剪刀,此刻却在柜子上及时出现。我顺手拿起来,帮他剪断绳子。
「谢谢阿崇。」容昼歪着头,笑得很甜。
我又尝到了熟悉而苦涩的愧疚。
多好的孩子啊,我居然还打他。
就算他不记仇,我也不能当作无事发生。不然也太狡猾了。
「对不起,小昼。你还疼不疼?」
「啊?」
他很茫然,脸上仿佛有「信号加载中」的圆圈在转,又猛地反应过来,「不疼了。」
一定是在故意配合我。
真懂事。
我更加难受,陷入自我厌恶的漩涡。
道歉道得这么迟,简直是厚颜无耻!
我不敢再看容昼,匆匆推开门,「你生日快到了,有想要的礼物可以和我说。」
「……想要什么都行?」
「没错,」我荷包鼓鼓,底气很足,嚣张得像个暴发户,「片酬都没时间花,我存了不少钱呢。」
18
真懂事。
容昼反过来送了我礼物。
盒子中静静躺着一枚领带夹。
纯银的,风格干净利落,没有多余的修饰,仅尾端镶嵌着黑曜石,接近他眼睛的颜色。
我彻底迷茫了。
「过生日的人是你,为什么送我东西?」
「因为想感谢你,」他神色温柔,仿佛一夜之间就成熟了许多,「如果不是阿崇救我,我不可能有机会和你一起过生日。我看你平时很喜欢收集这个,估计也不会嫌多。」
容昼为我戴上领带夹,调整到合适的位置。
「阿崇以后想起我的时候,可以戴上它。」
即使迟钝如我,也立刻察觉到他在立 flag。
容昼深深凝望着我,要把我刻在心里似的。
「阿崇,这段时间……谢谢你了。」
我不知所措。
感觉在我不知道的角落里,有翻天覆地的变化悄然发生。
「别这样,你讲话的口气像个要离开的人。」
还没来得及问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一阵眩晕袭来,我不受控制地倒向他。
容昼接住我,满眼都是不舍与眷恋。
「原谅我,小叔。」
19
我再次醒来时,容昼已经从家中消失。
什么都没带走,除了当初用来打他的鞭子。
他曾存在过的痕迹到处都是,我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接受他离开的事实。
「帮帮我,小昼,U 盘又找不到了。」
往往是喊完以后,我才意识到不会再次出现将东西递给我的那双手。
我怔怔地躺在地板上。
周围杂乱无章,像个废墟。
具象化的寂静被打磨成粗糙的颗粒,塞进喉咙里,令我喘不过气。
为什么?
深夜里,我一遍遍拷问自己。
是对他太严厉了吗?是说教惹他烦了吗?是愚蠢地伤害到他的感情了吗?
我希望他能够幸福。
可打着为他好的旗号做的事,是不是都太自私了呢?
我算什么啊,凭什么限制他?
哪怕一次又一次跑去警察局,到处刊登寻人启事,也丝毫得不到他的任何消息。
容昼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我也去找过沈诺,可他同样表示无能为力。
「我希望能帮您,但其实我们并不熟。」
他观察着我的脸色,迟疑地说:「最初是在礼品店偶然遇见,容昼当时在挑领带夹,我对不同材质了解的比较多,就随口聊了几句。可能是觉得我好说话吧,他请我假装是他的朋友,认为这样可以让您放心。」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我听完后心脏钝痛,不好意思耽误他更多时间,浑浑噩噩地走开。
另一个主角按时出现,和沈诺相处融洽。
容昼身为反派,却迟迟不来破坏他们的感情。
我的线索彻底断了。
20
五年后。
我仍然想不通容昼不辞而别的缘由。
说不难过是假的。
用尽浑身解数寻找他却无果,我只能怀揣渺茫的希望继续生活。
偶尔,我会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捕捉到熟悉的面孔,可是焦急地跑上前,却又发现不是容昼。
「你还好吗?」
路人见我脸色苍白失魂落魄,关切地上前询问。
等看清我藏在棒球帽下面的脸,惊讶地捂住嘴,「咦,长得好像百里崇。」
「借过一下,抱歉。」
我赶在他拿出手机确认之前,匆匆戴上口罩离开。
不能再给经纪人添麻烦了。
某次在机场认错人,下意识拉住对方的衣袖。
下飞机时,营销号都在传我的孩子能踢足球了。
抬起头,面前摩天大楼的巨型 LED 显示屏在循环播放新剧的宣传片,我打戏的片段重复出现。
哪怕我没有以前那么糊,但是经纪人斗志满满,总是希望我能更上进点。
正考虑要不要最近休个假,经纪人的电话打了过来。
「百里老师,一会儿聚餐您方便来露个面吗?今晚投资方会来,导演说大家最好都在。」
我答应下来。
配合的话,应该能更顺利地向公司申请休假。
21
宴会厅里觥筹交错。
这种场合,会有很多人众星捧月般陪投资方聊天。
我来,主要是起到一个背景板的作用。
中间隔着人山人海,根本看不见他的脸。
我也并不好奇,索性埋头苦吃。
拍戏期间需要控制体重、天天吃糠咽菜的破日子,谁爱过谁过吧。
反正我是真的饿了,不突变成丧尸追着活人生啃已经是对世界最大的尊重了。
这小蛋糕谁研究的呢?真香。我嚼嚼嚼。
也不知道容昼有没有按时吃饭。
想到这里,我有些伤感。
不过伤感转瞬即逝,被怪动静打断。
江良忙着往包里塞巧克力,笑得像个傻子,「桀桀桀,这个牌子没见过,带回去给哥尝尝。」
靠,还能这样?
怎么连吃带拿啊?不讲饭德!
「前辈,整点,」江良又扎进人堆,靠灵活走位抢出来两杯酒,大大方方地分给我一杯,笑容开朗,「我看他们都在喝,应该喝不死,要是死了算我们倒霉。」
「谢谢。」
他人还怪好的嘞。
与容昼的约定被我抛在脑后,毕竟他不可能瞬移到面前来监督我。
我和江良胡吃海喝,饿鬼上身似的。
周围不知何时安静下来,诡异的气氛让我们的狂暴进食状态被迫中断。
从餐盘里抬起头,仰视着魁梧的黑衣保镖。
「百里先生,老板说想单独见您一面,请跟我来。」他毕恭毕敬。
我脑子嗡嗡响,扭头看向一旁。
经纪人拼命上蹿下跳地打手势,大概是问我又捅了什么篓子。
天地良心,我什么都没干啊,光干饭了。
难不成投资方看我太能吃不满意,要我赔他钱吗?
22
酒比想象中烈。
我左摇右晃地跟在保镖后面,来到二楼的 VIP 包间。
「砰!」
前脚刚迈进去,门就在身后关紧。
屋里空空荡荡,只有一条软鞭突兀地盘在桌子上。
像条餍足的小蛇,渗人的很。
我心里咯噔一声,准备跑路。
但细看之下,鞭子有点眼熟。
「不会吧?」
我凑近了端详,辨认出真的是当初用来打容昼那条,瞬间瞳孔地震。
门再次打开。
有个男人逆光而立,面容不甚清晰。
他整理着袖口,不紧不慢地朝我走来。
「你没有遵守约定。」
话音刚落,他紧紧抱住我,埋首在颈侧,「不在我身边的时候不要喝醉,你明明答应过的。」
发丝垂落,扫过我的锁骨。
那张脸熟悉又陌生。
经过时间的雕刻,柔软和稚嫩消失殆尽,线条更加硬朗凌厉。双眸依旧灵透,只是多出几缕哀伤的游丝,像是穿越漆黑旷野的魂灵。
身材又是怎么回事啊?这玩意儿叫肩膀简直是欺诈,这不是跨海大桥吗?
变化如此之大,我快要认不出来了。
「…小昼?」
我迟疑地伸出手,却不敢去触碰他。
容昼却主动将脸颊贴到我的掌心,蹭来蹭去,如同熟练撒娇的猫咪。
「好久不见,阿崇。」
确认身份后,我首先做的不是诉说重逢的激动。
而是放心大胆地戳着他的肌肉,送上健身人的真诚赞叹,「你小子练得真好啊。」
醉鬼的脑回路,无法用常理解读。
容昼显然也意识到了。
他一开始笑着摇头,随便我乱碰。
但注意到我指尖向下游走、摸向腹部,浑身僵硬地抓住我的手,「别动。」
「小气鬼!五年不见,摸摸怎么了?难不成我能偷走你的腹肌吗?」我晕头转向,胡乱嚷嚷,「当初给我吃完昏睡早餐就跑,我还没找你算账呢。有机会让我开心,你应该把握住时机……」
正越说越嗨,我的手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视线下移,立刻闭了麦。
真是长大了,各种意义上。
容昼隐忍地闷哼,咬紧牙关望向我,眼尾泛红,呼吸灼热而急促。
「哈哈,突然想起来,我的饭还没吃完。」
我装作若无其事地想溜,被他掐住腰拽回怀里。
容昼扯过鞭子,利索地捆紧我的手腕,眼中燃烧着黑沉沉的欲念。
「我也饿,小叔。」
我右眼皮直跳,「饿了就去吃……你在干什么?」
他解着我的腰带,却一脸无辜,「吃饭。」
…
23
被阳光晃醒。
我头痛欲裂,闭着眼睛骂骂咧咧。
「该死的,我要戒酒。喝多了居然什么梦都做,真是夭寿。」
低沉的笑声从身侧传来,我这才意识到床在朝另一边下陷。
「梦见什么了?」
完蛋。
这不是我的房间。
我哆嗦着看向声源,容昼的脸映入眼帘。
两个人同床共枕,还都赤身裸体。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出意外了。
「我,你,我们……?」
时隔多年,我再次不争气地结巴起来。
「放心吧,什么都没发生。阿崇喝得烂醉,我不会趁人之危。」
他察觉到我如释重负,悠悠补充:
「除了你边走八字步边摇头晃脑,说头不会晕还可以把脑浆摇匀、满大街到处捡树枝但是捡到新的就把之前的忘了、和灯杆跳舞、毫无征兆地狂奔、摔倒、和害你摔倒的石墩子吵架、四肢着地在阴暗处爬行同时发出桀桀桀的怪笑,还用领带夹夹我胸口之外,什么都没发生。」
我的头随着他的控诉越来越低,最后埋进被子里。
勿扰,已红温。
不对,等等。
「把我对你做的事放在最后一个说,是故意的?」
容昼表情很欠揍,好像在疑惑我为什么突然变敏锐了。
他没否认,而是指向红肿的胸口,面露委屈,「阿崇,我很痛。」
容昼曾经流过的眼泪早就无影无踪,我根本想象不出如今的他会哭。
但是下一刻,他用力眨着眼,泪光闪闪,神情落寞又可怜,「真的很痛,你不打算负责吗?」
竟敢道德绑架我?算盘别打得太响。
我要让你见识到什么叫做铁石心肠。
「好吧,不想让你为难,我走就是了。」容昼叹着气,缓缓起身,扭过脸时恰好落下一滴泪,砸向我的手背。
可恶,被他成功绑架到了。
「谁让你走了?站住。」
一句话触发小连招。
他转身、上床、搂住我的腰,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阿崇真好。」
…怎么感觉我又上当了?
24
餐桌上。
容昼对我的近况了如指掌,仿佛从未离开我身旁。
却对我的所有追问笑而不答,不停地给我夹着菜,「先吃饭吧,要凉了。」
我怒火中烧,「别转移话题,到底为什么不告而别啊?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唔!」
他塞过来一块肉桂卷,堵住我的嘴,「尝尝我的手艺ƭųₙ,阿崇。」
「不要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嚼嚼嚼)好吃(嚼嚼嚼)再来一个。」
25
等容昼想说的时候自然会坦白,我放弃继续追问了。
当然,才不是因为被肉桂卷收买。
我在他家到处参观,盯着健身房看得双眼发直。
无比宽敞,采光良好,有超大落地窗。器材一应俱全,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当发现甚至有室内泳池的时候,我还挺欣慰。
混得不错嘛,这小子。
奇怪的是,容昼每领我到一个新房间,都要问我一句喜不喜欢。
不对劲。
「是你住在这里,我的意见重要吗?」
「不光是我自己,」他理所当然地说,「我们当然要一起生活了,小叔。」
容昼刻意将最后的称呼咬重。
「……我为什么要跟你住?」
「之前不是说我想要什么都可以吗?这就是我的愿望。」
「谁教你这么许愿的?况且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
「所以,小叔说过的话并不算数?」他嘴一扁,为爆哭蓄力。
我抱着臂乜他,稳如老狗。
「没用的,你再装试试看呢?」
蓄力完成,容昼像在脸上拧开两盏水龙头。
「呜呜呜,这么多年我都没有家人,好不容易和你团聚,结果你也不要我了。」
他哭得肩膀一耸一耸,活像个悲伤的茶壶,不过体内翻滚着的是泪水,心碎的话语随着抽泣声倾吐而出。
「小叔过去为了管教我,还会用鞭子抽我,现在连和我一起生活都不愿意了,呜。」
我不可置信地望向他。
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他清清楚楚地知道我最后悔的事就是打过他。
26
我和容昼开始同居。
别墅很大,像个迷宫,上下三层被旋转楼梯所连通。
房间多得不像话,我们的卧室却紧挨着。
我本来就是死宅,家里又什么都不缺,成功申请到休假后,基本不出门了。
可无论我是在书房打瞌睡、健身房里锻炼、还是天台上晒太阳,容昼都能迅速锁定我的位置,然后跟过来,在不远处办公。
寸步不离,仿佛想用时时刻刻的陪伴弥补过去五年的缺席。
但当我洗完澡打开门,一抬头发现他杵在外面,真的忍无可忍了。
容昼只在腰间裹着一条浴巾,发梢还有水往下滴。
「我房间的热水器坏了,能在阿崇这里洗吗?」他面不改色地扯谎。
我冷哼一声,「借口用过了,换一个。」
就算在感情方面比较迟钝,我又不是真的蠢。
况且…
「你的门,上次没有关严。」我眯起眼。
容昼装糊涂,这是他向来擅长的,「哪次?」
辗转反侧多日也没能忘却的画面再次浮现在眼前,我无法继续保持冷静:
门缝间泄露出的细碎低吟,是他在哑着嗓子呼唤我的名字。偏偏手里还捏着鞭子。
红透的耳尖,隐匿在散乱发丝间的迷乱眼眸,脖颈上凸起的青筋,幽暗处的秘密。
我担心他听见脚步声会和我对视,只好等他释放完无处宣泄的热情,才贴着墙逃离现场。偷感很重。
此刻,身后的浴室里热气腾腾,容昼又堵着门口,不让我走。
我脑子昏昏沉沉,破罐子破摔般宣泄着积蓄已久的怨气,「变态啊你,鞭子干吗要用在那种地方?还有到底能不能懂点节制?非得让别人傻子似的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花的时间太长,我腿都蹲麻了。
容昼乖乖挨训,但没有丝毫反省。
「对不起。」
他嘴上道着歉,视线却落在我的睡衣领口处。
我气急败坏地骂,「看哪儿呢?!我说的话有没有听进去啊?」
注意到他身上浴巾的变化,我的声音弱下来了,「……你就不能管好你那玩意儿吗?」
说完,见容昼把刚才一直背在身后的双手拿出来,捧着藏起来的鞭子,塞进我掌心里。
「在你面前,它总是不听话,」他眼神真挚地说着无耻的事,「小叔,惩罚我吧。」
27
打不得,不代表不可以做别的。
掌控感的确令人着迷。
等回过神,我已经玩过头了。
床边,我尝试鞭子可以在某个位置绕多少圈,每次都得出不同的答案。
容昼哭得很厉害,手却不老实,在我背上摸来摸去。
「小叔……求你……」他不停呜咽着。
想碰其他地方的时候,被我伸脚踩在胸口,「让你动了吗?跪下。」
容昼照做,在我脚的位置下移之后,浑身剧震。
「!」
他的手颤抖着,握住我的脚踝,满脸祈求,看得我热血上涌。
「不许用手,背到身后。」
「真乖。」
「好孩子。」
「知道错了吗?」
我的每句话,都伴随着容昼加重的呼吸。
他的瞳孔有片刻失焦,整个人恍惚不已。
反应显然不是恐惧。
毕竟被惩罚的对象,兴致依然高昂。
当他的身体瘫软下来,下巴抵在我腿上,新的问题出现了。
我面红耳赤,想把他的脸推开。但容昼先一步咬住我睡衣下摆。
「我没用手。」
他的喉结滚动着,声音因为异物的侵入而含混不清,「别推开我,阿崇。」
…
我的意识逐渐变得朦胧。
28
醒来时,我一动都不能动,被容昼牢牢圈在怀中。
不想把他吵醒,干脆维持着别扭的姿势。
这是一个美好的夜晚,洒下的月光带有珍珠般的光泽,我们周围的夜色中仿佛浮动着噪点,像是拍立得定格的画面。
容昼的发丝滑落,也许是感觉有些痒,他在梦中皱起眉毛。
我伸手拨开。
替他别在耳后的瞬间,他睁开眼。
亮闪闪的,令人疑心那是泪光。
但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容昼其实每次都以同样眷恋的目光望向我。
他的爱意铸成了崇山峻岭,绵延数百里,广阔无边际。
哪怕在黑夜里,依旧明亮又炙热,熠熠闪烁。
「这是梦吗?」
容昼捧起我的脸,声音和动作一样轻柔。
「不是的,」我抚上他的手背,「我在这里。」
一滴泪应声落下,好像直接落到我心里了。
「睡吧。」我在他背上轻轻拍着。
太阳会再次升起,我们也会携手走下去。
29
《坏孩子》
容昼视角番外。
1。
我一开始就清楚他被换了芯子。
因为人的眼睛是告密者,会泄露出灵魂的底色。
拽着我进酒店的那个人内心早已腐坏,周围的气息是堕落的,浑浊的,和我这种烂人一样,死不足惜。
可是犹豫着问我需不需要帮忙的他,却是清澈又愚蠢的。
如果爸的朋友见到我,只会急着把我抓回去,他显然并不清楚这一点,但也没必要知道了。
有利用的价值,起码能帮我从酒店脱身——是我一开始对他的评价。
没想到会纠缠一辈子。
2.
成为家人?
他说什么鬼话呢?
有这份闲心,还不如去养盆花。
人类太虚伪、太恶劣了,所有的美德都是伪装出来的,背后都潜藏着某种动机。
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尚且不清晰,我毕竟没有什么可以给他的。
再观察一段时间吧。
3.
我早知道自己乳糖不耐受。
小时候被大哥强迫着灌牛奶,再吐到脱水之后,他俯视着我,笑容愉悦,「折磨你还挺有意思的,别让我厌倦了。」
我对家人的全部印象,停留在诸如此类肮脏的事情上。
但是百里崇抱住我的那一刻,手很温暖,感觉不坏。
也许是精神放松吧,反应比往常来得更剧烈。
他在医院跑前跑后,额前渗出细汗,在刺眼的灯光下亮晶晶的。
我躺在病床上,怔住了。
他是真的担心我。
为什么?
世界非要塞给我包装得异常华丽的痛苦,还声称那是礼物。
比如大哥做出的行径打着正义的旗号——他在爸面前口口声声说是想帮我脱敏。
可是百里崇为没照顾好我感到愧疚,只是因为我很难受。
这可能吗?
「陪着我好么?」想清楚之前,我牵住他的衣袖。
是不是别有用心,已经不重要了。
给过我关怀,就不要再轻易收走。
4.
既然被当成孩子,我自然要不客气了。
我幼稚,撒娇,无理取闹。
找不到眼镜的时候喊我吧,出门前伸手向我要领带夹吧,习惯是很难改变的。
我是个心怀不轨的裁缝,穿针引线,把自己缝进阿崇的生活中。
恶劣的期待自暗处升起,私心昭然若揭。
他会需要我,会弄丢东西时首先想起我。
我可以做个好孩子,只要是他所希望的。
「你会像蜘蛛织网一样把猎物围困起来,怪恶心的,被你盯上的人可真惨。」死去的二哥曾这样评价我。
说得没错。
5.
阿崇不知情。
健身房里,当他背对我时,我的视线在何处逡巡。
在浴室抚摸他的伤口时,我在幻想多糟糕的画面。
沙发上,他说着话越靠越近时,我心跳的频率。
我的窥探,我的欲念。
他对这些全都一无所知,反倒是一种幸运。
6.
哪怕是后来重新回到熟悉的生活里,想起他打我之后、却仿佛自己受了伤的表情,我还是会笑出声。
控制力气反而比毫无顾忌地挥鞭更消耗体力,我聆听着他乱掉的呼吸,战栗不已,品味着隐秘的刺激。
那种程度的鞭打给予的痛感,不过是毛毛雨一般。
可以想象成是他在摸我,挺爽的。
不如说,我还嫌他打得不够多。
7.
那晚我以为他会夜不归宿。
在此之前,他已经为了没必要的愧疚感,躲了我很长一段时间。
但他终究还是回来了,满身酒气,醉醺醺的。
衣服脱到一半,被我打断,转眼间就忘得一干二净。
他紧张地抓住我的手,检查有没有被玻璃扎破,我却盯着他皮肤上的那块酒渍,目不转睛。
有一滴酒向下滑落,顺着他的胸口蜿蜒而行。
我羡慕着它的命运。
突然间感到口渴。
百里崇被我借着摘隐形眼镜捧住脸,都不躲。
他酒品可真差。
不过我作为获益者,没什么可抱怨的就是了。
「看着我,阿崇。」
哄骗喝醉的人,当然不是君子所为。
但我没有任何道德上的负担,我很坏。
这一瞬间,我只想在他的眼睛里存在。
非要说的话,我想我是黑夜中落下的雨吧。雨丝飘忽不定、忽然而至,仿佛只有在被灯光照亮时才存在着,其余的只是落进无边夜色中,发出空荡荡的响声。
可是他看向我的瞬间,我知道自己得救了。
阿崇就是照亮我的那盏灯。
8.
阿崇好,容昼坏。
我曾经想过,如果他不是那么完美无缺,不是善良到愚蠢的程度而且别无所图,我的负罪感是不是就会少一点?
刚冒出这个想法的时候,我知道完蛋了,我是真的爱他。
9.
好日子很短暂。
去给阿崇挑礼物的路上,大哥的车急刹在面前。
我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没想过来这么快。
「爸死了,我要你回家替我做事,」他摇下车窗,勾勾手指,「现在养着你那小子是演员,散布点他的黑料太容易了,明白吧?」
我没得选。
10.
我只带走了鞭子。
空闲时间拿出来,长久地盯着。
「你的定情信物可真奇怪。」——某次被人这么说。
我不反驳,对方的表情更惊奇了,「还真是啊?」
他刚被切掉手指,疼得龇牙咧嘴,估计只是想转移注意力罢了。
「不是定情信物,我偷的。他不喜欢我。」
奇怪, 骨头断掉都习以为常了, 但想到阿崇, 居然会久违地感到痛。
组里的人刚成功替大哥收回了一个场子, 有酒喝, 有钱拿, 都高高兴兴的,吵闹地起着哄:
「不是吧?昼哥顶着这张脸玩暗恋, 也是挺有难度的。」
「真是浪费,那个人在想什么啊?」
「传下去, 昼哥也有追不到的人!」
「我Ŧū¹俩不太合适。」我也笑了。
阿崇是正人君子, 但容昼卑鄙无耻。
黑道家的儿子想活下来就得有手段,能是什么好东西, 离近了只会沾满身腥。
命运的缠绞性何其可悲,居然让他曾经和我搅在一起。
11.
手足相残是我们家族的劣根性, 罪孽的种子埋藏在血液里, 代代相传,绵延不绝。
所以大哥举起枪指着我的时候, 我并不意外。
原因也大概能猜到:最近拥护我的人太多了,他感到不安。
大哥处理问题的方式过于暴力, 刻意炫耀自己的权力,反而会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大家早已对此不满。
面对黑洞洞的枪口时,我第一时间想起的,居然是阿崇的眼睛。
要是死了,消失了,将再也无法被他注视。
对我而言,最大的悲剧莫过于此。
「哥,你真的要这么做?」
我走上前, 用额头抵住枪口。
他迟疑的瞬间, 手被穿出了一个血窟窿。
蠢货。
12。
春去秋来, 一年又一年。
组里有个卧底埋伏了很久,我通过他和警察里应外合,完成了大清洗。
这一切, 从还在阿崇身边时就开始筹划。
尘埃落定的那天,按照计划,我得到了崭新的身份。
抬起头, 湛蓝晴空下,LED 显示屏上出现了我朝思暮想的那张脸。
我向虚空中伸出手,然Ţùₛ后攥紧拳头。
像是牢牢握住思念凝结出的分量一样,很重。
13.
包间里,阿崇的表情惊疑不定。
临走前送给他的领带夹, 好端端地戴在胸前, 和他闪闪发光的眼睛交相辉映。
「…小昼?」
他在我离开后头一回喝得烂醉, 不知道又会做出什么可爱的事。真期待啊。
我对他了如指掌,毕竟一直有派人专门监视。
但走了整整五年,才得以重新把他抱进怀中。
漫长的时间和距离在他的体温里消融, 我喟叹出声。
「好久不见, 阿崇。」
14.
也许我确实是蜘蛛,昼夜不停地向爱人奔赴,哪怕抱持的感情扭曲又狂热, 为天地所不容。
铺天盖地的罗网绵延百里,无穷无尽。
而捕获到的灵魂,闪烁着崇高的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