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接回秦家的私生女。

我是被接回秦家的私生女。

前十五年,我妈教我只要有机会就往上爬。

她说亲情、友情、爱情都会背叛你,只有钱不会。

所以在我回到秦家的那一刻起。

我就决定了。

我要做秦家的主人。

1

我没有爸爸,从小和妈妈在村里生活。

村里很穷,上到八十老奶,下到五岁娃娃都要帮家里做活。

他们最喜欢说的一句话就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

但我妈不一样。

她从不教我干活。

从我懂事起,我妈就告诉我这个世界残酷,没有公平可言。

李婶教二丫做人要善良时。

她要我摒弃多余的善良,一旦有机会就不择手段向上爬。

张叔教张俊要孝顺,亲情大于一切时。

她教我亲情友情爱情都会背叛你,只有钱不会。

她教我察言观色,教我嘴甜心狠。

她用身体力行告诉我,只有钱不会背叛你。

十五岁那年,我亲爹找上门来。

他穿着笔挺的西装,梳着一丝不苟的头发。

擦得反光的皮鞋与我家的水泥地格格不入。

李婶打趣我:「丫头,你要过好日子去了。」

我坐在大门口,盯着车头的小金人出神。

我知道,好日子不会随便砸在我头上。

当天我坐上那辆车去了医院。

司机带着我做了全身检查,还抽了好几管血。

从医院出来后,我又被送回村里。

我妈什么也没说,只让我等。

十天后,那个男人又来了。

他眉头舒展,看起来比上次来心情好很多。

他本想让我出去,但我妈执意让我留下来听他们对话。

「配型结果出来了,是半相合。」

我妈像是在意料之中一样,神色平淡。

可我知道她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般风平浪静。

她抓着我的手在发抖。

十五岁的我还不懂什么是半相合。

那天,与我血缘最亲密的两个人,当着我的面谈判了三个小时。

最后,我跟着亲爸回家,我妈拿走了五千万。

我的骨髓,被她卖了五千万。

2

秦远航不喜欢我妈,更不喜欢我。

从村里出来的路上,我听着他跟司机吐槽。

原来我妈是他年轻时犯的错误。

他说要不是当年看我妈年轻漂亮好操纵,他肯定不会发生关系。

谁想得到我妈这么有心计,发现怀上了孩子之后就跑了。

从他的话里,我得知他有一个贤惠的太太。

一个被宠成小公主的女儿。

还有一个患白血病的儿子。

如果不是他儿子需要移植骨髓,他这辈子也不会把我接到秦家。

说着说着,他睡着了。

车厢里的空间很大,可我却感觉拥挤又窒息。

不知道开了多久,车子在一栋漂亮的房子前停下。

「啪——」

刚下车还没看清眼前景象,我就被扇了一巴掌。

久坐导致的腿软让我栽倒在地上。

脸上是火辣辣的疼。

「梓瑶,你这是干什么?」

面对男人的质问,女孩瘪了瘪嘴,「爸爸,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秦远航叹了口气:「瞎说什么呢,我是怕你伤了自己的手。」

女孩很是受用,她挽上秦远航的手臂,神色傲居地看着我。

「打她都脏了我的手,爸爸,她第一天来就惹我不高兴,让她跪在佛堂帮哥哥祈福好不好。」

秦远航瞥了我一眼,宠溺地揉了揉秦梓瑶的头。

「你这丫头,都随你行了吧

他们转身离开时,秦梓瑶身上波光粼粼的小洋裙绚丽又夺目。

是我从来没见过的面料。

那天我跪了整整五个小时。

一直到深夜,我见到了秦夫人贺淑。

她保养得很好,但脸上是散不去的愁容。

她只瞥了我一眼,就让保姆把我带走。

我被安置在了保姆房。

和带我离开的刘妈住在一个屋。

刘妈拿了一碗饭给我。

米饭干干的,碗边放了两块凉透了的红烧肉。

红烧肉一口咬下,油腻的口感充斥我的口腔。

但我却甜甜地笑道:「谢谢阿姨,很好吃。」

她看了我一眼没说话。

我知道这里所有人都不喜欢我。

但我要在这里活下去,必须让他们对我改观。

没过几天,我见到了那个躺在病床上的哥哥。

他苍白的脸像是随时要破碎一般。

看见我时没有喜也没有怒。

听到我是他供者,他的睫毛颤了颤。

3

医生给出的方案是骨穿加干细胞抽取。

手术室真冷啊。

明明打了麻药,我却还是感觉疼。

那是我回秦家后第一次哭。

我想妈妈了。

我想问问妈妈,为什么会这么痛。

秦御的病情还算恢复得顺利。

秦远航对我的态度好转了一些。

他把我转到秦梓瑶所读的高中。

即便我救了她哥哥的命,她还是很讨厌我。

我私生女的身份传得满校皆知。

秦梓瑶带头孤立我。

我的高一,是书桌里的蟑螂蜘蛛,水杯里的刀片,还有卷发棒和订书器的折磨。

我被打,被骂,被恐吓,被孤立。

不Ṫú₋论是被泼了一身凉水,还是被关在器材室一整夜。

我始终笑着面对。

我不告状,更不哭诉。

我常吃些油腻不健康的东西。

身材胖了不少,脸上也起了一些青春痘。

穿着宽松拖沓的校服,我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我妈说过,当你黯淡无光时,就没有那么多人将目光放在你身上。

时间长了,我的不反抗让秦梓瑶觉得无趣。

她不再无时无刻盯着我。

我也得以喘息时间学习。

但我的分数始终在倒数,永远给秦梓瑶的成绩托底。

高二下学期,秦御的排异严重。

我又为他抽了一次骨髓。

比上次还要痛。

我紧紧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声。

能要到糖的孩子才有哭的权力,我哭没用,也不能哭。

这次手术完,我搬到了一个独立的小房间。

虽然这是整个别墅采光最差的房间,但我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空间。

刘妈偷偷给我做了猪肝。

她看着我吃下,忍不住背过身抹眼泪。

这一年多我和刘妈住在一个屋子,她比谁都清楚我身上的伤。

从对我这个私生女的厌恶到如今的心疼。

她问过我,不怨吗?

我无声地笑了笑。

一个人走过太多无助的路,早就不怨了。

4

转眼到了高三。

秦梓瑶成绩不好,秦远航早已给她规划好去美国留学。

当然,同样成绩不好的我是没有去留学的权利的。

我要留在京市,时时刻刻为抽取骨髓做准备。

我参加高考时,秦梓瑶已经飞去了瑞士。

一整个假期。

她的朋友圈是瑞士雪山、埃及金字塔和跳伞冲浪。

她说,人生是旷野。

没多久高考成绩出来。

我超常发挥考上了京市的一所重本。

这是秦远航第一次正视我这个女儿。

在那之前,他连我志愿填了什么学校都不知道。

他难得叫我去餐桌吃饭。

在桌子上,他说可以实现我的一个愿望。

贺淑对我也算和颜悦色。

看着他们两人的样子,我的眼泪一滴滴掉落。

我说,我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希望哥哥快点好起来。

我的话在他们眼里并不算假。

他们都知道每周我都会去看望秦御两次。

佛堂里厚厚一摞都是我为秦御抄写ƭũ₁的祈福经。

我做的事就连秦梓瑶这个亲妹妹都做不到。

秦远航眼眶湿润,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会实现的。」

贺淑望着我神色复杂,半晌过后,她往我的碗里夹了一块海参。

我拥有了上桌吃饭的资格。

假期大部分时间,我都在医院照顾秦御。

秦御话很少,可能是我算是他救命恩人的缘故,他对我并不抵触。

旁人看去,我们真像兄妹一般。

贺淑大多数时间都在医院里。

她对我的到来已经习惯了。

甚至偶尔还会关怀我一句。

大一开学这天,秦远航派了司机和刘妈陪我一起去了学校。

这个家里的所有人都看出了我地位的转变。

除了已经在美国留学的秦梓瑶。

5

大学生活比我想象中还要美好。

我参加了大学数学竞赛社团,认识了大我两届的学长许珩璟。

他正直又温和,与我这种活在阴沟里的老鼠完全不同。

他像太阳一样吸引我,让我忍不住靠近他。

我喜欢他。

巧的是,他也喜欢我。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他捧着一束花向我表白。

周围是他请来帮忙的同学。

他们为我欢呼祝福。

许珩璟在我手背落下轻柔一吻。

少年扬起唇,笑得肆意又张扬。

看着他眼角的泪痣,我的心里软得不像话。

这样美好的人生,我也短暂拥有了。

大学第一个假期,秦梓瑶没有回来。

她去了冰岛,看了极光。

贺淑虽然什么也没说,但我看出来她有些不高兴。

很早我就发现了贺淑对秦御的偏心。

她本就重男轻女,秦御又得了白血病。

对于这个儿子,她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所以对秦梓瑶这么久都不回来看望秦御,她是有情绪的。

她也上了年纪,头发愁得白了许多。

这几年一次次的手术熬得她敏感易怒。

过年前一天,秦御的身体突然急转直下,进了抢救室。

秦远航在外地赶不回来,佣人们都在老宅忙活过年的事。

医院里只有我和贺淑。

手术室外,贺淑紧紧攥着我的手,一眨不眨地盯着手术室的大门。

在这种时刻,我这个私生女成了她唯一的慰藉。

好在,虚惊一场。

秦御被救了回来。

失而复得的喜悦让她顾不得其他,抱着我失声痛哭。

她哭,我也哭。

我说:「再抽我的骨髓吧,只要能让哥哥好起来,我做什么都愿意。」

她拍了拍我的头,「傻孩子,这病哪是这么简单的。」

自从那次抢救后,贺淑更害怕失去秦御。

她把家里的东西都搬到了医院,甚至连佛堂也一样。

她为了给秦御祈福只吃素,我也跟着她吃素。

慢慢的,她变得有些偏激,和秦远航两句半就会吵起来。

秦远航的公司很忙,并且据我所知,他在外面养了不止一个小老婆。

久病不好的儿子和疯癫的妻子让他烦透了。

这次抢救的缺席成了导火索,让他们之间的矛盾彻底爆发。

6

别墅里,一地碎片散落。

贺淑气得摔门而去。

秦远航撑着头靠在沙发上,烟灰缸里满满一层的烟头诉说着他的烦躁。

我端着一杯养生茶,小心翼翼地安慰他。

「爸爸,别生气,阿姨是太关心哥哥Ṫù⁷了。」

秦远航掀起眼皮,他接过茶杯深深叹了口气。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我后,岔开话题。

「在学校过得怎么样?」

我抿唇笑笑:「谢谢爸爸关心,同学都很友善,老师也很好。」

他点点头,目光落在我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上。

「一会我让人给你转点钱,你也大了,买些漂亮衣服穿。」

说完他起身要离开。

我送他上了车。

关门前他说:「我忙,你空了替我多去医院看看你哥哥。」

一直到我开学,秦远航只来过医院一次。

贺淑给了我一张卡,让我管理家里的开销和佣人工资。

她和秦远航都不再回秦家。

家里的一切都交给我打理。

我的卧室也从那间采光不好的屋子,搬到了二楼朝阳的套房。

如果秦梓瑶在,一定会扇我一巴掌,然后大骂我鸠占鹊巢吧。

大一的暑假,秦梓瑶回来了一周。

我正巧和她错开时间,与许珩璟去了云南。

许珩璟为人正直,从不做任何僭越的事。

我们之间的关系还停在牵手和拥抱上。

但经历了一起去旅行,我们的心更紧密了些。

暑假过后,许珩璟准备去自家公司实习。

他的身份虽然没特意对我说,但也没瞒着我。

他是京市大名鼎鼎的地产商许华的独子。

我们见面的时间变短了。

但无论多忙,许珩璟每天都是要来看我的。

转眼到了期中,为了保研做准备,我申请参加了去纽约的竞赛。

这是我第一次出国,许珩璟也申请了个工作人员的身份陪我一起。

竞赛很顺利,我虽没拔头筹,但也拿到名次了。

结束后,许珩璟提出想为我庆祝。

他说有个妹妹在这边上大学,正好让她推荐一下有什么好吃的。

在纽约的街头,ţų₉他拉着我的手。

「说起来我这个妹妹和你一个姓呢。」

我侧眼看他。

那双黑眸像带着光一般望着我。

许珩璟长得很漂亮。

即便深陷人海,他也耀眼夺目。

没过多久,我看见了秦梓瑶的身影。

我们已经一年多没见面了。

这一年我瘦了十五斤,不再留厚重的刘海,也摘掉了黑框眼镜。

脸上的青春痘全部消失。

秦梓瑶没认出来我。

但这并不妨碍她对我的敌意。

「梓瑶,这是我女朋友——」

「啧,你是不是有了女朋友忘了妹妹啊,这么久没见也不关心一下我。」

许珩璟为她介绍我,却被她不耐烦地打断。

他无奈看了眼秦梓瑶,却在转过身看我时愣住。

我的脸色苍白如纸,冷汗布满了手心。

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秦微,你怎么了?」

秦梓瑶不耐烦的目光落在我身上,紧接着她蹙起眉。

我的眼泪滴落,浑身发抖地看着她。

「梓......瑶」

秦梓瑶满眼不可置信。

她一把拉过我。

「秦微,怎么是你!」

「你干什么,对她尊重点。」

秦梓瑶被气笑了。

她一把薅住我的头发。

「我对这小三生的贱种要什么尊重?你不知道吧,她就是秦远航那个私生女!」

7

惊恐的表情布满我全脸。

秦梓瑶对着我咒骂:

「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趁我不在竟然勾搭上璟哥!」

「用不用我帮你回忆一下你以前的贱样啊!」

我的眼泪止不住地流,拼命摇头,只是一个劲地道歉。

「对不起梓瑶,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们认识,对不起……」

许珩璟从来没见过我这副模样。

我在他的眼里向来是温和又坚强,从不会轻易掉眼泪。

他扯下秦梓瑶薅着我的手。

「放手!」

我缩在许珩璟怀中,抖得更厉害。

秦梓瑶的怒火彻底被点燃。

「璟哥,你要为了这个贱人跟我生气吗!」

许珩璟低头看了我一眼,抱着我的手臂收紧。

对着秦梓瑶一字一句道:「秦梓瑶,她是我女朋友,你再这么说她别怪我不顾及咱俩的情分。」

「好,很好!」

她离开前,指着我放狠话。

「秦微,你给我等着。」

这顿饭是吃不成了。

一直到回酒店,我还在控制不住地颤抖。

房间的门被推开,我转头看向许珩璟。

「让我自己待会儿好么?」

我的眼神里带着渴求。

许珩璟停下要跟进来的腿,怔怔地看着我。

窗外乌云成片,雷声滚滚。

纽约总是下雨,而我怕打雷。

我瑟瑟发抖蜷缩在床头。

房间外是猛烈的敲门声。

「秦微,开门!」

我的哭声不大,却又能让门外的许珩璟听见。

过了半晌,敲门声停了下来。

许珩璟拿着房卡推门而入。

我穿着纯白色吊带裙,裸露出的皮肤上都是道道伤痕。

镜子里,我的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看着我的样子,许珩璟呆在原地。

「不要,不要打我……我错了,我去死……我不该活着——」

「秦微!」

我落入许珩璟带着冷气的怀抱。

他非常用力,像是要把我融进他身体里一般。

看着他的脸,我仿佛才分清梦境与现实。

再也忍不住将头埋进他的颈窝,放声大哭。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瞒着你,我真的不知道你和梓瑶认识……」

眼里是掩不住的心疼。

他一下又一下轻抚我的后背。

「秦微,你不用和任何人道歉,你不能选择你的出身,这一切不是你的错。」

等我哭声减弱,他才轻声开口:「你身上……是梓瑶?」

我连忙摇头,「不是的,不是的,是我不小心……」

许珩璟眸色暗沉,我身上交错的烫伤与订书钉留下的疤痕,一看就不是我自己弄的。

我的下巴被抬起,他认真又虔诚地在我眉心落下一吻。

「我会保护你,没有人能再欺负你。」

紧接着,他的唇向下。

细密的吻落在我的肩头。

他的眼里没有一丝情欲,只有对我的心疼。

我的手指忍不住收紧,眼角落下一滴泪。

其实我早就知道他们认识。

在高中时代,秦梓瑶的日记本上,写满了许珩璟的名字。

8

从纽约回来后,我借口要照顾秦御,拒绝和许珩璟见面。

但我知道,每天晚上医院楼下都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

许珩璟并没有逼我。

他在等我慢慢走出来。

可却等到了我提分手的消息。

那是我第一次见他这么生气。

他问我为什么,为什么这么狠心。

「我配不上你。」

「你家也不会同意我们在一起的。」

「只有我们分手,我才能活下去!」

许珩璟知道,我说的都是实话。

我们不欢而散。

离开前他说,他一定会让家里同意的。

第二天秦远航叫我回了一趟秦家。

他开门见山问我:「你和秦家的儿子在谈恋爱?」

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我低着头,平淡道:「抱歉爸爸,我不知道他的身份,已经和他分手了。」

秦远航像是很满意我的回答。

「你现在以学习为主,不着急谈恋爱,以后我自有安排。」

安排?

他的安排可能是将我用来笼络高管,或者送到合作商合作商床上。

毕竟在他眼里,这是我这个上不去台面的私生女最好的用处。

许珩璟被他爸打了一顿。

再见他已经是一周后。

那一顿打下了狠手,他见我时走路还有些费力。

但他丝毫不觉狼狈,反而扯着嘴角笑着安慰我。

「放心吧,他不能把我打死。」

「就算他把我打死了,我也不会放弃和你在一起。」

说不感动是假的。

活了二十年,这是我第一次被人坚定地选择。

如果我没经历这些,我会毫不犹豫地和他在一起。

可我早就不会将希望放在别人身上了。

能从暴雨中走出来,靠的从来都不是伞。

我们分手后没多久,秦梓瑶回来了。

我和许珩璟谈恋爱这件事成功激怒了她。

筹划这么久为她搭的戏台终于派上了用场。

我的东西又被堆进那间没有采光的小房间。

私生女的身份遍布学校论坛。

比起高中时期,她的手段更多了,也更厌恶我了。

现在的我不仅学习好,还纤瘦漂亮。

甚至连她日思夜想的男人也只爱我一个。

回来后她会不小心将我推下楼梯,也会将宠物蛇放在我床上,还会失手将热水泼在我身上。

她强硬,我退让。

她更加肆无忌惮。

她对秦御这个哥哥感情并不深。

回来这段时间除了折磨我,就是和以前的朋友喝酒泡吧。

每每谈到秦梓瑶,贺淑都是失望叹气。

9

这些日子,我去医院的次数更勤了。

大热的天,我穿着长袖系着丝巾。

帮秦御削苹果时,丝巾不小心掉落。

贺淑一阵惊呼。

我的脖颈间,有一道明显的红痕。

这是早上出门前撞到了喝多回家的秦梓瑶留下的。

她像疯了一样掐着我的脖子。

若不是家里的佣人拦住,她可能想将我活活掐死。

「小微,你脖子怎么弄的?」

贺淑关怀的声音响起。

我慌张抬手遮挡,却不小心露出手臂上的伤疤。

新痕旧疤,看起来格外触目惊心。

贺淑拉过我的手臂,扯开我的袖子。

「你身上怎么这么多伤?是怎么弄的?」

我抿着唇低头不说话。

病床上的秦御也有些急:「到底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推开。

秦梓ŧū́ⁱ瑶瞳孔微缩。

她冲进来扇了我一个巴掌。

「贱人,你还敢告状!」

贺淑错愕地看着秦梓瑶。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女儿会做出这么恶毒的事。

为了秦御的病,她连一只虫子都不杀。

怎么能忍受自己的女儿这样。

贺淑护着我,扇了秦梓瑶一巴掌。

「啪——」

「我怎么教出来你这么恶毒的女儿!」

秦梓瑶捂着脸不可置信。

「妈,你为了这个小贱人打我?」

病床上的秦御眉心紧锁。

「梓瑶,你太过分了!」

我极为善解人意地扶住气得有些站不稳的贺淑。

「阿姨,我没事的,梓瑶只是心情不好……」

贺淑看着我身上的疤痕,深深叹了口气:「小微,你受委屈了Ṭü₇。」

她对自己的女儿失望极了。

见到自己妈妈和哥哥都替我说话,秦梓瑶怒火中烧。

「砰——」

手包被她狠狠砸在地上,她赌气大喊:「你们都帮她,那你们当一家人好了!」

说完她捂着脸跑出去。

贺淑望着秦梓瑶的背影,有些犹豫想追上去。

我拉住贺淑的手,泪水瞬间决堤。

「阿姨,我真的不想惹梓瑶生气,对不起……」

贺淑收回视线,摇了摇头叹气道:「怎么能怪你呢。」

10

我知道不论我做什么,都不可能比得过秦梓瑶和贺淑的关系。

不过没关系,反正我也不想让贺淑在我们之间二选一。

她只需要在这种时候稍微护着我就好。

只要这样,就能让秦梓瑶失去理智。

但很快,秦梓瑶的注意力就被别人吸引了。

秦远航养在外面的小三怀孕了。

秦远航很注意私生子这方面,所以这么多年除了我妈手段实在太高,他在外就算玩得再疯也不会闹出孩子。

但很明显,这个孩子是他主动想要的。

秦御的身体每况愈下。

秦梓瑶又是个被宠坏了的性格。

在他眼里,秦家马上要后继无人。

趁着还能生,抓紧拼个继承人出来。

但他养的那个小三不太安分。

从怀孕开始就不断弄出动静,逼宫的意味明显。

秦远航和贺淑是不可能离婚的。

他们身上牵连太多,离婚对双方都没有好处。

贺淑对于这时候出现的孩子很生气,但也无可奈何。

她深居简出,只一心求秦御的病能好。

她找秦远航谈过一次,自此之后小三就消停了。

可不想这事竟让秦梓瑶知道了。

最近我都住在医院,秦梓瑶正是一腔怒火没地方发泄。

那小三的社交软件上刚晒出查出来是男胎,秦梓瑶就带着人上门生生把她打流产。

孩子月份已经不小了,送到医院的时候无力回天。

甚至还影响到了她的子宫。

好不容易得来的儿子就这么没了,秦远航气得要命。

他怒气冲冲回家,将还在睡梦中的秦梓瑶拎起来。

随手抄起椅子,一下一下砸在她身上。

秦梓瑶哪受过这种打,只是几下就不断求饶。

看着时候差不多了,我给贺淑打电话求救。

听清事情经过,贺淑转着佛珠连念了好几句罪过。

这是生生的一条性命啊。

秦梓瑶向她求救哭喊:「妈,救我,我这是为了你和哥哥啊!」

贺淑闭上眼不去看她,口中念念有词。

直到秦梓瑶要被打晕,秦远航才停手。

可还没等秦梓瑶松口气,医院来了电话。

秦御不行了。

11

秦御的身体突然崩溃。

我们赶到时,抢救室的灯刚熄灭。

秦御盖着白布被推出来。

贺淑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秦御走得太急又太意外。

让所有人都没有准备。

看着病床上的人,我的大脑有一瞬间停滞。

我恨秦家,但独独不恨秦御。

他是唯一一个,真的给我关怀的秦家人。

可他就这么走了。

贺淑更是难以接受。

他抱着秦御的身体崩溃大哭。

秦梓瑶上前去劝她:「妈,哥哥也不想看见你这么伤心。」

可不料下一秒,贺淑猛地推开秦梓瑶。

「滚,都怪你,我连御儿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是你杀生害死了御儿,我没有你这么恶毒的女儿!」

「你滚!」

秦梓瑶被推倒在地。

她身上被秦远航打的地方还在疼,现在又被自己的妈妈这么说,一时难以置信。

「妈,你说什么呢,你是不是疯了?」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贺淑红着眼,像是看仇人一般看着秦梓瑶。

「怎么死的不是你,为什么得病ẗŭ⁶的不是你!」

我和秦远航一同拉住贺淑。

我哭着开口:「梓瑶,你先走吧。」

秦梓瑶恶狠狠地盯着我,最后摔门而去。

医院的停尸间里,我陪着贺淑一起给秦御整理仪容。

人在最脆弱的时候,总会把身边的人当成救命稻草。

秦御走了,我成为了她唯一的慰藉。

葬礼办得很隆重。

不止亲朋,秦远航的许多商业伙伴也来参加了。

许珩璟也和他爸一起来了。

灵堂内,我能感觉到许珩璟的视线一直黏在我身上。

距上次和他见面已经过了两个月。

他瘦了不少,褪去了少年气。

那双黑眸里添了几分沉稳。

上次见面,我说等他能真正为自己人生说了算,再来找我。

但这次,我主动找上他。

我不想再等了,借着葬礼,我要让秦远航和贺淑对秦梓瑶彻底失望。

无人的房间里,我开门见山道:

「珩璟,明天帮我约秦梓瑶出门。」

许珩璟眉心微拧,神色复杂。

「秦微,其实你早就知道我和秦梓瑶认识吧。」

「你那么聪明,从来不做没用的事,数学竞赛那么多,明明在国内比也是一样的,你却执意去纽约,还要我带你去吃纽约好吃的餐厅。」

我抬眸,突然笑了。

不是那种装出来的单纯的笑。

而是我发自内心,从未在任何人面前表露出来,带着恶意的笑。

这些年,是我第一次在别人面前表露我的真实面貌。

我拉着他的手放在我胸口,一粒一粒解开我的衬衫扣子。

歪了歪头对他道:「珩璟,你说你爱我,那我是坏女人你还爱吗?」

许珩璟呼吸变重。

他反握住我的手。

「放下这一切跟我走,我不会让你再受到一点伤害。」

衬衫被我褪到肩头。

一片片淤青覆盖在疤痕上。

我弯了弯眼,问他:「我这些就白受了吗?」

许珩璟沉默了许久。

久到我已经不抱希望。

也是,他这ƭü⁼个人正直得可怕,眼里又揉不得沙子。

能说出带我走已经很出乎我意料了。

又怎么会为我做那些见不得光的脏事。

可就在我要放弃时,衬衫突然被拉高。

许珩璟修长的手指帮我将扣子全部都系上。

他低哑的声音响起。

「地址。」

「约秦梓瑶去的地址。」

我笑了。

原来坏女人身上的刺,会筛选出为她冲锋陷阵的男人。

12

许珩璟去买了活血化瘀的药。

他的掌心很热,一下又一下覆在我的肩上。

「疼吗?」

我摇了摇头。

比这疼的,我经历多了。

其实我身上这些淤青不是秦梓瑶的手笔。

这都是我自己一下又一下砸出来的。

想要对别人狠,对自己就要更狠。

好在这些淤青没有白用。

上好药后,我们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我继续陪在贺淑身边。

许珩璟去找了秦梓瑶。

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能看出来秦梓瑶很高兴。

她挽上许珩璟的手臂,不忘对我扬起挑衅的笑。

这一抹笑,贺淑也看见了。

她握着我的手不自觉收紧。

头七这一天,家里所有人都要送秦御最后一程。

贺淑请了高僧做仪式。

可仪式马上要开始,却迟迟不见秦梓瑶。

打了十几通电话都没人接,贺淑和秦远航彻底失去了耐心,不再等她。

仪式进行到一半时,秦远航的秘书匆匆跑进来。

他附在秦远航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但下一秒秦远航脸色骤变。

不顾还在进行的仪式,他高声喊道:「什么?怎么可能!」

高僧被迫暂停。

贺淑不耐看过去,却在看到秘书播放的视频时愣住。

视频里,秦梓瑶被泼了满身红油漆。

本来穿着的一身白色连衣裙变得血红。

标题上,秦氏小公主的字样分外显眼。

那个泼她油漆的人,正是秦远航刚流产的小三。

今天是秦御的头七,也是她肚子里孩子死去的第七天。

与此同时,秦梓瑶带人把她打流产的视频传遍全网。

秦氏的官博瞬间沦陷。

「黑社会」、「杀人偿命」这样的字眼遍布在评论区。

秦远航让人去将秦梓瑶带回来。

可事情发生得太快。

还没等秦远航的人找到秦梓瑶,就在网上刷到了秦梓瑶被警察带走的视频。

灵堂里,秦远航的电话一个接一个。

「到底怎么回事?这视频不是已经销毁了吗!」

「这是我女儿,我怎么能放弃她!」

「......」

许久后,他挂断电话。

他望着贺淑,有些难以启齿。

「贺淑,梓瑶她……」

没等他话出口,贺淑抬手打断。

只见贺淑上前,在佛像前虔诚跪下。

嘴里念叨着:「因果循环,皆有定数,种因得果,各自有报。」

秦远航怔怔看着她的背影。

若是贺淑力保秦梓瑶,动用贺家的势力,还能有一丝机会。

可现在。

秦梓瑶彻底没救了。

她该受的罚,该判的刑一个也少不了。

13

秦梓瑶被判了四年零六个月。

开庭结束这晚,我喝了不少酒,却一直没睡。

窗外磅礴大雨。

楼下的黑色轿车已经停了一个多小时了。

饮尽杯中最后一口红酒,我关上窗帘。

镜子里的我穿着一身红色睡裙,黑色长发散落,看起来异常妖冶。

没过多久,门铃被按响。

我落入一个带着一身冷气的怀抱。

房间的气温很高。

很快,许珩璟的身体越来越烫。

细密的吻落在我脖颈。

身体一阵阵颤栗。

我仰起脸,忍不住发出呜咽。

红色睡裙被粗暴地撕开。

那光风霁月、如谪仙般的人彻底沉沦。

许珩璟。

和我一起下地狱吧。

14

秦梓瑶入狱后,贺淑搬回了别墅。

她像是突然想开了,开始对秦远航关心。

总是亲自下厨做饭。

到底是二十几年的夫妻,就算没了爱情也还有亲情。

秦远航对她也和颜悦色不少,一周能回家住四五天。

虽做不到恩爱如初,但至少也相敬如宾。

不过很快, 这场伪装出来的和睦出现裂痕。

秦远航被送进了医院, 急性肾衰竭。

医生检查才发现他身上出现了出血溃烂。

只是秦远航最近整日昏昏沉沉,没有留意到。

最后发现竟然是汞中毒。

秦远航马上想起贺淑最近反常的行为。

可还没等调查,贺淑也被送进了医院。

她的病情和秦远航一模一样,只是症状稍微轻一些。

秦远航毫不犹豫报了警, 警察来调查才知道贺淑在网上买了号称让人断子绝孙的偏方。

其实那根本不是什么偏方,只是加了汞的安眠药。

秦远航吃了添加偏方的饭菜,才会出现汞中毒。

而贺淑接触那些药品久了,也有和秦远航一样的症状。

秦梓瑶死后,秦远航更是一心扑在生孩子上。

为了后继有人,他已经有些癫狂了。

这些都被我转述给了贺淑。

她本来就恨秦远航,现在更甚。

凭什么她的儿子没了, 秦远航还能再拥有孩子。

他要让秦远航彻底断子绝孙。

现在的结果不止是秦远航断子绝孙这么简单了,他在医院这一周就进了四次抢救室。

能不能活都是个问题。

对这个结果, 贺淑分外满意。

即便事情败露被抓,她也不后悔一分。

二十多年的夫妻走到这一步,也引起不少人唏嘘。

当然,这些人里没有我。

秦远航只有我一个孩子, 不论他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偌大个秦氏都将是我的囊中之物。

况且, 我不会让他死的。

就这样在 ICU 里吊着命不是更好吗?

待我羽翼丰满时, 时机成熟时, 他的死才有更大的价值。

事情尘埃落定后,我去探监了秦梓瑶。

她进来这段日子, 我是唯一一个来看她的人。

见到我时她很意外。

但还是强装镇定,用以前那般趾高气昂的眼神看我。

我很高兴, 她没在狱中被磨没傲气。

毕竟我不喜欢对一个随时会跪地求饶的人下手。

看着她的样子, 我扬起唇:「秦梓瑶, 我会努力帮你减刑的。」

她一怔, 不明所以地看着我。

我弯了弯眼:「秦家在郊外有一个疗养院, 我为你留了一间房。」

「出狱后,你的赎罪才真正开始。」

面对秦梓瑶惊恐的脸, 我笑得格外灿烂。

恶之花才刚刚绽放。

毕业后我进入秦氏, 秦远航的老部下尽心扶持我。

虽然举步维艰,但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我比任何人都努力, 也比任何人都成功。

在二十六岁这年,我彻底坐稳秦氏。

我收到我妈的消息。

十一年了, 这是我第一次收到她的消息。

她说她想我了,想回国看看我。

我拒绝了。

刚回秦家时,我一直想问她钱真的就那么重要吗?

重要到甘愿怀胎十月,养育一个孩子之后再抛弃她。

但现在我已经不是十五岁需要妈妈关怀的少女了。

我一步一步, 刀山火海走到了最顶峰的位置。

我不知道该恨她, 还是谢她。

我只知道,我与她生死不复相见。

至于许珩璟,他可以是爱人,可以是合作伙伴。

当然,商人逐利,人心万变。

他也可能会成为我的竞争对手,甚至水火不容的死对头。

他任何身份转变, 都影响不到我。

亲情、友情、爱情都会背叛你,只有钱不会。

钱和权才是人生的补品。

我的人生大戏,才刚刚开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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